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陷入安静,压抑的帐篷内,任君川痛苦的掩起了面。
“哈……”
打从得知北疆草原要入侵中原开始,他的心就悬浮在了半空中。
他逼迫着底下的人,让将领士兵们几乎不眠不休,一轮接着一轮的对敌方发起攻势。
不计伤亡,不计损失,只为快速的赢下战争。
估计敌方的统治者大概率会以为他疯了吧?
是啊……他就是疯了,急疯了。
战争结束的那一刻,他没有感到任何胜利的喜悦,也无视了所有的恭贺。
他驾马一路向北奔向京师,途经了无数个驿站,换了无数匹马,跟着的军队也被他远远的甩在后方。
十来个昼夜更替,风雨无阻。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赶上战局……
前方不断送来京师的实时战报,当得知孛端察儿即将攻破城门时,他差点崩溃到晕厥过去。
他怕的不是宫门大破,而是王宫深处,那个于他而言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被欺辱。
万幸的是,没过多久他就又收到了一封战报,内容是草原大汗申请停战的消息。
他捧着信纸,差点喜极而泣。
允棠在没有他的保护下,凭借自己的能力,体面的赢得了战争。
这场战争结束的同时,他的帝后也被整个天下刮目相看。
他为自己的爱人感到骄傲。
那朵迎风而绽放的寒梅,本就不需要任何的庇护……
回来的这一路,任君川的心被无数错综杂乱的情绪所包裹,有激动有欢喜,有即将见面的迫不及待,也有蚀骨的牵挂和担忧。
现在好了,他回来了。
被关在宫门外,也得知了这一年以来,自己爱人所经历的一切苦难。
这是上天对他不听劝告,对他胡乱发誓,对他抛妻弃子的惩罚。
即使被永远关在宫外,他也心甘情愿,因为他现在承受的痛苦,远不及允棠所受的万分之一。
王权承鄞说的对,他要丑一些。
最好达到让对方嫌弃的程度,这样他的梓潼就不会害怕自己被他嫌弃了。
如果允哥再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他真的……
任君川掩面哭的泣不成声。
原来,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一刻钟后,川云宫——
王权承鄞带着“好消息”前来回禀了。
“您在写什么呢?”他“毫无规矩”的直接走了进来。
允棠抬了抬眸,看到来人,又收回了视线。
“写一些嘱咐的话。”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虽然很慢,但始终没有停歇。
这好像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不能坐,不能立,万幸还能抬笔写些个板板正正的字。
字如人,字板正了,就好像他依旧能"行得正,坐得端"一样……
“哦……臣见到陛下了。”
王权承鄞此话一出,允棠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纸张之上被留下了一个不大的墨团,正在写的那个字,终究还是作废了……
“臣把人给拦住了。”
“那就好。”他回的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波动,也自以为隐瞒的很好。
允棠默默拿开了这张在他眼中已经作废了的纸张,重新取了张新的铺到面前。
这股子执拗真是没救了,他今天非嘚让这人写不下……
王权承鄞一边盘算着,一边走向了座椅。
屁股沾到实物的这一刻,他舒服的差点喊出声。
啊……今天差点没把他累死,又是跑又是跪,还爬了那么多层阶梯。
他王权承鄞再厉害也是人,又不是耕地用的老黄牛……
“陛下说他想您了。”
果然,此话一出,允棠仅落了一笔的纸就又宣告了它的寿终正寝。
没办法,他只能再拿一张。
“哦,想呗,我不想他。”
“啊?这样啊……”王权承鄞虚伪的做着迎合。
他差点就信了呢~
“帝后,忘了跟您说,臣这边接到了准确消息,丁启信一行人后日就能抵达京师。”
允棠因为思考,动作微停了一瞬,但好在并未影响到什么。
“我母亲也一同回来了吗?”
