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对面的声音低沉,但有一点急躁。
“大少,院长已经看过诊了。说可以修复,但得分两次弄。现在正在准备第一次手术。”阿金汇报道。
“两次?”黎亦卓的语气有点不快,“不能一次弄好吗?”
阿金明白他的担心,但也只好如实说,“我也特意问了,但院长说,只做一次手术的话,效果不够好……因为拖得时间有点久,错过了最佳修复期……”
听了这话,对面烦躁地长吐了一口气。
阿金知道,大少早就想带姚先生来除疤——那块疤,他一刻也不想看到。但刚开始担心条子会再来抢人,等平了那帮人后,姚先生突然又病了,先是感冒发烧,又转成肺炎,在床上躺了好多天。
虽然他和大少都心知肚明病因是什么,但大少一直佯装不知,也配合着大夫隔离治疗的要求,没有去烦姚子楚,给他自己恢复的时间。直到看他身体和精神都转好,这才马不停蹄安排了修复手术。
“那你们保护好,别出岔子。”
“是。”
“别让他接触外人。”
“是。”
阿金继续等待指令,但电话那头没有再说话。
“那——”
阿金刚要说“那我挂了”,就被黎亦卓打断了——“手术疼吗?”
“……”
阿金一时语塞。
刚才的那场会诊,黎亦卓没有出面,全程都是阿金在与医生交流。当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无论花多少钱,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多麻烦,必须修复如初。
他知道大少担心多出一次基地的风险,所以讨论的重点都放在“能否一次修复成功”和“能否请医生上门修复”上。
像他这种皮糙肉厚的人,完全没想过“疼不疼”这种事。而姚子楚也没问——他全程一言不发,似乎整件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阿金迟疑地说,“呃……应该……还好吧……这家医院技术是最好的,电视上那些明星大官都是在这做的,又是院长亲自操刀,应该没问题……”
黎亦卓沉默了一会,然后淡淡地说,“有事随时给我汇报。”
“是。”
第51章 阿姚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
刚挂断电话,身后的声音立刻响起,“怎么才一会不见,就惦记你那小情儿了?”
黎亦卓回过头,只见一个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向他走来,他是典型东南亚人,皮肤黑,秃头,脑门锃亮,穿着一身警服。
黎亦卓立刻换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石局,您是过来人。怎么反倒来取笑我了?”
石局长哈哈一笑:“她在你送的大别墅里养胎,爽得很,估计早把我忘了。”
“小嫂子啥时候生啊?”
“快了,下个月。”
“生了可一定告诉小弟,我再给小侄子包个大红包!”黎亦卓笑着说。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石局长立刻敛起笑容,换上严肃的表情,“进。”
身穿警察制服的年轻警员走进来,一脸恭敬地递上文件,他看了看局长,又看了看沙发上一身西装革履的陌生人,欲言又止。
石局长翻了一下材料,然后说,“什么事?”
见局长没有避讳外人的意思,年轻警员如实汇报,“局长,抓的毒贩审完了,缴获的毒品也清点完了,口供和报告都在这里。”
石局长点点头,“按之前说的办,让他们重罚重判,严惩不贷。”
“是。”年轻警员点点头,恭敬地退出去。
门一关上,石局长身后便传来啪啪的鼓掌声,“石局长真是雷厉风行。有这么好的警察保护,我们这些小市民也就安心了。”
石局长转过身笑着说,“数你小子油嘴滑舌。”
说着,他从文件夹里掏出一沓纸,递给黎亦卓。
“嚯,这么多!”黎亦卓接过文件,边看边说。他的手点在“毒品缴获明细”一栏上,“这个现在卖得可贵了,供不应求。老黄手里有点东西啊。”
听了这话,石局长脸上的笑更浓了。
报告哗啦啦往后翻,露出几张凶神恶煞的入狱照——“啧啧,小舅子都被弄进来了?老黄这次真是赔大了。”
石局长一撇嘴,故作严肃道,“内部资料,别出去瞎传。”
“懂懂懂。”黎亦卓笑着,把文件双手送还,“那拿货的事,还是老地方?”
石局长没说话,淡淡点了点头。
黎亦卓用手比了个ok,笑嘻嘻地问,“那是还打您那个账户?还是再给小侄子在美国添套房?”
