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松散的衣领下,隐约可见云燃肤色匀净饱满的半片胸膛。
沈忆寒呼吸一顿,不敢再看,连忙挪开目光,又望见他修长的脖颈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再往上,恰对上一双漆黑的凤眼。
两人目光冷不防相遇,云燃看着他,淡淡的问:“好些了吗?”
沈忆寒虽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但他如今既已知自己对好友动了情,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却实在没办法不心旌摇荡、满腹旖旎绮思。
云燃的目光太平静,上次也好,这次也罢,分明是“帮”他做这种事,他竟也能维持那副一贯的坦然冷静模样。
沈忆寒当然知道,好友的性情就是如此,然而不知怎的,越是如此,他看着这般清冷正经的阿燃,心里却越觉得……
呃……有些意荡神迷……
沈宗主察觉自己心思,先在心下暗啐了自己几口。
沈忆寒啊沈忆寒!你可真是太放荡太变态太不知廉耻了!
但是啐过以后……
嗯……阿燃身上好香……
大约是发觉自己已经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他也不打算控制自己的思想了,毕竟圣人都说凡事论迹不论心,让他想想,阿燃也不会少块肉。
沈忆寒“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哑道:“……好多了。”
云燃未答话,只拉了他的手,左手两指叩在他脉门上,闭目片刻,方才睁眼道:“你是何时身中此蛊?上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沈忆寒想了想,既然谢小风是他所杀这事,云燃已然察觉,现下中蛊之事也没必要再对好友遮遮掩掩,而且以云燃性情,既已察觉有异,只怕自己越是遮掩,他反而越是要起疑心,索性便只隐去了那个梦境,其余的都如实答了。
云燃闻言,略一沉吟,道:“既如此,此蛊便是两日一次发作。”
沈忆寒算了算,道:“嗯……好像差不多是这个间隔。”
他终于发现自己还靠在云燃怀里,心下略觉不妥,稍微挣扎了一下,想要自己坐起身来,偏偏腰下酸软,一挣之下,力气没使够,居然未能坐起来——
这么一动,立刻便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腿间尚未清理,隐约可觉仍有些粘|滑,他脸上顿时一热,心下颇觉尴尬,目光不自觉往下扫了扫,恰好望见云燃方才“帮”他的那只右手,此刻正静静的搁在他大腿处微乱的衣衫下摆上。
虽只这么一眼,沈宗主也看清了那只手的指尖上沾了什么。
难怪方才替自己切脉,阿燃用的是左手……
沈忆寒面上更觉发热,竟有些不敢去看友人神情。
好在云燃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自己将手缩了回去,掩在衣袖下,等他再露出这只手时,那指尖上的东西已经清洗干净了。
这一串动作云燃做得自然且云淡风轻,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语气亦十分淡然平静,道:“你突破到元婴巅峰了?”
沈忆寒心知自己突破,他定是早就发觉的,先前不说,留到现在忽然提起,自然是有意帮他转移话题,免得自己尴尬,心下有些感激,亦有些感动。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才道:“嗯,有件事没告诉你,本想等之后,去了你洞府中,再将此事与你详说,先前机缘巧合下,我得了长乐女君的传承。”
云燃动作一顿,果然抬眸望着他道:“……当真?”
沈忆寒点了点头,道:“自然当真,此事说起来……其实也与你那‘谢师弟’有些关系,我本想去传承中,寻找驱蛊之法,不想机缘巧合下,却恰好得了这份传承。”
语罢,将自己是如何与小石头搭上线,如何将她带出了传承,又如何与她约法三章,继承了长乐女君的传承种子,一一对云燃说起。
他了解好友,心知自己得到机缘,好友只会替他高兴,不过长乐女君毕竟是魔修,阿燃替自己高兴之余,想必也不免会忧心,便宽慰他道:“……你不必替我担心,我自然知道,长乐女君是魔修,她的传承固然涉猎甚广、博大精深,我却也不会照单全收,凡是其中有损天道人和的,我必不会沾染。”
云燃颔首道:“你心中有数,那便好,魔道功法多走捷径,进益虽快于诸玄门正宗所习法门,长久修习,却不免移逆性情,终究并非正途,你要有所取舍。”
沈忆寒闻言,想起祖师婆婆那即便万年过去,也放不下的执念,却不知她的偏执是否如阿燃所说,是受了魔道功法的影响,只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两人说起传承之事,这么一打岔,尴尬的感觉倒是消去了许多。
沈忆寒感觉恢复了力气,起身欲将身上清理干净。
大约破罐子破摔,他上回整理衣衫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现下倒是想开了,反正两人之间已然如此,驱蛊之法又还没找到,下次……下下次,兴许还得云燃“帮忙”,说到底如今心怀鬼胎的是他自己,此事占得便宜的自然是他,既如此,又何必扭扭捏捏?