“自然。”
“嗯……”他微颤的手,再次暴露了情绪。
允棠自知是个不孝子,也无颜面对自己的母亲。
父亲已经离开了,他实在不敢想象,母亲若是失去他,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记挂着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提及过母亲,不是遗忘,而是根本不敢去想。
哈……其余人的事情,他都是以命令的口吻让任君川去宽恕。
而现在,关于母亲的以后,他有必要放软语气,对任君川服软一番,恳求这个人能代他尽孝。
他个残废,现如今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好,我知道了,还嘚麻烦你到时候帮忙料理一下归京百姓的相关事宜。”
“这是自然,您吩咐的事情本就是臣应该做的,就别提什么麻不麻烦的了。”
“嗯,等安置好京师百姓,今年的春闱也要照常举行,不仅是文,还有武,今年务必要重视武选。”
“臣明白。”
这两场大战下来,原先朝廷无比充盈的武官势力又削弱了几分。
眼下又到了秦川招贤纳士的阶段。
“嗯,今日辛苦你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可以。”王权承鄞倒也没作假,毕竟他眼下还有个更为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培养新的千枝虫,顺便再熟悉一遍有关的一切知识。
没办法,他要受不了自己的笨蛋陛下了。
他要把千枝结所有的注意事项,全部逼着任君川背下来。
“慢着……等一下。”
王权承鄞刚起身,还未走出两步,就被允棠喊了停。
“两日后,谦屿回来走东华门进宫吧,把他抱给陛下瞧瞧。”
“好,臣知道了。”王权承鄞眉目柔和了几分。
他家帝后果然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
允棠拖着疲惫的身子,写下了所有的交代。
这些冰冷的文字,丝毫没有提及话题以外的任何事情,然而,字里行间却承满了他对人世间的不舍与眷恋。
纸张上的最后一捺落下,暗示着他的一生结束。
往前翻翻纸张,往前看看文字,回首过往,这一路走的也算不错。
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就好像每一个极尽完美的书法。
字,一笔一捺,纸,干干净净。
允棠又陷入昏睡,再次睁眼,已经是两日后了……
南下的百姓成功抵达京师,随行的还有一些宫中妃嫔以及带队的宫中太监。
王权承鄞成功从祈年和王妃李氏手上接到了谦屿。
这家伙自然不会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他当着呜呜泱泱的人群,给自家夫人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任谦屿抓着祈年的衣摆,圆乎乎的身子,小小的脚丫站在地上还有些许的不稳当。
他仰着小脑袋,望着陌生的奇怪老头抱着自己的年年。
熊孩子逐渐变了脸……
“哇——”任谦屿哭丧着脸喊了出来。
这一声,倒也算不得哭泣,只听打雷不见雨点。
王权承鄞微眯着眸子看向了自己夫人的腿边。
呦呵……长大了不少啊?越发的漂亮了,要不是穿着小公子的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你啊……都不跟我亲?”允王妃弯腰抱起了自己的孙儿。
任谦屿顺势投到了姥姥的怀里。
看得出来,他两个都亲,就唯独不亲王权承鄞。
“哎呦真乖。”允王妃笑着亲了亲怀里的胖乎孙儿。
王权承鄞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祈年,他抓起夫人的手,用手指在上面写起了字。
“随着家奴回家,乖乖在家等我,晚上陪你用膳。”
王权祈年轻笑着点了点头,王权承鄞最后又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才把视线转移到了任谦屿的身上。
🔒第248章
这孩子,小时候不是跟他很亲吗?
难道是因为他当时身上沾染着祈年的气息?
他家夫人莫名的讨孩子喜欢。
这世上有许多解释不清的东西,许是祈年听不见人世间的肮脏声音,便拥有了纯净的灵魂。
“王妃,把小殿下给臣吧?臣带到宫中,给帝后看看。”
“他倒是只想孩子,不想我。”李氏语气听起来酸溜溜的,只是她依旧挂着笑,满目温柔的看着宝贝孙儿。
“怎么会呢?只是这一趟舟车劳顿,帝后想让你先回去歇歇,等一切局势稳定下来,他出宫回家看你都行。”
王权承鄞自然是要替允棠找个说辞的……
“好~我理解他,那是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怪他不成?”李氏笑着又亲了一下孙儿的脸颊:“好了乖乖,该去找爹爹咯~”
她把任谦屿交付给了王权承鄞。
孩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小龙,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陌生怀抱中。
直到上了马车,他才意识到被抱进了一个封闭的环境内,年年跟姥姥都不见了……
“啊,啊啊!”小家伙皱着小脸,一边叫唤着,一边紧张的看向周围。
“年年……年年!”
