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绿化带没有灌木,种着一些长得很高的草。舒颂一睁开方才因为害怕而闭紧的眼,低头看着怀疑发抖的小猫,答:“我没事。”
“我拉你起来吧。”封言舟于是起身道。
拉上眼前人对自己伸出的手,舒颂一刚起身,就因为脚踝传来的剧痛猛一踉跄,向前栽去。
封言舟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接住,搂进怀里。
他低头,皱眉:“脚很痛吗?”
“……还好。”舒颂一整张脸都皱了,吐出的话却轻飘飘的。
说完,他依然关注着被抱在怀里的小猫,摸摸小猫脑袋,小声对它说:“别怕。”
舒颂一满眼都是受伤的小黑猫,余光里却忽然闪过旁人的身影。
他注意力被分走一些,瞥了眼在自己身旁低头的封言舟,只见那人伸手隔着裤子摸到他脚踝处,表情严肃。
下意识往后收了收腿,舒颂一蹙了蹙眉道:“我真的没事。”
他说着,又拿出手机,取消方才的网约车订单,对封言舟道:“你陪我去一下最近的宠物医院吧。”
“你脚踝肿得很厉害。”少年硬邦邦的话音砸进耳朵里。
砸得舒颂一顿了一下,他朝封言舟看去一眼。
却见封言舟也正盯着自己,目光沉沉,往下撇着的嘴角似乎压着隐隐的怒气。
“怎么了?”舒颂一拧眉,不明所以地问。
“先去医院吧。”封言舟说着,最后看他一眼,低头拿出手机,“我打车。”
手腕上蓦地多出一只白莹莹的手。
他顺着手看过去,便见舒颂一板着的脸:“我说,先去宠物医院。”
“你脚踝伤得很严重。”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不容拒绝,封言舟皱眉,却不让步。
“它快死了。”舒颂一语气变得冷冰冰地说。
封言舟这才将目光落到那只气息奄奄的小黑猫身上。
他顿了下。
一旁的舒颂一已经低头打好了车。
“我可以忍,反正不是致命伤,但它不行。”从手机里抬头,那道凉凉的目光直直朝封言舟看过来,“他大约才一个月大,有可能刚断奶。后脚伤了,又受到惊吓,看起来很虚弱,危险就在眼前却连路都走不动。”
“不及时送医,很可能就死了。”
封言舟收回与舒颂一对视的目光,看向别处。
面对那一番冷静而强势的话语,他不想再反驳什么。
只是感觉胸口堵着气,很闷。
舒颂一叫的车很快就到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上去。
封言舟在后,看着舒颂一踉跄着艰难爬上车的背影,他眉心不禁锁得更紧。
上车后,两人分别坐在靠窗的位置。
不挨着自己坐了。
舒颂一靠着车窗,余光瞥见一旁似乎在赌气的少年,他垂下眼睑。
封言舟生气了。他能感觉到。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
车开得有些晃,怀里的小黑猫闭着眼,瘦小的身躯抖个不停,靠在舒颂一的胸前,一动不动。
舒颂一抬手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膝盖忽然这时被人戳了一下。
舒颂一一顿,抬头朝封言舟看过去。
只见少年还是拧着眉别着脸,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但手伸过来,腿也朝他这边靠了靠。
说话时声音闷闷的:“架我腿上。”
沉默两秒,又补充一句:“给你脚踝减轻负担。”
第49章 伟哥叫我
舒颂一想假装没听见封言舟那句话,看着窗外装傻。
结果身旁那人竟直接坐近了,靠着他,伸手捞起他的膝弯,将舒颂一的腿放到自己身上。
虽然很令人羞耻,但舒颂一到底没有把腿从封言舟腿上拿下来。
他就这么放着了。
到了附近评分最高的二十四小时宠物医院,医生给小黑猫检查过身体,拍了片。
小黑猫伤势很重,右腿骨折了,又有点发烧,奄奄一息的,检查时十分配合,几乎一动不动。
“建议留院观察两天。”医生这么说。
舒颂一同意了。
给猫办理好住院手续,付过钱,两人重新回到街上。
“你要养她吗?”封言舟心头的闷气这会儿散去一些,他主动开口问了句。
但身旁的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几秒的沉默过后,他刚想扭头过去,肩膀就感受到旁人靠上来的重量。封言舟垂眸去看,只见舒颂一嘴唇都白了。
