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小人鱼的话来说,就是“真的好好看”!
“这么好看,为什么教授不经常戴呀?”念西澄忍不住问。
关路远轻笑,抬手将那块眼镜取下,装进从小人鱼背后取出的镜盒装好放回,解释:
“我所谓的衣品只是家风熏陶的惯性,不代表我个人多么苛求时尚。虽然单片镜更适合我,但在校内实在过于吸睛,容易转移学生的注意,所以后来我都改戴双片,右眼近视镜,左眼平光镜。”
“教授戴双片镜也很好看!”
“嗯,不过分显眼就行。”
念西澄又注意到关路远所说的一个细节,“教授只有右眼近视吗?”
“嗯。”
“为什么?”
单眼近视多半与用眼习惯或家族遗传有关,关路远却都不是,他的右眼其实是意外导致的受伤。
过往一次下帝王陵墓发掘,随行一名当地博物馆考古人员经验不足,在丹药窟竟敢徒手打开一个小盏。
这种千百年级生化容器的开启都要极度慎重,因为无人敢保证内里经年累月发酵,究竟有没有养出高腐蚀性、高刺激性的毒气。
关路远敏锐,听到开盖声的一瞬就扑过去制止。
幸而关闭及时,窟内其余人员没有遭殃,但那名开盖者双眼被气体熏得高度近视,而关路远不幸中的万幸,只有一边眼睛受牵连。
虽说度数不深,阅读字小的文件,双眼视力不平衡,很容易头晕,所以关路远才配了眼镜。
就这么个惊心动魄、一失足可能就要失掉性命的经历,关路远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
但念西澄已经捕捉到了关键词:
受伤。
关教授受过伤。
正专注描述的关教授没有防备,加之弯腰倾身重心压低,一旦被施以外力就很容易失去平衡。
因而,念西澄没怎么用力,拽了把关教授的衣领,就直接把高大的男人推倒在了矮桌上。
“什么……”
没预料人畜无害的小子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关教授都“摔”懵了,半支着上身刚要坐起,忽而就有热度从脚踝漫上来,直直钻进怀里。
像一条高温的小蛇。
曲折蜿蜒得人心躁动。
是念西澄顺着教授的腿爬进他怀里。
“你干什么?”关教授怔住。
念西澄动作很快,目标明确,没说话,直接贴上来。
双手压着关教授的肩膀,小人鱼脸贴脸凑得很近,直到能近距离观察教授的右眼。
原来,是听说教授右眼受过伤,小人鱼太过在意,想仔细检查。
教授的右眸相比左眼,瞳色确实稍浅一点点,但不明显。
除此之外,就是异于常人的浓黑,清晰倒影灯光下小人鱼担忧的表情。
好在,眼球完整,眼皮没有疤痕,确实看不出严重的损伤。
小人鱼松一口气,呼吸喷在教授的鼻梁上,又打回来,热腾腾扑在小人鱼脸上。
念西澄感觉掌心下的教授,全身肌肉似乎都绷紧了。
和平时抱着自己时放松的教授不一样。
念西澄心疼地问:“是因为疼吗?”
多少年的事了,怎么还会疼?
但关路远有预感,自己此时怕是连稳定说完这长句的气息都不够,便只匆匆说:
“不疼。”
“不疼?”念西澄坐在关路远的小腹上,调整坐姿拉远观察视角,柔软的腰肢不免蹭动,引得教授闷哼,“不疼为什么叫?”
“你……”关路远隐忍压嗓,想把念西澄从身上叫下来。
念西澄却没有察觉,又扭了扭,直到感应到什么,低头去看:
“咦?这是什么……”
还来不及看清,念西澄就被关路远捏着下巴强制抬头。
或许因为慌张,教授的手劲有点大,有点强势,捏得念西澄生疼。
小人鱼蜷起身,呜咽,“唔,教授……”
“别看,下去。”
“哦……”
念西澄听话,乖乖往教授身侧的桌面爬。
毕竟再不爬,教授眼睛疼不疼他不知道,他的下巴一定特别疼。
念西澄在桌面坐好,重新看向关教授。
只见男人坐起,曲起一边膝盖,腿部恰好遮蔽,隔绝了小人鱼的视线。
“教授怎么了?”看男人表情略显不适,念西澄问。
关路远没回答,只警告:“念西澄,不要随便往男人身上爬。”
语气一点都不温柔。
听得念西澄无辜又委屈——
“我没有随便爬,我很认真爬的!”
