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川用一声轻笑,掩盖住了发自内心的悲凉。
“呵,杀了你,我就是救国救民的功臣!帮天下除掉一个昏君有什么不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甚至都到了拍手叫好的地步。
允棠暗自咬了咬牙,在心里头骂了一句。
笑个屁的笑?!
“是,你说的都对,我们任氏,打太祖父开始,就都是昏君行了吧?”
任君川撇了一眼气鼓鼓的允棠。
哈……真的好可爱。
“开国圣上才不是!是他在马背上打了几十年才把四分五裂的天下归于一统,先王也不是,是他继位后平息了内乱,但是你和当今陛下,都是!”
“好吧,我承认,任康公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可是好的很。”
“什么?!”允棠惊呆了……
他是怎么做到直呼那人的全名的?再过分也是自己的父王啊?
任君川再也扛不住这可爱画面给他带来的刺激,他抬手在允棠的头上用力的揉了两下。
原本整洁顺滑的头发,顿时多了几分凌乱的美。
“你干嘛?!”
烦死了,怎么变得那么烦了……
允棠撤开身子,生气的拍开了他的手。
这凶巴巴的炸毛模样,实在勾人……
任君川不受控的开始逼近,他把人再次揽到怀里,视线最终落到了那冒出血丝的颈侧。
“瞧瞧,都出血了……”他说完,把头埋进了允棠的颈窝,对着伤口开始了舔舐。好甜……
脖子上传来了滑腻的触感,还带着点点刺痛。
这烦人的家伙不停不休,持续舔了起来,允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很疼?”大概是看到了他的表情,烦人精停了下来。
“你划开一道口子让我也舔舔试试啊?!”
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真的?!”任君川的眼里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兴奋。
这人竟然真的想去寻剑,允棠见状赶紧拉住了他的胳膊。
“假的。”
“但是我是真的想让你舔……”他呢喃着又贴了回来。
任君川伸出手臂,把人重新抱回了怀里。
只是这次……
允棠感受到了对方跨间的硬挺,那隔人的感觉实在太明显了……
“任君川!你令我恶心!”
他彻底恼羞成怒,挣脱禁锢,转走向窗边的榻上,气哼哼的坐了下来。
允棠将伤口至于里面,故意扭头看向了窗槛外。
“啧,允哥说话真叫人心寒呐?”任君川又粘了过去,紧贴着坐到了他的身边。
允棠还想往里面挪挪,结果却发现地方太小,根本无处可躲。
不知何时,任君手上多出了一副罗帕,他强行掰过他的下巴,想要为他擦拭伤口。
“起开!”允棠固执的别过脸,结果还是被捏着下颚,强行磨正了脸。
这个动作怕是遗传的,跟那任康公简直同出一辙。
只不过……
他能感觉到,任君川比那人下手要轻的多,明显不舍得弄疼他。
“听话,又冒出来一点血。”
“你刚刚少舔两下早就干了!还有,谁知道你这手上的帕子干不干净?!”
任君川的动作一僵,停顿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这帕子……是我母后留下的,我都是亲自洗,也从来不舍得用,不脏……没用来擦过东西……不脏的……”
允棠心里当时咯噔一下。
他心事全写在了脸上,什么也没说,默默调整成了方便对方擦拭的姿势。
任君川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起来,满意一笑。
他揽着心上人,动作放的很是轻柔。
“都说了让你听话一些,这个要求同不许死是放在一起的,想想你父亲母亲。”
“殿下……能不能不拿他们威胁我?”
“可是你不乖。”
任君川已经注意到,允棠不再唤他川儿了,但他并不后悔将伪装揭露,因为他可忍不了一辈子。
“我是男子,你这种感情是畸形的,你应该去找一个女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得不到?家世上承的,知书达礼的,性格温柔的,外貌美的、瘦的、白的、高挑的……”
“停下。”任君川制止住了他的絮叨。
“好聒噪,允哥你有些吵,说的这几样你是样样都占……”
允棠瞬间语噎,垂眸藏起眼中的羞愤。
这能一样吗?真讨厌……
方才,任君川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独自想了许久。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
“那个……你是不是因为当年亲眼看到了先王后去世的画面,所以受了刺激?”
