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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在黑暗中总是很容易迷失方向。
回头之后，舒颂一刚走两步，脚尖就触到阻碍。他下意识踢了两下想要分辨那是封言舟的脚还是他的床，就听少年幽幽的声音传来：“是我。”
“……哦。”他有些尴尬地应一声，小心翼翼地绕开，同时忽然感觉到腰上一沉——
他的衣服被封言舟拉住了。
“借我拉一会儿，你灯开了我就松手。”少年说着，另一只手还摸到了他胳膊上，“你小心，别把脚伤到。”
“…………”舒颂一沉默再三，还是忍住了将封言舟手扒开的冲动。
他继续往前挪。
在确认碰到投影仪后蹲下，舒颂一伸手把开关重新打开。
光又亮起来。
重启过的投影仪返回到了主界面。
封言舟也十分守信，眼前刚亮手就撤开了。他看着舒颂一开完投影仪又去抽屉里翻找电池，给遥控器换过之后重新翻找投影库里保存的比赛资料。
这次准确无误地打开了他之前在ASG打YUG时，输掉的那场比赛。
两人就这么复盘以往的比赛录像，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直到晚上六点多，封言舟感觉到饿了，从录像里分出神扭头去看舒颂一的脸，问：“吃饭吗？”
休假后每个人的作息都不大一样，因此不一定会和队友碰到一起去吃饭。做饭的阿姨也不会提前准备菜肴，需要选手自己下楼去现点现做。
卧室外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喧嚣的话语。封言舟推测应该是出去打球的KK和开心回来了。
舒颂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低头道：“点外卖吧。”
“不去楼下吃吗？”封言舟有些奇怪地问。
“楼下只是为了平时训练好对付才去的，”舒颂一垂眸浏览着外卖软件，表情淡漠，“休假了谁还去？”
……我啊。封言舟闷闷地想。
他腹诽完舒颂一，默默准备起身下楼，肩膀却被人抬手摁住了。
封言舟起身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过去，就见舒颂一拿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照在那张脸上，衬得他的脸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情绪起伏。
“我连你的一起点了。”
“不用。”封言舟拒绝道，“我下去吃点就行，太破费了。”
“已经点了。”舒颂一却不松手，而是不容拒绝地说，“你不吃的话我吃不完，开心他们也不喜欢吃，只能浪费。”
“……”封言舟坐了回去。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舒颂一这种钱多到强制请别人吃饭的人的。
话被人说到这份上，封言舟没再推辞什么。在外卖送到后他跟在舒颂一的身后下楼，乖乖就餐。
两人就游戏理解交流了一个下午，封言舟听舒颂一讲之前亲身在职业赛场上打比赛赢过和输过的比赛，从对手身上学来和总结的经验，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都没停。
聊完，封言舟最后很真挚地对舒颂一说：“谢谢你花时间帮我分析这些。”
舒颂一说了句“没事”，将手里整理好的残骸塞到他手里，示意他放进外卖袋子里。封言舟照做。
虽然是第一次比较集中地交流沟通了一个下午，但封言舟莫名觉得，自己不仅从舒颂一那学到了很多，也在舒颂一身上发现了一些自己从前因为赌气而没有注意到的品质。
比如舒颂一很聪明，对游戏理解的角度独特又新奇；比如舒颂一对这个游戏很热爱，对职业的态度也很认真；还有舒颂一的求胜心。
都是一个优秀的职业选手该有的素养。
舒颂一于他而言，是一位很值得学习和尊重的前辈。
他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
舒颂一自脚崴了之后，虽然本人并没有要求什么，但封言舟出于好心还是一直跟在舒颂一的身后扶着他。
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扶着，从餐厅离开回房间的时候扶着，给悠米添饭洗碗也扶着，甚至就连舒颂一要去走廊尽头的浴室洗澡，他也“送佛送到西”地把舒颂一扶到门口。