沈宗主心下坦然不少,索性也不遮掩,当着好友的面施施然清洗了身上,又换了件衣裳,扭头见云燃还在看他,倒是想起一事道:“对了,女君的剑道修为,与你祖师渊源颇深,你们登阳剑一脉的炉鼎之体,也与她有关,等我闭关消化完传承后,兴许能在其中找到破解方法。”
云燃顿了顿,道:“你既已得传承,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先祛除蛊虫,方为当务之急。”
沈忆寒点了点头,两人说了几句别的,云燃倒不再对他为何早知谢小风身份一事追问不休了,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见外头天色已然全黑,夜幕低垂,星子闪烁,沈忆寒想起前几日自己虽总在登阳峰,却并未真留在登阳峰上过夜,他与云燃倒是好久没有如同少年时一般抵足而眠,便开口留他道:“今日也晚了,你干脆别回去了,反正你那洞府中除了你,也没半个旁的活物,就留在我这儿过夜吧,正好明日咱们一同去见我伯父伯母。”
“……”
沈忆寒察觉他并未立刻回话,本来正在把旁边软榻上的靠枕往床上抱,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不答话?你今日有事要回去?”
云燃道:“……没有。”
沈忆寒把枕头放好,在那靠枕上拍了拍,好容易将其拍的松软了些,这才满意,道:“你们昆吾好歹也是堂堂‘三宗’之一,总该好好招待访客,怎得连个枕头都这样硬邦邦的,客人来了睡得多难受?说起来你也好久没去琴鸥岛了,下回你睡过我家客舍的床枕,才知道什么叫做软和。”
云燃顿了顿,道:“我从前去你门中,并未睡过客舍。”
沈忆寒一愣,恍然道:“是哦,好像你每次来,咱们都是同住来着……”
又笑道:“不过我房中的床枕,只比客舍的更舒服,那也没什么差别了。”
其实床枕软不软和,对修仙之人来说哪有那么重要?不少修士筑基之后,即便不闭关,夜里也是静坐入定,或者吐纳修行,甚少再如凡人和炼气期弟子一般,不得不通过睡眠来补充精力的。
只有沈宗主自幼备受长辈呵护宠爱,他少年时,在琴鸥岛上几乎是过着与凡间王侯公子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金尊玉贵生活,沈老宗主对这个唯一的外孙,简直溺爱的有些过了头,给他的吃用住行,无一不精致到极处,从未叫他受过半点委屈。
正因如此,才养了他一身压根不像修仙之人的娇气富贵病出来。
其实这些年,他已然是收敛许多了。
几百年前沈老宗主尚在世、沈忆寒父母也还恩爱和睦的那段时日,还在做少宗主的沈忆寒,才是真正满身少爷毛病,那时他与云燃一起出去游历,途经凡世城镇,一间不过短短歇脚一夜的客栈,就能被沈忆寒横挑鼻子竖挑眼。
他夜里非要睡觉,不肯打坐也就罢了,还总得管床榻软硬,枕头圆扁,但凡哪里不和心意,或是将他身上咯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翌日他便能哼唧一整天。
好在云燃脾气耐性极好,从未嫌过沈少宗主事多,能由着他将全城客栈酒楼,挨个挑剔品评一遍,后来甚至渐渐练得一门绝技,两人每每新到一地,云燃总是不必仔细查看,便能快准狠的找到能入得沈少宗主法眼,让他肯纡尊降贵的落脚之处。
如此看来,沈宗主比起当年,实在已经长进了太多。
只是嫌弃嫌弃这客舍枕头硬,该睡还是照睡不误,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连续精神紧绷了两三日,又才吸收下一颗内容浩繁如烟海的传承种子,对精力损耗极大,因此早已困意上涌,此刻铺好床铺,便除了外衫鞋袜钻了进去,一边寻了个舒服姿势躺好,也顾不得去问好友,怎么这两日分明没见他用剑,他却自方才就坐在桌边擦蘅芜,一擦便是半天了。
只眼皮子打架的拍了拍旁边,招呼好友道:“唔……我实在累的很,就先睡了,明日还要去见伯父伯母,阿燃……你也早些……早些歇……”
后头越说越小声,竟是渐渐没了声息。
云燃动作一顿,将目光从手中清光可鉴的蘅芜剑面上,倒映出自己看不出半点情绪的眉眼上挪开,转目朝床上看去,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阖上了眼,鸦羽般纤长密致的眼睫动也不动,安静漂亮——
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外头夜色里依稀响起几声虫鸣。
云燃动作极轻的将蘅芜归入鞘中,把它放回了桌上,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垂眸看着沈忆寒陷入浅眠的侧脸和他颊畔滑落下来的半缕发丝。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替他将那缕柔软的头发拨回耳后,然而恰在此时,灯台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噼啪”一声。
云燃伸出的手顿了顿——
良久,又将那只手收了回去。
第33章 嗔痴
沈忆寒这一夜睡得极好。
翌日他醒来时,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见窗外天光微亮,暮色正在渐渐褪去,身旁的床铺却叠的整整齐齐,似乎仍是昨日他睡下时的模样。
他微微一愣,在房中四下环顾了一圈,果然见云燃坐在茶桌旁,身上衣衫未乱,手中捧着一本书册,正垂眸一页页缓缓翻着。
云燃听见动静,抬目朝这边望来,见沈忆寒正在看他,道:“醒了?”