“你是想说,本殿下受了刺激之后得了失心疯,变成了疯子是吧?!”任君川的声音当时变得阴冷起来。
他的允哥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中竟还带着淡淡的担忧跟心疼。
呵……一脸关心的来抓老虎尾巴,他允棠真是天下第一人。
🔒第一章 那年秋
【引言】
许多年后,任君川回忆起过去。
他的枕边人入宫时正值少年,十六岁的世家嫡子惊才风逸、玉质金相。
“那年秋,神霄绛阙里落了只槛花笼鹤,川儿不再是孤身一人……”
【正文】
康公六年九月初,太和殿——
“太子自幼顽劣,擅武却不喜读书,允棠进宫陪在身侧,也好替寡人教导一番。”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高堂之上传下恶魔低语,众人侃侃而谈的声音戛然而止,殿内瞬间安静,四下皆哑了语。
任君川抬眸向允家落座的地方望去,一抹妄图藏于水墨间的赤色骤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红绳伴着软顺的青丝尽数散落,少年一袭白衣端坐于堂下,纵使垂眸颔首,也难掩眉宇间的绝代风华。
他就像个因降福而坠落凡间的谪仙,即便躲藏于芸芸众生,也能让寻觅之人一眼万年……
任君川收回视线看向杯中涟漪。
桂花酒香在鼻尖徘徊缠绵,一缕接着一缕,总撩拨人心。
“等下宴会结束,允世子不必离宫了。”
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轻描淡写,就随意更改了别人的一生……
圣旨紧随其后下发,允氏嫡子入宫之事俨然成了板上钉钉。
似乎是正事已经办妥,这场讽刺至极的“庆功宴”很快便被君王宣告结束。
“允世子,殿下方才不是说了?您不必离宫了。”
回程的马车还未驶出宫门就遭到了拦截。
太监略显尖锐的嗓音传入,允棠坐在厢内,手指握着扇柄,骨节用力到发白。
“今日圣旨下的突然,我毫无准备,如何能入住太子宫中?”
“这等小事,还需您劳烦费心?殿下早有安排,您直接入住即可~”
好一个早有安排……原来囚他入宫,不过是场早就设好的局。
回想起任君川的话,允棠只觉得一阵心寒。
君王昏庸无能,允氏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尚且年幼的太子身上,结果今日看来……
一样是个废物。
只是……
若召集世家推翻王权,恐怕又要引得秦川动荡不安几十载。
天下兵连祸结、海水群飞,百姓颠沛流离、易子而食,这段百年前就发生过的悲哀历史,他这一生都不想看到。
“若我今日硬闯这东华门,恐怕公公回去也不好与太子交差。”
“罢了,调转方向吧……”
允棠垂眸叹息着对车夫下了令。
晚秋的冷雨将合欢花叶打湿,悬挂于叶梢的一滴晶莹坠落,在无人察觉之际,折扇的墨翠坠子发出了啪嗒一声。
宫门就在眼前,他这一回头,怕是穷奇一生也再难逃出这吃人的囚笼了……
一刻钟后,东宫——
折扇轻挑开轿帘,允棠探出身子,带着一袭斥人的清冷走下马车。
风将赤绳扬起,白衣被冷雨迅速晕湿,沉重的匾额之下,朱门大敞,他站在过膝的门槛前,向宫内望去。
这座碧瓦朱甍、高耸威仪的囚笼,似乎早已准备好迎接它新得的娇贵宠儿……
“雨水湍急,世子快些吧,殿下还等着呢。”太监等没了耐心,在一旁催了起来。
“我想先净个身再……”
“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话只说了半句便被无礼打断,伞檐下的雨帘将眼前之人的面容遮掩不清。
罢了……
允棠收回视线,没再多言。
🔒第12章
“你少曲解冤枉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还委屈上了?
