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摄影棚中央铺就一层巨大的白羊绒地毯,边缘摆满各式草原特有的植物,细弱茎条与枝叶构成绒绿底色,间或夹杂一株明黄金露梅。地毯只留中央一块清净地,他们被要求光脚踏卧于其上,仿若置身野外丛林。
以白深秀为中心,吴珑与姜如珩一左一右靠在他两侧。贺燃位于最前方,为了不挡住后面三人,他只能半躺在白深秀膝上,二人亲密地贴坐在一起。
舒桦连拍几张都不太满意,自言自语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绕着四人转了几圈,把成员们看到背上发毛后,转头朝摄影助理招手,“拿把剑来。”
杨傲天:“拿什么?!”
摄影助理一言不发地转头去找道具,过了一会儿真提了一把长剑回来。杨傲天连忙上前检查。
舒桦不客气地推他凑上来的脑袋,“走开走开,没开过刃。”
杨傲天扒拉那只按着他脑瓜的大手,语气相当不满,“出于对我家艺人的安全考虑,我必须check一遍。”
舒桦:“嘿,小矮子还给我拽英文。”
两人从初见便不对付,这会儿又杠上了,高大的摄影师将剑抛给离自己最近的贺燃,轻松制住扑腾的胖男人,朝工作人员喊:“灯光师,改面光。”又转过头,对贺燃等人道:“你们先休息下。”
周遭热烈怒放的鲜花细柔明亮,鲜花中的猎手专注端详自己的武器。
贺燃将剑抽出一段,剑身倒映出他身后白深秀的侧脸,他用食指擦过坚硬剑锋,突然转身将剑柄抵上白深秀的右肩。
“想报复回来吗?”白深秀低头看了剑柄一眼,“只要哥消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啊,明明剑在他手里,却感觉还是输了,贺燃好没意思,悻悻收回了手。
莫名气势上被白深秀压一头的感觉,让他感觉很不爽。
“准备好了吗?”另一边将灯光调整完毕的舒桦冲四人喊。
摄影师催促,贺燃重新转回身。
舒桦:“贺燃,把剑放在前面的地毯上。”
他闻言照做后,突然问:“要不要把剑拔出来些?”
舒桦:“可以,想法不错。”
贺燃拔出一半剑身,将手轻轻搭在剑柄上。白深秀突然摘下几朵格桑花,将花瓣扯碎,俯身洒在剑身上,“这样会更美。”
“很好!”舒桦最喜欢有想法的模特,他兴奋地上前折了四周几朵石楠,除去枝叶,将花瓣随手洒在剑上。
在灯光的作用下,剑锋边缘凛凛泛光,与其上破碎柔软的花瓣形成对比,透着一股残酷美意。
现代化的服饰同古朴的道具与背景形成反差,整体画面的矛盾感与冲突感油然而生。
舒桦连说几句很好,不断按着快门,按完一瞧取景框,不满地抬头吼:“另外两个愣着干嘛?离中间这么远!”
吴珑和姜如珩对视,颇有些面面相觑。
不是他们故意,刚才贺燃和白深秀的氛围根本没有他们插足的地方。
“靠近点!”
吴珑默默往白深秀那边挪了三厘米。
舒桦:“你属棒槌的?听不懂指挥吗?”
吴珑翻了个白眼,往左大挪,撞上白深秀的肩膀。
舒桦:“让你靠近点不是让你玩叠叠乐!”
奶奶的,吴珑咬牙,他好冤。
姿势终于调整完毕。
贺燃伸手紧握剑柄,黑毛衣的领口有些大,靠近地面的那一侧刚好露出完整的锁骨,他很瘦,手肘撑地的姿势让那处凹陷显得尤其深。刚才舒桦扯花瓣时不小心在凹陷里落了一朵石楠,雪白小巧的花瓣躺在锁骨处,像是躺进一汪池水中。
白深秀单手执一束红花,贴在左胸处,他的妆容依然是双人照时的风格,造型师在补妆时往他睫毛上刷了裹着银粉的亮片睫毛膏,气质愈发脱离真人,朝妖异的感觉更迈进一步。
姜如珩冷冽,吴珑直率,四人皆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展现出自己最具攻击性的一面,仿佛对镜头外的人说:“不喜欢我们?没关系,不喜欢也得忍着。”
最终出来的成片效果极好,舒桦满意极了,朝四人挥挥手表示结束,贺燃从地毯上爬起来,看也不看身后想拉住他的人,径直离开。
第24章 存在意义
接过杨傲天手中的水杯,贺燃一言不发地坐回化妆镜前。
白深秀磨磨蹭蹭跟在后头,想去坐到他身边,却被人拉住后衣领。姜如珩跟揪猫似的揪住他,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刚才拍摄他就注意到了,这俩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白深秀:“逗过头了。”
姜如珩挑半边眉,匪夷所思地问:“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能把他惹生气?”