沈忆寒穿了鞋袜,从床上蹦下来,走到他面前,拽过他手中那本书册翻回封面瞧了瞧,却见上头用极工整无趣的篆字,写着《清静经》三字,顿时抬眸不可思议道:“你昨夜没歇息,就看这玩意儿看到现在?”
云燃道:“我已打坐歇息过了。”
沈忆寒道:“那算什么歇息?”
他一边从旁边衣架上取过脱下的外衫、衣带穿戴,一边道:“从前叫你与我一起休息,你好歹还肯上床躺着,睡不睡的,倒也还罢了,这百年一过可好,我瞧着你如今是越发没人气了,难怪梅叔那日和我念叨,说你……”
他话未说完,云燃忽道:“发簪歪了。”
沈忆寒一愣,立刻抬手摸了摸头上方才整理过的发冠和玉簪子,道:“哪儿歪了?这儿?”
云燃摇了摇头。
沈忆寒又摸了摸,还是感觉没歪,但四下环顾,昆吾剑派这客舍里布设简单素净,却也没面镜子。
沈宗主连想对镜整理一下仪容,竟也不能,他正打算施个水幕诀,好友却忽然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拉着他的肩,将他的身子扭了过去一些,道:“低头。”
沈忆寒愣了愣,半晌才“喔”了一声,稍稍低了低头,便感觉云燃修长的五指穿过他后脑的发缕,微凉的指腹贴着他的发根之间划过,动作间似是无意碰触到沈忆寒后颈的皮肤,激得他身子微微一颤。
鼻尖又嗅到了那股极其浅淡,似有若无的枫木气味。
枫木本无味,但登阳峰上云燃洞府前的那片枫林,据说是当年登阳剑主不知从何处亲手移植而来,品类不同凡枫,却是有气可循,有味可赏。
沈忆寒每每经过那片枫林,总能嗅到那股似茶香,又似木香,雨后带些微苦的气味。
与云燃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沈忆寒鼻尖嗅到这气味,却忽然猛地想起昨日,自己也正是嗅着这气味,在这此刻正在他发间穿梭游走的灵活五指之下,被掌控全部的欢愉和痛苦……
他与云燃相识千年,年少知交,这样普普通通一个替对方正衣襟、理发冠的举动,自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可从前分明再寻常不过的行为,此刻却忽然给沈忆寒带来了与从前千年截然不同的感受——
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在放慢,友人手指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都裹挟着尤其清晰鲜明的微妙触感。
唯一变快了的,是他渐渐加速的心跳。
他越是看不见好友的脸,越是不知道云燃现在的神情,便越是感觉自己好像被那股淡淡的枫木气味包围,他好像陷在对方的气息中,越溺越深,却不舍得抽身离开……
……直到云燃的一句话将他惊醒。
“好了。”
沈忆寒恍然回神,才发觉云燃已帮他将发髻理好,道:“……好了么?”
他转过身,果然见云燃手指在二人面前轻轻一点,一面水幕倏忽悬空凝结而现,沈忆寒在那水幕上看见了自己被映出的一张略显呆愣的脸。
他的发冠果然已经束得整整齐齐。
云燃道:“今日既要见你长辈,也该郑重以待,这件外裳颜色太轻,有些不妥,你可还带了别的?”
沈忆寒一愣,他手里还抓着方才那半身没来得及换完的衣裳,这么被云燃一打岔,竟有些忘了片刻之前,自己还在数落他昨夜看了一晚上什么劳什子的清静经、却不好好歇息的事,愣愣道:“是么?你觉得不妥?”
云燃难得开口管他穿什么衣裳,沈忆寒意外之余,难免有些受宠若惊,果然在乾坤袋里翻了翻,又另找出两身别的衣裳,云燃看了,选了稍微深色的那套,道:“这身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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