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吃的时候要用开水烫一下,再沾上大酱,或者炒着、炸着吃都行。
在现代城市里,这个一斤能卖到几十块钱,也不知道在古代能卖多少,不过,杨青青不是很舍得拿去卖,自己吃该多香呀。
蕨菜一大片一大片的,还有一种猫爪菜,跟蕨菜差不多,杨青青都采了,不知不觉,背上的背篓就满了一大半。
他一边寻找着下一片蕨菜,一边确认杨彩和柳四婶的位置,避免走失。
人到了山上,追着野山货走,渐渐就会四散开来,彼此看不见了,所以,过一阵子就要大喊一声,大家呼应一阵,就知道没有人迷路。
杨青青还隐约能听到大部队的声音,尤其是杨彩,小女孩很爱笑,在远处叽叽喳喳的,所以他走得远了些也不是很担心,只埋头认真采着。
结果,准备摘下一棵的时候,他的手却蓦地碰到了另一只手。
是个男人的手,比他自己的大,并不细嫩,有种经过劳作的有力感,骨节分明,不过却相当白,手型好看。
他们两人,正准备摘同一棵蕨菜。
杨青青连忙直起身子,定睛一看,没想到原来竟是程景生。
“对不住,唐突了。”程景生显得很抱歉,往后连退两步。
原来程景生今天也上山了,杨青青想。
而程景生则兀自有些内疚起来,只觉得自己很失礼,他打完了柴,见野地里蕨菜发得多,便想顺手摘一些拿回家,不知为何连对面有人都没发觉,差点都跟人家撞上了。
但他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干脆就像昨天给杨青糖一样,把他手里那一把蕨菜往杨青青面前递。
“给。”
杨青青扬起眉毛,他这是,赔礼道歉?就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就要给他赔礼道歉?
程景生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竟然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微微偏过头没有正面瞧杨青青,一只手伸得老长,将一把碧绿的蕨菜头朝上怼在他面前,倒像是捧着一束花要送他一般。
杨青青忍不住噗嗤一笑,正想说碰一下而已没关系的,结果程景生看他没接,自己又不好意思得不行了,就干脆给他搁在了脚边,连忙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逃也似的避嫌去了。
古代人就是拘谨,荒山野岭的,又没人见着,他还羞成那样。
难道这就是,青涩的悸动吗!杨青青弯腰捡起来那束蕨菜花,忍不住捂着胸口,独自呜呜了两声。
这可是他送他的第一束花。
小时候他听父母讲过上一辈人的早恋,在学校里,前后桌递本书递支笔,两个人手指尖轻碰一下,都能脸红一节课。
别有一种偷感十足的浪漫……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这种暗暗的酸甜暧昧,在杨青青这里是保留不了多少时候的。
“哎!景生哥,你也来采山菜呀?”
他竟捧着那束蕨菜,上前赶了几步把他给追上了。他俩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杨青青太想好好逗他玩玩了。
人家已经叫他了,程景生总不好越叫越跑,只得停下来。
杨青青今天好像也格外好看,脸颊因为劳作而泛着健康的粉色,他的装扮跟在杏花树上那天一样,头上扎着一块白色带红色花边的帕子,把乌黑柔亮的头发妥妥帖帖地拢在了下面,过了一上午也没乱,看起来精神又伶俐。
他冲程景生明媚地笑着,那让程景生完全忘了回答他的问题。
“嗨!”杨青青在他面前活泼地摇了摇蕨菜。
“嗯?”程景生回神,因为自己的失态更不好意思了,连忙问,“什么事?”
杨青青笑着,说:“没事,我就问问你牛肉好不好吃。”
“好吃。”程景生点了点头,当然好吃了,他还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呢,他虽没到城里下过馆子,但想来杨青青的手艺应当不逊于城里酒楼。
杨青青一直在跟他搭话,让他也不好再借机逃走了,程景生连忙又低头摘起了身边的蕨菜,用劳作掩饰自己在跟杨青青单独说话的尴尬。
他说好吃,杨青青就觉得欣喜,于是又追问:“那你还爱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不必辛苦了,等以后……”程景生本想说等以后成亲了再做,半句话脱出口,才发觉不合适,连忙止住了。
“不用等以后,”杨青青却大方地说,“你想吃什么,今天我就做。”
他把柳条筐背到正面来,用手翻看着自己的半筐子战利品,盘算道:“今天可以做炸刺嫩芽和香椿芽,昨天的生牛肉还没用完呢,可以切肉片跟蕨菜炒,你说好不好?”