“……”
能言善辩的关教授都无言以对。
人外种族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为所欲为,完了人类还不能责备人家。
毕竟人家种族的观念里确实没有这些道理。
过了会儿,念西澄又问:
“教授说不能随便往男人身上爬,那是不是可以往女人身上……”
“都不许爬!”
两人安静坐了会儿。
念西澄听着教授本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不适的脸色一点点消退。
小人鱼猜想:教授现在应该不疼了吧?
小人鱼又想:教授也挺“娇气”的,一疼就闹脾气,凶巴巴说话。
眼下教授应该不疼也不娇气了,念西澄惦记方才的奇妙现象,好学追问:
“教授,人类会突然长东西吗?”
“什么?”
“刚才我坐在教授身上,感觉教授长东西了。”
“……”
念西澄不知道自己问错了什么,只见关教授又用手掩眸,好像很头疼。
片刻,沉默的教授艰难道:“等你其他学科基础打好,我再教你生物学。”
“学完生物学,我也能长这个东西吗?”
“……说了以后教你,现在没‘长’就别问了。”
第29章
“你们犯了什么错?”
这是一个美丽的早晨。
只是面对关教授的死亡逼问,被停课领罚的男生们内心一点都不美丽。
犯了什么错?
男生们悄声交头接耳探讨:
三层包括洗衣房在内的功能房,偶尔会被学生借用,关教授基本不反对。
想来这种程度的“冒犯”,本不会被宣判死刑。
那么为什么这次教授要重罚呢?
没被罚过的男生们还一头雾水。
而前几天刚领过罚有经验的吕品,镇静提醒:
“别往教授那儿猜原因,往小鱼这边思考!”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男生们当即领悟,对教授鞠躬致歉:
“对不起教授!我们带坏小鱼了!”
显然,这个答案,符合关教授的心意。
本凛冽的眉眼些许平缓,关路远审判似的低沉嗓音逐渐平静:
“既然认识到错误,可以适当减罚。主犯吕品罚检讨5000字,从犯石巍等罚检讨3000字。胁从犯念西澄……”
关路远转眼看向轮椅上歪着头听得云里雾里的念西澄,叹了口气,语气柔软些:
“念在你昨晚认错态度积极,罚检讨50字。”
“???”
“啊?”
一众男生因这落差齐齐发出疑问。
关路远看回那些男生。
那些男生低头闭嘴接受命运。
“可是教授,”念西澄倒没抱怨,只问,“我要写什么呢?”
“写‘对不起教授’就够了。”
念西澄苦恼,“可是我学的写字,还没学到这五个字。”
关路远将轮椅小桌上的作业本展开,在空白页的行首,提笔写下了示范的五个字。
写完,作业本被小人鱼举起来欣赏,感叹,“教授的字真好看!”
“嗯。”
众男生悄悄盯着关教授的脸。
虽然回应的语气冷淡,但他们分别看到教授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那教授,这五个字算我检讨的字数吗?”
“……”关路远沉默片刻,被念西澄亮晶晶的眼神盯得受不了,还是说,“算。”
“那我只要再写45个字了!”
快乐都是小师弟的。
旁边的师哥们内心飙泪:
虽然小鱼没因为他们受重罚是好事,但教授的偏心真是演都不演了!
处罚已下达,众“罪人”乖乖执行。
关教授离开这件教室,去隔壁阶梯大教室给其他人授课。
一边奋笔疾书的男生们一边嘴上苦中作乐地闲聊:
“其实这样的下场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我们更加了解关教授了。”
“很显然,此次试探,测的是教授对我们的底线,而不是对小鱼的。”
“只要不涉及小鱼,哪怕骑在教授头上,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握着笔在纸上一划一划慢慢写的念西澄,听到了关键词,抬头问师哥:
“你们要骑在教授头上?”