伟哥从客厅抬头就看见二楼并肩出入的下路组，无语至极气笑了：“舒颂一，老子费尽周章给你签AD，你把AD当拐杖使是吧？”
抱着换洗衣服路过的舒颂一表示很冤枉，举起一只手垂眸，淡淡为自己申冤：“粥粥自愿的，我没要求过。”
开心和KK在此时一人舔着一根冰棍路过。
见状，他们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身影叠在一起的楼上二人。
“嗯，怎么感觉你们俩最近……”开心叼着冰棍，眼睛眯起来，抬起一只手勾着两只手指，指着楼上的人，“有点，”他歪了下头，“亲密了？”
伟哥扭头看他：“什么天气你俩搁这吃冰棍了？！哪买的？”
“篮球场边上的小超市。”KK答。
“封小狗你怎么变了，你向队长的黑恶势力妥协了吗？”开心无视自己身旁两人的对话，把冰棍从嘴里拿出来，冲楼上的封言舟喊，“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郑开心你再说一遍？”舒颂一语气冷下来。
“我说——看见你俩关系变好了我比谁都高兴！你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诶诶诶队长你别下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小心点别走那么快。”封言舟拉着要往下冲的舒颂一的胳膊，忍不住开口提醒，“会给脚踝增加负担的。”
舒颂一不冲了，站在走廊边缘从上往下对开心道：“郑开心，我以后点外卖再也没有你的份。”
开心痛心疾首：“NO——！！！”
在楼下传来的悲鸣声中，封言舟把舒颂一送进了浴室。
门在他面前被关上。
封言舟松了口气，回头，又被不知何时闪现上来的开心吓了一大跳：“？！”
开心盯着少年惊恐瞪大的眼睛，盯了数秒。
然后开口：“小狗。”
封言舟：“……嗯？”
开心表情一换，顿时从认真变得痛苦：“求你了，你帮我跟队长说一下，我真不是故意气他的啊啊啊……”
KK从后面默默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开心肩膀上，然后不容拒绝地用力拖着他往后走：“几岁的人了还在这为难小弟弟，赶紧跟我走别丢人了。”
开心被越拖越远：“啊啊啊啊……”
封言舟：“……。”什么小弟弟。
由于外面的大浴室被舒颂一正用着，封言舟回到房间里，也想洗澡，于是拿着换洗衣服挤进了卧室里标配的小浴室。
他不挑地方。
简单洗过澡吹完头，封言舟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坐到书桌前，拿出那个写日记的红色硬皮本。
他先浏览了一遍自己昨天晚上写的，看到最后那句“飞鸟哥哥，我队长也说你很厉害呢，我好开心呀”时，他抬手挠了挠脸，这才提笔开始写今天的。
“飞鸟哥哥，我今天也很开心。我的队长人真的很好，伟哥当初说过的那句话确实没有错呢，是我当时和他不熟，也没有很好地处理我们之间的矛盾，太武断了。”
“他和我聊了一个下午，聊我去年在赛场上出现过的问题，让我感觉好像回到从前你陪我聊到天亮、教我怎么玩AD的时候了。我好想你。有些问题连ASG的教练都没和我说到过，他居然都看出来了。他也真的很厉害。”
“飞鸟哥哥，现在我觉得可以来到TVG是很幸运也很值得的决定。”
正写着，耳边传来走廊上的开关门声。封言舟心一分，就写错了一个字。
他捏着黑笔把那个错字涂成黑黢黢的一小团，重新专注地去写，门外又传来一阵被刻意压低、但显然不是很成功的脚步声。
封言舟叹了口气，丢下笔起身开门。
房间内的光溢出去，把舒颂一一身黑衣黑裤还带了个黑色鸭舌帽的模样从头到脚照了个遍。
门一开，封言舟落下目光，便见门前弓着身子蹑手蹑脚的人僵在原地。
他看着舒颂一，眨眨眼，问：“你要出门？”
想偷溜不成的人闷了一会儿，站直了，扭过脸“嗯”一声。
模样让封言舟莫名联想到平时在训练室里，偷偷摸摸玩电线被伟哥发现后僵住的悠米。
他觉得有点好笑，轻轻勾了勾嘴角。
舒颂一皮肤很白，鼻梁挺而薄，唇却厚度正好，粉红的颜色。
封言舟觉得舒颂一是他见过的人里最适合穿黑色的人。只是帽檐把那人眉目遮掩了，他看不太清。
他于是顺着舒颂一的话，主动道：“去哪？我和你一起吧，你一个人腿脚不方便。”
话被丢进门外的黑暗里，没有回音。
“舒颂一？”封言舟又叫了他一声，“我和你一起去吧。”
长久的沉默过后，舒颂一才像是有些为难地说：“……哦。”
