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到苏州,先是进孙府去看了一圈花。
他对花的品种了解不多,唯一可以对比的也就是花满楼的百花楼。不知为何,路小佳还是觉得百花楼的花卉开得更鲜艳、更明亮一些,或许是由于花满楼精心照顾缘故。
毕竟即使过了几百几千年,人们也还是会觉得花朵能听懂周围的语言,给它放歌听会让它有好心情,从而开得更艳几分。
路小佳在研究花的时候,孙府也有人在听说他。
是孙玉伯。
这无拜帖便来孙府想要赏花的少年有一身凌厉的气质,像他的佩剑。
孙玉伯本以为这又是一个像他的护卫韩棠一样的人,不喜欢人,不讨厌杀人。但实际上,这少年却有着其他江湖人没有的闲情雅致,说赏花,就真的在看花,没有研究孙府的阵法,也没有趁机研究孙府护卫的巡逻路线。
“把人撤了吧,既然人家专心来赏花,我们也不必派人盯着打扰看花的兴致。”孙玉伯含笑道。
属下听了,应声说是。
第76章 交手
有暗中注视是正常的,路小佳并没有在意。
他看完花,天色还亮,摆摊也好,集市也罢,人多喧闹,叫卖声不绝于耳。
人多了有些吵闹,不过吵吵嚷嚷,这大概就是江湖的一部分,路小佳已习惯。苏州的氛围在孙府的管辖下还是不错的,说句大不敬的,比道君皇帝治下的汴京好太多了。
“来袋炸花生。”
“好嘞!保准热乎的!”
路小佳接过袋子,往嘴里丢炸花生米。花生会给人带来熟悉的感觉。毕竟即使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地域,苏州的花生尝着跟其他地方的炸花生也没什么区别,清脆悦耳,还是一样的好吃。
说实在的,只要不是被毒药浸泡过之后再炸的花生,路小佳都能吃的很满足。
这次系统并没有布置只有完成了才能回去的任务,只需要待到相应天数后就可以选择返回。所以路小佳没什么需要着急去做的事。
自从【水云身】的任务完成后,系统任务就一直没有动静,直到现在跳转世界也没有什么任务出现。
自从第一次穿越世界开始后,不到十五岁的路小佳一直很忙,忙着穿越,忙着解决自己身世相关的纠葛,从叶开到丁灵琳,从翠浓到傅红雪,好像每个人都有问题需要他耐着性子去调解。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难道自己这副相貌叫人很有亲近的感觉吗,像什么邻居家的好兄长?不然丁灵琳和傅红雪也就罢了,为什么叶开也把他当成感情调解师来咨询。
真希望叶开在开口之前可以意识到,路小佳不仅仅是他的朋友,还是他妻子的哥哥,他的大舅子。
现在总算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不会再有什么定时炸弹出现。
不过荆无命先前提到小孩,倒让他联想到自己未来的外甥女或者外甥,叶开和丁灵琳出了海,归期未定,估计也会在海外养孩子,路小佳觉得自己没准可以期望一下日后傅红雪跟翠浓的孩子来找他玩,刀术轻功他是比不上傅红雪,但可以教那孩子做花生酱。
至于荆无命口中所说的那个上官家和李家的孩子……这中间还有十几年的时间要过,等那孩子长大,没准他都没听说过荆无命和路小佳这两个人,找麻烦也是去找他的亲生父亲李曼青的。
这样胡思乱想着,路小佳走到小溪边,溪边有一片树林。
他和荆无命生活在山上竹林旁,这样平缓的地势并不常见。
不过傅红雪生活的地方与这里很像,是教给他如何转移穴道、识别毒物、把翠浓的安危托付给他的年长的傅红雪。傅红雪与周婷居住的地方附近就有这样一条小溪。
想起那位教导他很多的傅红雪,路小佳难得有些惆怅。那个傅红雪认识的路小佳已经死了,死在谁手里,即使当时不明了,他现在也已明白。
如果十九岁的路小佳一定要死的话,他想,大概如关七的预言,死在了“兄弟”的剑下。
树林里沙沙作响。
有血肉之躯被拳打脚踢后发出的闷响,女人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
路小佳嫌吵,眼皮抬也不抬,直接用飞刀的手法飞出去几粒花生米。花生米嵌在树干上,极深,瞧着扣也扣不下来。
树林里安静了下来。
可这安静并不是真正的安静,而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安静。
路小佳很熟悉这种安静,他这才不再看溪水,死人一样的眼睛抬起,手不知何时已放在剑柄上。
先飞出来的是细针。
针如毫毛。好似下雨。
接着是其他暗器,少说也有十一二种。
路小佳脚掌借力,极速后退至溪上,在水面上如蜻蜓一般略过,避开的针扎在地上,绿草一瞬间变得枯焦。
这针上有毒,有剧毒。
路小佳啧了一声,踏着水面前进,踩出一朵小小的水花后径身飞进树林,他的剑已出鞘!