“我……”允棠哑口无言,实在没了理由解释。
“允哥,我很正常……”他没再继续解释,对着溢出来的血又粘了粘,最后索性轻轻按了上去。
“你答应过我,登基之后就会放我回家的……”允棠再次开口,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把这话成功说了出来。
“哦?是吗?”任君川挑眉装憨。
“当然!别装想不起来,你可是总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挂在嘴边。”
“哦?可是本殿下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啊?”
“呵!”允棠气的冷哼一声:“连君子都不是的人,如何能配当帝王?!”
“君子是君子,帝王是帝王,帝王可以是君子,但是君子可不一定能成为帝王哦~”
这家伙在绕他!允棠气愤至极,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小声嘀咕一句。
“哼,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在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已经猜想到,这家伙八成是不会兑现承诺了。
血都止住了,任君川还死皮赖脸的揽着他,允棠用力一挣,又说了句气话。
“你现在就连靠近我,都会让我感到恶心!”
暴怒并未像预料的那般袭来……
任君川将沾染了血迹的罗帕折叠好后,藏进了袖子,他沉默不语,平静的吓人。
允棠好奇的抬眼偷瞄,结果就看到了他那泛红的眼眶。
呵,又是这招!
装可怜想让他心疼,从前他信以为真,如今是想都别想了!
“允哥,你曾经说过喜欢我的……”
允棠愣了一下:“何时?我怎么不记得了。”他真的想不起自己何说过这种恶心的话。
“还记的那根红绳吗?你当年送给我的时候说过喜欢我。”
这么说的话,那他想起来了。
“哦?骗你的,我更没说过自己是君子。”
这招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任君川没搭理他的小报复,自顾自的说着:“我承认,确实说过放你回去。”
“那好啊,还望殿下能兑现承诺。”
“是吗?那也请允哥,承认一下自己说过的话吧。”
“殿下想的太多了吧?我所说的喜欢不过是对一个无辜孩童的喜爱罢了。你想让我喜欢上你?永远都不可能。”允棠面无表情,伴着冰冷的语气,吐出的话字字诛心。
殿内的气氛随之骤降,他仰头看着任君川深邃的眼眸,却怎么也看不透,那里藏满了太多的情绪。
“好啊,咱俩拭目以待……”任君川拂袖而去,允棠满腔的恼怒无处宣泄。
当初他还不如一死了之,不与任君川相识,至少他的家族还能直接保全,反正独子已死,陛下也不会再多为难。
可是现如今一切都晚了。
如果他死了,这个恶魔会让允氏遭遇灭门之灾……
从前那个说着要保护他的孩子,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理扭曲,一个有城府有谋划,还满眼都是他的恶魔,这个恶魔在未来还会成为一代帝王。
允棠看向窗槛外,宫院内上方的天空阴云密布,入目的一切色调阴沉。
不知是受心情的影响还是天气的原因,此刻他倍感压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喉咙,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大雨倾盆而下,像是沉重的乌云落入人间,一股脑的全压在了高墙耸立的王宫上方。
任君川只身一人回了寝殿,外面的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他孤零零的坐在殿内,就算窗槛紧闭,外面吵杂的雨声依旧不绝于耳。
“为什么……”
昏暗的宫殿内烛影攒动,允棠曾经满心满眼皆是他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对我的情谊就只能是兄长对待弟弟?!”灌入烈酒喉咙,火烧一般在心口炸开,是这酒的缘故吗?让他心疼的快要晕厥。
允棠,我对你的感情可不是弟弟对待兄长……
“我隐忍了这么多年,忍不下去了……”
任君川一把扯下头绳,如墨般的长发无力的垂落,遮挡住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容,红线缠绕指尖,线头的另一端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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