“我换个衣服，你等我一下。”封言舟说着，准备关门，“很快。”
舒颂一还是“嗯”。
偷溜计划不成，被封言舟抓了个现行。他有点难为情。
虽然在听见少年那番认真恳切的话后，他嘴比脑子快地应了，但应完又想到自己前两日存的动漫被人看见的羞耻一幕……
舒颂一抬起头，又想拒绝。
但目光却顺着眼前人回屋的动作，在门掩上的那瞬间，瞥到了封言舟书桌上的红色封皮。
这人还看书么？
他怔了一秒。
掩上门，封言舟飞快从衣柜里找了套简单的衣服穿到身上。
虽然他并不知道舒颂一到底要去哪，没问、舒颂一也没说，但他不想让舒颂一等自己太久。
再开门，舒颂一依然保持着方才的样子，站在门口，朝他看过来，开口就是：“你还是别去了。”
“我衣服都换了，你拒绝已经晚了，”封言舟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只手握住他手腕，一只手轻轻扶上他胳膊，“走吧。”
舒颂一面如死灰，几乎被他推着往前走。
“好好走，别把脚又扭到了。”胳膊被封言舟捏了一下。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再把封言舟赶回去。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起身来。
两人下楼，半路碰上从餐厅泡泡面端回楼上的小祥。
小祥什么也没说，但是一步三回头地看他俩。
封言舟感受到身后人的目光，他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脑袋，旁边忽然炸起一道话音：“走好你的路，王赫祥。”
把他吓得一激灵。
回过头，就见舒颂一半垂着眸，脸色冷冰冰的，唇角微抿。
小祥的声音弱弱地从背后传来：“……好的。”
走廊上的动静让开心又嗅着八卦味从房间里探出头了，他看看端着泡面心有余悸的小祥，又伸长脖子看看封言舟和舒颂一从楼梯上往下走的背影。
“舒颂一最近怎么这么喜欢直呼大名，谁惹他了？”开心一脸“煞有介事”，捂着嘴对小祥蛐蛐。
小祥瞥他一眼：“……你吧。这还用问？”
“我怎么惹他了？！”开心惊讶，“我只是觉得他跟小狗关系变好了而已。我为他们高兴呢！”
他说着，隔壁的KK也幽幽从自己房间的门后探出头：“你好好上点心吧……郑开心。”
“你怎么也直呼我大名？”开心瞪他，“你跟我不是BFF了！”
KK缩回到门里：“……晚安。”
*
保持搀着的姿势往前走了一段路，封言舟感觉自己果然还是无法适应这个姿势带来的不便捷。走得太慢了。
身旁的舒颂一低头看着手机，这时候说：“走快点吧，司机到了。”
“你叫了车？”封言舟一顿。
“嗯。”
“所以是去哪里？”
这个问题让舒颂一看了他一眼。
看完，又扭开脸，嘴角有些别扭地紧抿着。
封言舟目光落在舒颂一的嘴角。
只听人道：“看电影。”
这个回答让他一愣，脑子还没转过来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又冒犯了舒颂一，嘴巴就先下意识地问：“什么电影？”
“……《柯南》。”舒颂一答。
这个回答让封言舟想起前两天在舒颂一房间发生的事。
……那个投影画面里变身的美少女。
这件事，队里应该没有人知道吧。
难怪舒颂一偷偷摸摸的。
也难怪舒颂一不要他跟着。
“……那我，回去了？”他语气小心翼翼，有些试探性地问。
但对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催促：“先别说这个了，走快点，司机发消息来了。”
“啊，”封言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又赶忙点头，“哦，哦。”
他也变得有些慌里慌张：“那，那我背你跑吧。”
“……你跑得动吗？”舒颂一急促的语气又变得犹豫。
“都说了不要小看我，”封言舟在舒颂一面前干脆地蹲下，拍拍自己肩背，“上来。”
没时间再别扭，电影很快就要开始入场，舒颂一讨厌迟到。
因此，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配合地靠了上去。
虽然嘴上总是怀疑封言舟背不动他，但上次舒颂一就感受到过，封言舟看起来高高瘦瘦，其实很结实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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