“年年?你个小没规矩的。”王权承鄞垂眸吐槽了一句。
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任谦屿抬起头看向了声源处。
是那个强行抱着年年的怪人……
“哇——”胖娃娃哇的一声就翻了脸。
王权承鄞真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变得这么遭人嫌弃。
“好了,别哭了~”他努力放软语气,试图安抚孩子的情绪。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夹子嗓子说话的声音给恶心到了,任谦屿刚要开始的痛哭戛然而止。
他脸上还挂着泪珠,就这么抿着唇,拿着玩具小龙默默钻出了王权承鄞的怀抱。
显然,他宁愿自己坐着……
“你这小子?被抱着还不乐意?马车颠簸,小心你的屁股蛋儿。”
王权承鄞打眼一瞧,这孩子穿的还是开裆裤。
嗯……长的还挺好看的,白白净净的哈?
他怕把人强行抱到怀中等下又哭,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往近贴了贴,这样揽着至少还能稳当些。
发觉任谦屿有些想躲的意图,王权承鄞赶紧想法子找起了话题,试图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看了眼孩子手上一直拿着的小龙,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噗……”
听到奇怪的声音,任谦屿略显茫然的抬起了头。
他还记得把这孩子送走的时候,那会儿玩具小龙就已经开了线。
这估计是祈年的杰作,小龙不仅被重新织好了,头上还多了朵花,同样也是用毛线织的。
估摸着是当时手上正好有红线,就用上了。
又或者是作为奖励,给添了一朵小红花。
“给太爷爷瞧瞧你的小母龙。”他笑着伸出了手,模样神情尽显猥琐。
结果指尖还未碰到,任谦屿就一把将小龙护了起来。
“哎呦?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王权承鄞阴阳怪气的撇了撇唇。
他突然想起这孩子现在已经会唤人了。
“快,叫声太爷爷听听。”
任谦屿看了他一眼,一脸的茫然。
“叫太爷爷。”王权承鄞耐着性子又引导了一遍,他分外天真,妄想着能在孩子回到王宫之前把他给教坏。
然而,试了几次之后,对方依旧冷漠。
“跟个傻子一样。”他嫌弃的骂了一句。
“连太爷爷都不会叫,就会叫年年是吧?父王呢?父王会不会叫?”
听到熟悉的字眼,任谦屿的眼睛亮了一下。
“父王!父王!”熊孩子突然激动了起来,还有说有笑的晃着手上的小龙。
嘚……
看来在江南是有人专门教过的。
“年年!父王!爹爹!啊呜——”任谦屿说全了生平会的全部词汇,对着手中的小龙上去就是一口。
“哎哎哎?脏不脏?”王权承鄞反应迅速的做了拆散,看到沾满口水的手,他崩溃的掏出了手帕。
结果刚要擦拭,又想起来这帕子是祈年给他做的。
王权承鄞看了一眼亮莹莹的手,又撇了一眼胖娃娃的一身锦衣,上面还绣着来自江南的刺绣。
嘿……
某个坏老头趁着娃娃不备,把手上的口水全擦到了人家的华贵衣服上。
任谦屿毫不知情,依旧看着自己心爱的小龙。
马车持续行驶着,王权承鄞揽着坐于身旁的娃娃,手臂悄咪咪的避开了沾有口水的位置。
这孩子很好带,即使哭闹也就那么一下,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就能成功解决。
比他那倒霉孙子讨喜多了……
一刻钟后,马车成功抵达东华门。
他抱着任谦屿走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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