平心而论,贺燃脾气属于非常好的类型,和白深秀一起住了大半年,两人从未红过脸,怎么拍个杂志反倒闹起别扭。
白深秀耸耸肩,不准备告诉他前因后果,转头哒哒哒地跑到贺燃跟前卖萌,贺燃把头侧到另一边,他便绕到另一边继续卖,生怕买家不买账。
姜如珩不解地注视着此时使尽浑身解数的白深秀,满脑袋问号。
从小到大,长相可爱的白深秀向来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有时明明是他们一起闯的祸,白深秀总能凭借柔软的眼睛博得怜爱,结果挨家长臭骂的只有他一个,但他从没见过白深秀冲同龄人卖萌,原因很简单——没有好处。
白深秀这副黏黏糊糊的嘴脸过于罕见,罕见得甚至有点恶心。
姜如珩抖了抖满身鸡皮疙瘩,上前制止白深秀的行为,“别聊了,赶紧看下采访提纲。”
杂志拍摄完后通常还会有一段采访,收录于杂志内页中,去吸引粉丝购买。
贺燃趁势推开挡在跟前的白深秀,“做正事。”
白深秀脑袋上无形的兔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他还顶着兔子精妆,垂头丧气的时候尤其我见犹怜,“你生气就是我的正事。”
贺燃:“……”
好小子,哄人的话张口就来,以后大概率会是渣男。
贺燃试图板起脸。
白深秀勾住他的手晃了晃。
贺燃:“……原谅你了。”
“真的?”方才垂顺下去的兔子耳朵瞬间又竖了起来。
“真的。”
本身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拍杂志时表现得强势了些嘛。弟弟都服软了,作为哥哥他再端着也说不过去,“现在我能看采访提纲了吗?”
*
摄影机的红灯亮起。
风仪的文学编辑脸上挂着商务微笑,与四人相对而坐。
她先是问了几个简单的兴趣爱好问题,语锋一转,将话题绕到前段时间出圈的舞台上。
这个问题与耀光事先沟通过,杨傲天也教过几人该怎么回答。
负责回答问题的是姜如珩,答得中规中矩。
编辑心里也大概有底,抱着电脑手指如飞,迅速敲击键盘,又问了一句,“听说你们有两位成员从小一起长大?”
白深秀与姜如珩举手示意。
编辑:“二位小时候不在国内读书?是什么契机让你们决定从国外回来,选择在耀光出道的呢?”
来了。
姜如珩曾经在国外混地下的消息很难瞒住,沈星星的意思是与其费劲办法遮掩,不如大方将这事儿公布出来,把控好舆论走势,顺势塑造姜如珩追梦少年的形象。
白深秀:“我算是跟着家人回来的。”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姜如珩按照沈星星的要求,大概讲述了一遍曾经混地下的经历。
编辑手指如飞,噼里啪啦地敲完字,“所以当时你去的是堂哥开的酒吧。”
姜如珩点头,“我以为和堂哥商量好就不会有问题,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怎么被发现的?”
姜如珩一指白深秀,满脸不爽,“怪他。”
“我手滑把他唱歌的视频传网上了。”白深秀不好意思地说。
“您那叫手滑啊?”姜如珩翻白眼,“手滑了一整个系列。”
“是你说想当嘻哈歌手的,所以我才努力在网上给你造势。”白深秀反驳道,“我还给你搞了个专门的官方运营账号,圈了一批粉,弟弟这么帮忙,不应该觉得感谢吗?”
姜如珩:“我可真谢谢你啊。”
直接让他亲爹被打包送回了国。
贺燃惊讶地眨眨眼,原来他曾经看到的座机画质视频竟然是白深秀拍的。
缘分好奇妙,他们隔着广袤太平洋,却在互联网的角落相遇,有过一段说不上联系的联系。当时那个账号停止更新时,贺燃还小小失落过一阵子,他欣赏一切努力挣扎的灵魂。
他们的拌嘴逗笑了编辑,脸上的笑容不再商务化,带了点活泛人气,将话题转向另外两位成员。
采访提纲上的问题问得七七八八,最后一个回答的贺燃还没来得及放下话筒,编辑突然添上一句:“下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圈内最大的对手是谁?VIV吗?”