众师哥:“……”
石巍:“小鱼,这是夸张修辞。千万别这么做哦!”
聊着聊着,众男生又默默交流起过往从教授这儿领罚的战绩。
念西澄默默听着,觉得师哥们描述的教授听起来特别可怕,但他所见的事实又并非这样。
于是,热心的小人鱼分享自己“驯化”教授的技巧:
“师哥师哥,我教你们哦!犯错的时候,只要在教授罚你们之前,主动道歉,主动帮忙做事情,主动抱抱教授,他就不会欺负你们了,就会疼你们啦!”
“???”
“!!!”
众师哥闻言皆是石化。
虽说小师弟说的确实是汉语,但他们一时没听懂。
但在念西澄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昨天他主动道歉,主动帮教授收衣服,主动往教授怀里钻,后来教授就真不生气了,今天还给他减轻了惩罚。
“一定是我心眼太坏,恶意揣测……”吕品咬牙,“不然我怎么会产生一种被贴脸炫耀的错觉呢?”
石巍无奈对念西澄解释:“小鱼,不是抱抱管用。是只要是你,怎么着都管用。”
*
傍晚散学后,关路远回到这间小教室翻阅检讨。
过关的师哥们被逐一放走,男生们欢呼着走出教室。
最后剩下念西澄,没有分寸地把轮椅开到关教授的椅子边上,凑在人家边上看。
二人的气味交织在一起,相似又不同。
那点独属于个人的微妙香气让关路远在意,他稍稍将椅子挪远点,结果念西澄又毫无察觉地黏了过来。
“教授教授,我的检讨好吗?”念西澄天真问。
好什么好,没有个人思想的输出,纯粹只是罚抄而已,哪有什么好。
但关路远还是说:“字写得越来越不错了。”
真是鸡蛋里挑珍珠。
“嘿嘿。”念西澄只要被夸就高兴,也不管被夸的是什么,憨憨笑着,又问,“那我可以换拥抱券吗?”
这本来是惩罚,压根算不上小人鱼表现好,本不能兑换拥抱券。
“只能算一半的一半。”关教授还是给小孩奖了“糖果”。
“一半的一半……”目前在恶补语文,数学基础还没打好的小人鱼有点头疼,在纸上画了个圆,涂黑之前练字奖的一半,又涂黑刚刚得到的一半的一半,这才明白,“我还缺一半的一半,就能换一个抱抱了!”
“嗯。”
“那我昨天晚上帮教授收衣服,算表现好吗?”
“……”
严格来说,不算。
但一提到昨晚收衣服的事,关路远很难不联想起自己当时的“窘迫”,大抵担心念西澄追问,便妥协:
“算。”
于是小人鱼兴冲冲把那个圆圈补满,说:“我可以换一个抱抱了!”
“嗯。”
“教授,我要现在抱抱可以吗!”
“现在?在这里?”
关路远瞥一眼所处环境,这里算是开放场合,小教室前后门都开着,随时都可能有学生进来撞见。
但小人鱼才不管什么延迟满足,他凑够了一个拥抱,他现在就要换,迫不及待。
冬日傍晚的风带着余晖最后的暖,吹进教室,拂动窗帘。
纱帘轻舞的动态,落进关路远的视野中。
“我们去窗帘后面。”关路远说。
“啊?躲起来吗?”念西澄问。
经小人鱼这么一问,关路远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欲盖弥彰。
像极了在教室里藏在窗帘后面偷偷接吻的小情侣,心虚又沉醉。
哪怕现在他和念西澄要做的,其实是更纯粹简单的事。
“被发现了会惹麻烦。”关路远一笔带过,“所以,拥抱这件事,不要声张。”
“好吧!”
念西澄不懂教授心里那些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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