他眸色一沉。
“脚很痛?”他问。
靠着他的家伙没吭声,但虚弱地点了点头。
目光下落,只见舒颂一额角与鼻尖都冒起细密的汗珠。疼度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去医院吧。”封言舟不敢再耽搁,低头叫车。
小猫已经得到安顿,舒颂一也没再执拗地逞强。他就这么任封言舟扶着,虚虚往人怀里靠着,一路来到医院里。
脚踝确实因为他的冲动被二次损伤,原本大约修养一个月就能正常走路,这下起码得养三个月。
“如果还不注意,过度劳损的话,你这脚以后可能就落下病根了,好不完全。”医生是这样警告的。
按照医嘱的安排,封言舟带舒颂一去包扎。绷带裹着药草,把舒颂一的脚踝包成一个巨大的粽子。
回基地的一路,除开坐车的时间,封言舟都尽心尽力地背着腿脚不便的舒颂一。舒颂一一只手拎着自己的鞋,另一只手搂着他脖颈,趴在他背上,沉默很久很久,忽然小声说了句:“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了?”封言舟问。
舒颂一又说:“没事。”
话音沉入夜色里,又是一阵沉默。
“不麻烦,也是我自己要跟来的。”封言舟话音平静地道,“跟出来原本的目的也是为了照顾你。所以没关系,别有负担。”
背上的人没说话,但他能感受到舒颂一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后颈。热热的。
那只搂他的胳膊也更紧了。
良久,他突然感觉到舒颂一将额头贴在了他颈窝的皮肤上,而后那人沉沉的话音从耳畔很近的地方传来:“粥粥。”
“嗯?”他耳朵被舒颂一说话吐出的热气染上温度。
“那拜托你当我这段时间的拐杖了。”舒颂一闷闷道。
封言舟说:“好。”
回到基地时间已经很晚,封言舟一直等舒颂一洗漱过后,将人背回房间,在床上放下。
他起身准备离开,又听见背后传来一句淡淡的“晚安粥粥”。
封言舟顿了一下,于是也说“晚安”,这才从舒颂一房间走出去,回到自己的卧室。
洗漱后躺在床上,封言舟关了灯,睁着眼睛,没有马上入睡。
他脑海中还是舒颂一不管不顾冲上前捞起小猫救命,以及因为小猫和自己生气的样子。
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看样子,舒颂一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猫。
只是,为什么呢?
*
一觉睡醒,伟哥来基地,见到舒颂一粽子似的脚的第一眼便忍不住骂:“你又干嘛去了?又作什么死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夏季赛还没开始就已经在准备节目效果了是吧?”
舒颂一面无表情地坐在餐厅里吃午餐,旁边是偷瞄着伟哥和他脸色的封言舟。
他没搭理伟哥的怒斥,一口一口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伟哥恨铁不成钢,目光又落在下路组二人交叠在一起的腿,他扶额:“腿给我放下!像什么样子?吃没个吃相的,让你俩改善关系不是让你俩卖腐当男同!何况这还是基地,没粉丝看着!”
“你少刷点微博先吧。”舒颂一睨他一眼,“听开心说你在我和粥粥的CP超话里混上主持人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种恶趣味啊?”
“……我那是为了方便控制你俩言论!”伟哥直跺脚,“过两天就要收假了,我单方面宣布你俩被我禁足。免得再搞出什么伤病来……手要是出事了就完了!”
舒颂一:“哦。”
一旁始终沉默的封言舟此时缓缓举手。
“说。”伟哥没好气地抬手隔空点了他一下。
“舒颂一脚上的药膏后天要去医院更换一次,可以不完全禁足吗?”封言舟眨眨眼,表情认真地问。
“……操的。”伟哥骂了一声,无奈愤然道,“我和你俩一起去!”
目送走骂骂咧咧的伟哥,封言舟感觉到自己腿上那人的动作——舒颂一似乎要把腿放下了。
他下意识拉了一下人裤脚,扭头道:“不用理伟哥乱说的,你这样放着没事,脚踝还能轻松点。”
他话刚说完,没等舒颂一回复,就听伟哥的声音突然从客厅传来:“封言舟,你跟我过来一趟!”