程景生在他几步远的地方,轻声道:“好,你做的,都好。”
杨青青看了看他,只觉得他脸颊好似有些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一直低着头摘菜的缘故。
他嘻嘻笑了起来,而说话间程景生已经又采到整整一把蕨菜,他用树皮捆好,走过来递给他。
杨青青手忙脚乱地接住,程景生手大,那一把蕨菜也多,杨青青一只手竟接不住,只得两手抱在胸前,沉甸甸的。
“我先走了。”程景生到底觉得不该跟他单独相处太久,万一有人看见,又要编杨青的闲话了。
于是,他便冲他腼腆地笑了一下,转了个身,消失在林木间。
***
杨青青独个儿慢吞吞地往山下走。
程景生刚刚冲他笑了,杨青青只觉得他笑起来比想象中还好看。
背篓里还有地儿,但是他不想把程景生给他的那把蕨菜放进去。
程景生人好看,就连采的蕨菜都那么干净整齐,个个一般长,多么完美的一把呀,甚至透着的清香味儿都比别的好闻似的。
所以他就想抱着,他一路抱着走,一边想着什么,然后不自觉地就傻笑起来……
冷不丁的,他听到前面好像有哭声。
杨青青回过神来,才分辨出来,好像是杨彩的声音,他急忙循着声音的方向跑,没多久就看见,真的是妹妹,正被一群小男孩拉扯着。
他们像是要抢她的野菜蓝子,杨彩不给,拉拉扯扯间,她的篮子就被那群野孩子弄翻了,野菜被他们抢的抢,乱撒的乱撒,全没了,杨彩实在抢不过他们,最后只能坐在地上大哭。
“有人养没人教的搅灾玩意儿!”杨青青哪里看得下去这个,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捉住其中一个就打。
没想到,那几个野种竟一点不怕他,反而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趁他打人,一把就将他怀里程景生送他的蕨菜抢走了,嬉笑着踩在脚下的泥里。
第008章 夫夫合体的战斗力
杨青青愣了一下,只觉血液上涌,胸中怒火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不过,他并没理会那几个突袭他后就四处分散的死崽子,而是四下里看了看,盯死了树后一人,便冲过去,直接摘下背后的背篓,不由分说就直接冲他脑袋抡了过去。
大半背篓的蕨菜,也沉得很,那人根本想不到杨青青真的敢直接过来打自己,一个不防,竟被抡得趴倒在地上,嗷地惨叫一声,头昏眼花半天爬不起来。
是杨家大房那个杨迁,今天一上山,杨青青早就发现他在暗中观察了,还以为他要干什么,没想到这怂泡玩意儿在这等着呢。
他跟他老子杨大健不愧是一个德性,只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不说,甚至还怂唧唧躲在暗处,怂恿一群小屁孩来跟他玩霸凌。
老子收拾校霸的时候,你还在幼儿园吃屎呢!
他被一下子抡得趴在地上,一时没有反击之力,杨青青便毫不留情,抡起背篓就又是几下狠砸:“横生倒养的狗东西!周云仙生你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个杂种憋死!还能给世界少点公害!敢惹你爷爷我!你爹娘不教你,今天爷教你做人!妈了个巴子的,我镟不死你个下流没脸的造孽玩意儿!!!!!!!”
背篓里的野菜四散,已经没有重量了,杨青青就狠踹了杨迁一脚,又从野地里随手捡了根树棍,接着噼里啪啦对他一顿抽。
后面那几个崽子都看得呆了,这村里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也没见过有人为了几根野菜把人照死里打,何况还是一个哥儿把汉子打成这样。
他们生怕杨青打完杨迁接着来打他们,都被这阵仗吓得哭爹喊娘起来,鬼哭狼嚎地逃窜着下山了。
程景生还没走远,忽然听到远处一阵男人的嚎叫。
难道是遇熊了!?