这个问题尖锐又狡猾,而且并未事先同耀光沟通过。
他们回答是,相当于将两个团体的矛盾正式摆在台面上,说不是,又像看不起VIV的咖位,觉得他们不够格。
贺燃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镜头外的杨傲天整个人跳起来,立刻要上前,却被人拦住,只能看着他们干着急。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贺燃身上。
他重新举起话筒,镇定道:“我不这么认为。”
编辑勾起唇角,正准备在稿子上写下“arrow成员公然放话不怕VIV”的宣言时,听到了年轻人的下一句话。
“VIV不仅仅是对手,他们同时也是arrow的前辈,有丰富的表演经验,值得我们学习。接下来我们依然会尽最大的努力,继续为大家呈现更好的舞台。”
先抑后扬,巧妙避开采访陷阱,同时不卑不亢,一通标准套话毫无破绽。
杨傲天感觉自己吊在半空中的心回到了胸腔中,松了口气。
眼见爆料从指缝溜走,编辑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既然说到舞台,我很好奇,对于arrow来说,舞台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四人同时陷入沉默。
舞台代表镁光灯,代表汗水,代表认可与掌声,但此类意象过于私人,也很难被具体地表达。
贺燃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舞台,是我们存在意义的载体。”
“哦?”这倒是一个很稀罕的表达,编辑起了兴致,“什么意思。”
贺燃:“偶像是大众需求的化身,如果有人看到我们在舞台上表演想到,‘啊,今天好像也有生活下去的力量了’,我们的舞台就是有意义的。”
“我希望看见我们的人,能把我们当作一处休憩空间,生活中不是会遇到很多疲惫的事吗?比如考砸了,被老板骂了,下班后被拉去不喜欢的聚餐。”
“arrow会努力成为这样一处空间,难过的时候看到我们的舞台,听到我们的歌声,哪怕只有一瞬间,把大家从情绪的泥沼中拉出来一点,哪怕只有一点,我们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第25章 发烧
“存在意义啊……”杂志编辑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很特别的形容。”
“我好像扯远了。”贺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关系。”杂志编辑再次笑了笑,这回的笑容真心多了。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偶像团体,大多画着精致妆容,脑袋空空,像个提线木偶。原本他以为这帮年轻人只不过是Arts集团塞进来的另外几具提线木偶,没想到却能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
“行,本次采访结束了,辛苦各位。”
至此,这趟杂志拍摄总算彻底收工。
用作置景的道具开始拆卸,四人一路鞠躬,鞠到舒桦跟前,发现他正在检查刚才的照片。
高大男人抱着胳膊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摄影助理用手肘碰他,他才注意到贺燃等人。
贺燃:“感谢您的关照。”
舒桦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连余光都没分给他们一星半点,依旧盯着屏幕。
四人准备转身离开,舒桦突然开口:“你们还不错。”
贺燃讶异地转过头,高大男人依然是背对他们的姿势,仿佛刚才那句夸奖只是错觉。
回到保姆车上,贺燃整个人陷进皮质坐垫中,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强撑的那口气一松,被草原上冷风吹过的后遗症逐渐凸显,贺燃吸吸鼻子,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笃笃——”
车窗突然被人敲了敲,贺燃抬头,瞧见一张热烈的笑脸。
千千在窗外朝他挥了挥手里包装袋,贺燃按下车窗,被小姑娘塞了一大袋速溶姜茶。
“给你们去飞机上泡着喝,驱驱寒。”
贺燃受宠若惊:“谢谢。”
“客气啥,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千千探头看着坐在里侧的白深秀,“小朋友也要记得喝哦!”
白深秀回以礼仪性微笑。
千千冲他们招招手,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呜呼——”吴珑起哄,“桃花债呦。”
立刻被白深秀自椅后蹬了一脚,“瞎说什么。”
“开个玩笑么。”
“你想让贺哥刚出道就惹上绯闻吗?”
杨傲天点头,“小白说得对,以后在外面,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
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
吴珑悻悻闭嘴,不敢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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