“啊,好。”封言舟应了一声,回头看舒颂一,有些抱歉道,“伟哥叫我。”
舒颂一不看他,低头扒饭,慢慢将腿收回、垂落:“你去吧。”
“可以把腿搭在我凳子上。”封言舟小心翼翼地起身,对舒颂一说完,这才转身离开。
一走到客厅便能看见站在沙发旁边,低头在处理消息的伟哥。封言舟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见男人朝他看过来一眼,道:“你跟我来。”
说完,伟哥迈步往前走去了,封言舟跟上,一路来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里。
“把门关上。”伟哥说。
封言舟照做。
关好门,他回头,正好看见男人收了手机,朝自己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他便安安静静地望回去。
“脚到底是怎么崴的?”伟哥并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我不小心扯到他,他绊了一下崴到的。”封言舟回想了下,如实答。
“昨晚出去干嘛了?”伟哥继续问。
封言舟:“看电影。”
“就你俩?”
“嗯。”
似乎是有些意外,男人沉默了几秒。
然后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他两眼。
“……看个电影把脚崴得更严重了?”伟哥又问。
“打车的时候看见马路上有只受伤的小猫要被电动车撞到,他冲上去救猫了。”封言舟言简意赅地补充。
说完,会议室陷入一阵沉默。
“跑上去救猫?你俩没给车撞到吧??”伟哥瞪大了眼睛。
“没有。”封言舟连忙道,“都没事。”
“幸好。”他看着伟哥低下头,叹了口气,过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喃喃,“这家伙真是的,一没看住居然又做这么危险的举动。”
“又?”封言舟歪了下头,疑惑道。
伟哥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点点头,看一眼封言舟:“嗯。悠米也是他救回来的。”
“啊。”封言舟顿了顿,点点头,他看着眼前陷入回忆的男人,问,“也是今年救的吗?”
没想到胖乎乎的悠米,以前居然是一只流浪猫。
“嗯……不是。差不多是praise刚宣布退役那时候吧?”伟哥摸了摸下巴,“S赛的成绩非常可惜,队内气氛低迷。那天舒颂一也是一个人跑出去散步了,回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一只猫,手还擦伤了。”
封言舟表情很专注地听着,听到这不禁皱了皱眉。他忍不住嘟囔:“他也太不注意自己的安全了。”
伟哥闻言看了他一眼,略有无奈地附和一句:“是啊。”
说罢,又低下头,似是若有所思。
话题进行到这,作为和舒颂一很多年前就认识的关系,一时间很多回忆闪过脑海。
“当时他……怎么把猫带回来的?”耳边又传来少年的话音。
伟哥回过神,叹了口气,顺着封言舟的话,缓缓继续道:“其实吧,原本基地是不允许养猫的。但舒颂一已经把猫抱回来了,又很坚持地希望能把悠米留下来。为此他还哭了一场。”
“那时候……他也才十八岁吧。”
“后来我看他实在坚持,对这猫茶不思饭不想的,身体都快出问题了,没办法硬着头去和管理层求情。管理层最后以‘不能影响选手日常训练’为要求,做出了退让。”
过去的事情再被讲起来,就像是一块蒙着层灰尘的玻璃似的。经由人擦了一擦,映出听者好奇的脸,以及透过玻璃,看到当年陈旧的人和事。
封言舟想象着舒颂一因为悠米哭的样子,脑海中不由得联想到那天在公园里,风把那人帽子吹掉后他看见的那副双眼含泪的模样。
这人究竟是太喜欢猫了,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心情不好也是抱着猫出逃,而非找人倾诉。
那天亭子里,舒颂一抱着猫的背影看起来瘦弱单薄,又很孤单。
“想什么呢?”伟哥的话音将他出走的思绪拉回。
封言舟“啊”了一声,顿了顿,将自己方才内心所想挑拣着说了一点。
伟哥听着听着,表情变得复杂,眼眶竟然红了。
他有些慌张地低下头,扶额,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叹出来。
眼前人这副反应让封言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东张西望地看会议室里是否有纸巾储放,没看到,还说:“我去给你拿点纸。”
“不用了。”刚迈出去的步子又被男人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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