树林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醉汉,还有一个是女子。
女子蜷缩在地上,白色的斗篷已变得灰扑扑、脏兮兮的。
醉汉站着,他有一双堪称冷酷的眼睛。刚刚的暗器正是他发出的。因为那几颗花生米正正巧巧就在他面前的这棵树上。他有些恼火,觉得花生会坏了他的好事。
但在花生之后出现的是剑。
是一种不输于韩棠的冷。
韩棠是一个灰色的影子,老伯的影子,他并不凶恶,也不野蛮,但眉宇间的冷漠好似将他与世界中的所有人隔开。
剑。韩棠的剑是冷的。醉汉见过他出手,令人发寒,带着一种茹毛饮血的残忍。
现在朝他刺来这一剑却不一样。
同样的冷,同样的令人发寒。却比韩棠的剑要更险、更诡、更毒辣!
醉汉立即发出暗器,他的手很灵巧,暗器对于他来说如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剑却更快!
快!太快了!宛若地狱中来的恶客!
醉汉连忙去挡,可他却估计错误了剑的轨迹,来者在他扔出暗器的同时侧身躲过,快得像一道幽影,转瞬间改变了握剑的姿势,反手持剑,躲开他藏有其他暗器的手臂,转而沿着膝盖骨狠狠割开一道口子。
刺痛从腿部膝盖处传来,血流了出来。
他遇到过无数剑手,可没有一个人的剑如此辛辣诡谲。
在感觉到疼痛的同时,他偏头,一瞬间与来者对上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
一双死人的眼睛。
死灰色的,对视的时候只感觉不舒服,冷冰冰的,不像活人的眼睛,眼珠转动时,竟给人一种玻璃珠子滚动的惊悚感。
醉汉此刻一点也不醉了。他要是还是醉意朦胧,任凭身体本能支配自己,那才是怪事!
他这次出门没带多少暗器,意识到不妙的第一时间便按动机关发射暗器,同时扔出一颗珠子,珠子未落地时便爆出烟雾。路小佳后退,待烟雾散去过后,醉汉已经没了人影,只有那姑娘还在地上呛咳着。
路小佳上下打量着,发现这姑娘没有中毒的迹象,看来那烟雾无毒。
“那人是谁。”他问。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姑娘不答话。
“你是谁。”他又问。
姑娘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蜷缩得更紧了,她用斗篷将脸挡住。
路小佳没有得到答案,也无意为难她,转身欲走。
他的剑他自己清楚,似这样伤人先伤腿的招数不多。离开的那人膝盖处中了剑,日后应该很好找。
“等等……”
路小佳停下动作,偏头看去。
“你,你快点走吧,离开这里。他是个很可怕的人,你会有危险的。”
姑娘的声音颤抖着。
“听上去你害怕他。”路小佳转过身来,蹲下身,尽量平视她,但并不走近。
“我要杀了他。所以你尽管可以告诉我他是谁。”
“不!我不能……他是个很可怕的人,我见过被他杀掉的人,被吊在树上,像被人用乱棒打死了的野狗……”
她呜咽了一声。
“即使我离开这里,他也一定想要杀我。”
“怎么会……你只要离开这里就……”
“因为我伤了他。就这么简单,我要找他也很简单。受了剑伤的人很多,但膝盖被剑割伤的人却很少。”
路小佳说完,一边起身一边道:“你自己能回去吧。”
路小佳背对着那姑娘离开了。
他心情还不错。虽然那姑娘不愿意告诉他那人的身份,但是她一直在强调离开这里,就说明那人在苏州有不小的势力。苏州是孙玉伯的地方,那人只有可能是孙玉伯养的狗。
擅使暗器和毒、能把暗器使得又快又好的人在江湖上一向不多,不然当年青魔手伊哭也不会那么出名,路小佳现在只是吃了没有情报来源的亏,所以不清楚那人是谁而已。
路小佳有点兴奋。
他已经好久没有单纯地为了杀一个人而行动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
荆无命接了杀人的单子。他们追踪目标,寻找合适的机会,好像猎人追捕猎物。
现在也是一样。
那个人想要杀了他,所以他也想杀了那人。那么那个人就是他的猎物。
不需要多加调查,路小佳就听说了了孙玉伯身边适龄的、擅长使暗器的人的身份。
律香川。