杨青应该还没有下山,要真有熊就危险了,他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抄了一根柴棒,就往声音的方向跑……
程景生都做好跟熊瞎子搏斗的准备了,结果发现竟然是杨青在疯狂地揍杨迁。
原来那哀嚎的那人不是遇熊了,而是遇到了杨青……虽然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杨青是个哥儿,程景生也不好上手拉扯他,于是情急之下只能把被打得烂泥一样的杨迁拉起来往后躲,谁知他这一抱住杨迁,倒让他更无法动弹了,反而给杨青当了固定靶,只能扎扎实实挨揍。
整个场面,与其说劝架,不如说程景生更像挟持了杨迁,协助杨青对他行刑。
“别打!别打了!再打真出人命了!”程景生焦头烂额,只能试图用语言制止杨青继续施暴。
程景生架着杨迁狼狈地逃,而杨青青硬是追着不放,两个汉子被一个小个子的哥儿撵得满地乱窜,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知道杨青青打得累了,这才终于喘着粗气歇了手,但他眼睛还红着,气鼓鼓地握紧拳头站在一边,好像随时能再战三百回合。
程景生又反复叮嘱几句让他别再打了,看他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了,才终于松了口气,赶忙把杨迁远远地丢到了一边。
杨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想骂人,又怕真的被打死,只能流着鼻血,痛得大口大口喘着气。
正是上山的季节,挖野菜的村民不少,虽然各自分散,但听见有人惨叫,哪有不聚过来的道理,所以,很快他们周边就围了一圈人。
“这又是咋了?景生啊,你好说也是个读书人,咋把杨迁打成这样?”围观大爷不明就里地问。
“……”程景生颇有些无言以对。
但他也不能说不是他打的,总不能说是杨青,因为那样对杨青的名声不好,别人都会说他泼辣蛮横的。
而且,就算说是杨青把杨迁打成这样,多半也没人信。
反正也就是打一架,没什么大不了的,程景生稍微想了想就直接认了:“是,我打的。”
杨青在旁边愣了一下。
围观群众一阵议论,他们早就觉得程景生不是个好惹的人,如今一看他把杨迁打得半死不活的,都觉得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那为了啥呀?”一个围观大娘好奇地问了一句。
为了啥,他真不知道,程景生愣了愣,连忙看了杨青一眼,像在询问。
杨青青怔住了,程景生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毫不犹豫地就站在自己这边。
他还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身旁的杨彩年纪小憋不住气,先忍不住嗷一声哭了,小妹妹指着杨迁说:“因为他让人抢我们的野菜!哇!”
杨青青不是泪失禁选手,所以以往跟人干仗他都没哭过,只有让对手哭的份,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哭也很有用。
杨彩这一哭,连带拉着他的自己也显得弱势了起来,在围观群众眼中都变成了纯纯受害者,杨迁再怎么大声控诉他先动手打人,都只会被认为是放屁。
“你扯这谎也不怕碜了牙!睁眼儿看看,一个哥儿和一个才十岁的小丫头,他俩能打你?”一个大哥先开口。
“就是,真不要脸!”不知是谁在人群里骂了这么一句,便有不少人嗡嗡附和。
杨迁百口莫辩,气得差点吐血。
乡亲们都知道前几天杨家大房二房之间的那点恩怨,眼下再这么一看,还有啥不明白的,就是杨迁恨上杨青了,故意欺负人,结果不巧碰上程景生,让人家看不过去了,给主持了一下公道,顶多就是程景生下手重了点。
说实在的,对杨家二房这几口人,村子里也不只杨青一家有意见,一家人的人品如何,群众的心里都有数,村里人看不上他家的还是占多数。
“嗐!景生啊,那你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你这说破大天,不就为几根野菜吗。”里长柳根义恰好也在,杨青坠河那天晚上两家人闹事,最后就是他给平息的。
对于这两家人之间的恩怨,他太清楚了,平日里,杨迁怎样在村里游手好闲,唆使一群顽童四处惹人嫌,他也是清楚的。可是,他虽看不上杨迁为人,但毕竟人伤成这样了,他也不得不公正一点。
“是我的错,太冲动了。”程景生道。
程景生竟为自己认错,杨青青眼睛又睁大了一点,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更重了。
柳根义抚了抚白花花的胡须,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事出有因,你也不用赔他什么了,不过正好你自己就是郎中,等会儿让人赶紧把他送回家去,你得亲自负责把他的伤治好了,就别收诊金了,这公道吧?”
众人听了,都很认可这样的调解方式,认为相当公平,连声附和。
“行。”程景生也觉得没什么毛病,一口答应。
***
杨迁被打得自己走不了,由两个热心村民架着下了山,其他围观群众也都该干嘛干嘛去了,而杨青青跟妹妹一起,开始把散落得到处都是的野菜往筐里捡。
这里草丛茂盛,野菜四散并不好找,程景生想他肯定还难过着,妹妹也是一张小花猫脸,实在不忍心让他俩忙活,连忙劝他和妹妹一起在树下坐了。
“好了,不捡了,我帮你。”他说。
没想到,这一劝,却看杨青青眼圈儿竟是红的。
程景生吓了一跳,皱着眉忙问:“怎么了?他还怎么欺负你了?”
杨青青摇了摇头,蜷在树根底下,终于忍不住彻底哭了出来,用两只手不停地抹着眼泪。
到底怎么了?程景生想,那天晚上,他都跟那一家人拼了,后来也没掉一滴泪,怎么今天为几根野菜就能哭成这样?
杨青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哭,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
从小到大,他跟人干仗的次数很多,干输了自然是没人理他,而赢了也只是有人为他喝彩,或者希望他也能替自己出头,但还从来没有人,是等他跟别人闹过了,还会为他善后,为他扛事、安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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