闲人退避后,休息室里只剩下姚子楚和阿洪两人。姚子楚坐在沙发里,阿洪站在旁边。
阿洪其实也很想躲开,像大少、阿金、小护士们一样,但他不能——大少让他“寸步不离姚先生”。
医院里的暖风很足,姚子楚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也没有带袖套。左臂上的烧伤疤痕清晰可见,从手腕一直蔓延到大臂,泛着狰狞的红,与右臂白皙光滑的皮肤形成可怕的对比。
阿洪知道这块疤对姚先生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抹除这块疤对大少意味着什么。
他明白这里面的情况有多微妙——
大少精心挑选了最好的修复医院,又亲自登门“请”水平最高的院长主刀,还全程让阿金汇报动态,但他自己,却“因故”没能来陪。
姚先生全程都很配合,无论是医生端详他手上的疤、还是做各种检查,他都没有抗拒。但在医生对修复方案向他咨询意见时,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阿金。
搞得阿金很尴尬,“姚先生,您……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毕竟这是给您做修复……”
“问你们大少吧。”
休息室里零食、娱乐一应俱全,但姚子楚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气氛的安静反衬着电视机的声音更大了。
画面里,金发碧眼的主持人一身正装,端坐中央,正在用英语播报最新发生的国际新闻。
自被困在这里已好几个月,但这却是姚子楚第一次接收到外界资讯。
像错过了很多集的电视剧,有的剧情接得上,有的剧情接不上——
两个国家依旧在打仗,两个部落依旧在冲突,粮食危机,气候问题……仿佛从来都不曾解决过。
而曾经耀眼的政治明星如今丑闻缠身,之前高调宣扬的全球计划默默偃旗息鼓,又仿佛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这边卫星上了天,那边炸弹落了地;这边人们在鲜花掌声中庆祝胜利,那边的人仓皇地逃离战争与屠杀。明明离得很远,却又只隔了一条简讯的时间。
就像文明与野蛮,自由与奴役,似乎也只有一线之隔——而对姚子楚来说,只隔了工作中的一场意外爆炸。
新闻是纯英文播报。阿洪听不懂。但他认识台标,是官方电视台的国际频道,讲得都是很遥远、很安全的内容。所以他也就放心让姚子楚看了。
姚子楚坐在沙发里,抱着臂,右手轻轻摩挲左臂上斑驳的疤。
这块疤,从最初钻心的疼,到后来愈合时的痒,都无比煎熬。但每次身体上的痛苦,都让他不自主想到林霄——
他背上那么大一片伤,该有多疼。
自他被警察接走后,姚子楚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恢复得如何,不知黎亦卓给他下的药有没有其他不良影响,不知道他……有没有再记起自己。
其实最后一个问题,他是有答案的。从罗医生那看过很多资料后,他知道,这个药对人记忆的抹除,是不可逆的。而且,被抹掉记忆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忘记过什么——一个人怎么会记得从没发生的事。
就像他自己,也不记得父母被杀的过程……
姚子楚知道,他该趁这个难得的出门机会观察一下周围,为自己可能的逃亡做一些准备。但他也知道——其实他无处可去。
当他在来营救他的警察和黎亦卓之间选择后者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钉上了“警局叛徒”的标签,再也洗不清了。
做决定的一瞬间是为了查清父母死因的孤注一掷,当时的他并没有时间去想——之后呢?
而今他查到了真相,却发现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凶手死了,连家族都被灭门了。
但罪恶的事业还在继续。城头变幻大王旗罢了……
而他,既逃不掉,也无力改变……
电视机里的主持人依旧微笑着播报新闻,似乎对电视机外的疾苦毫不知情。姚子楚强迫自己努力去听,尽力去获取一些信息……
上次这么认真地听英语,还是在大学里备考四六级。
那时的他总是和林霄坐在自习室里,一人带一只耳机,一起拿英语新闻练听力。
明明有多余的耳机,但林霄却一定要和他共用一个。
他故意拉开一点距离,把耳机线扯得笔直,然后就收到林霄递来的小纸条,“你离得越远,别人越容易看到我们在共用耳机。”
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
姚子楚抿着嘴,在纸条上回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滚”。但在扔还给林霄的同时,他也靠近了自己的身子。
“……以上就是今天的国际要闻。下面我们将视线转向国内。警方刚刚破获一起毒品大案……”
听到关键词,姚子楚从痛苦的回忆中抬起了头。
电视机里的画面已经转向外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讲话。他头顶一根头发都没有,肥胖的身形几乎把警察制服撑裂。
英文播音员同步翻译他的讲话,“……我们坚持对毒品犯罪露头就打、主动进攻。本次行动共抓获犯罪嫌疑人32名,缴获毒品……”
画面转向毒贩审判现场,镜头扫过一张张恐惧的脸,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灰色囚服,带着手铐。
突然,姚子楚愣住了——
受审人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虽然这次他没穿充满热带风情的花衬衫,但姚子楚认出了那张脸——老王。
那个和林霄一起营救他却差点被黎亦卓开枪杀死的警方卧底。
相比上次见面,他老了很多,脸上还有未愈的伤,表情麻木,低着头。
姚子楚觉得心痛得厉害——是他害了老王。
若不是他当时执意要留下,老王也不会白白暴露。
而他,居然信了黎亦卓的话,他居然相信一个毒枭会放掉卧底警察……
一旁的阿洪也认出了老王。他慌张不已,赶紧换了个台。
严肃的庭审画面顿时被鲜艳的色彩取代,穿着时尚的主持人正在用越语聊今天的娱乐新闻。
阿洪手比脑子快,换完台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欲盖弥彰。但木已成舟,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看……看点有趣的吧……”
姚子楚没有说话,反衬得主持人语调夸张的越南语播讲声音更大了。
“这个节目每天都会讲明星的八卦……还……还挺好玩的……”
阿洪自己也觉得很尴尬,明知道姚子楚一个明星都不认识,他依旧硬着头皮在旁边翻译,企图掩盖自己看到老王被抓的心虚。
“这……这是越南很有名的明星……最近他有部剧特别火……狗仔拍到他今天去了一家酒店……”
画面里在播一段电视剧片段,主角是一个长得很帅气的东南亚男人。随后镜头切换,变成了狗仔偷拍视角。镜头有些摇晃,隐约看到几个人在酒店大堂里穿行,镜头聚焦在中间被簇拥的一个人,正是那位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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