他是孙玉伯的得力助手,在江湖上以暗器闻名。路小佳遥遥看了一眼他代孙府在外办事的模样,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与那醉汉判若两人,截然不同。
不过最让路小佳确认一定是这个人的缘由倒不是他的直觉一类理由,而是因为他在与那使暗器的人交手后没几天,从外面回到住的客栈时遭到了袭击。
试问这苏州地界,除了老伯的人,还有谁有如此的掌控力?而他又得罪了谁值得派人来暗杀袭击?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他杀了袭击者之后便离开客栈,去城镇之外寻了间破败的庙居住。庙里的香火并不旺,神像上的金漆都已剥落,不过神案还是完整的。
躺在客栈的床板上睡是睡,在寺庙的神案上睡也是睡。路小佳翻身上去,抱着剑便闭上了眼。
第77章 猎杀时刻
派去杀了那少年的人都死了。
尸体上没有其他伤口,致命处都是喉咙上的一点殷红,红的刺眼,让律香川心中升起恼火和忌惮。
他派出的并非是他手中最精锐的心腹,可即使如此,如此轻易地死在对方手中,还是让他忍不住对那少年的评价再高一层。
如果他没有亲身对上那少年的剑,他可能还不会有忌惮的感觉,可他对上了,他先体会了那角度诡谲、出手凌厉的剑,如今膝盖处还隐隐作痛。
现在已经不是他自己对孙蝶做的事情会不会暴露出去的问题了。
少年毫不犹豫地杀了那群去袭击他的人,说明他将律香川的这次试探视作挑衅。接下来,他必要做出回应。
律香川扪心自问,如果他是那少年,是不是也会来杀他,杀这个派人去袭击他的人。
答案是肯定的。
律香川跟随老伯多年,遭遇的刺杀数不胜数,他本该将这次视作寻常,可无论他怎么调查也查不到少年的剑术来历,江湖上的剑术流派就那么多,从未有出手如此奇诡刁钻的剑。
查不到身份的人。
这让律香川想到了快活林,快活林也养了幽魂一样的杀手,出手从未有过败绩。可他会是快活林出来的杀手吗?律香川不敢肯定,却也不敢否定。
他得罪的人也不少,如果有人向快活林买他的命,只要金额足够,快活林也不会不接。
那少年没有杀孙蝶,那日孙蝶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是他见到时的那副打扮。他去问了孙蝶,孙蝶只惊慌摇头,向天保证自己什么都没有说,那人也没有管她,直接走了。
孙蝶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律香川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孙蝶应当并未与那少年建立什么联系。
这让他在非常微妙的地方松了口气。
律香川不敢把这件事情摆在老伯面前的原因正是因为孙蝶。
他与那少年交手的时候他正在殴打孙蝶,他喝醉了酒,沉迷于这样的施暴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并没有在屋内与孙蝶二人一起,这是他的失误。他本该可以继续下一步,而不是被人扰了兴致和节奏。
他怕自己大张旗鼓用了老伯掌控下的人手去找那少年,那杀手会把事情捅到老伯面前。他的野心还没有实现,可不能因为自己对孙蝶的欲念而功败垂成。
可棘手的是,那少年好像消失了一样,他的人手一直没找到对方的踪迹。
这让律香川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
与律香川相反,孙蝶的心情还不错。
律香川很久没有深夜喝得醉醺醺后来找她、殴打她了,她得以睡了几个好觉。就连她的侍女兰兰也说小姐瞧着心情很好。
她来到酒馆点了酒,她的酒量很好,几杯下肚也不会醉。
酒上来的同时,还有一碟花生米。
孙蝶刚想说她没有点,但当她跟上酒的小二对上视线时,即将出口的话语却消弭在无形之中。
“……是你?”
如果不是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和熟悉的脸,孙蝶几乎无法确认面前这个少年是那日曾几招逼退律香川的剑客。跟那日冷酷的模样不同,她今天见到的少年要更随性温和几分,正是这样的不同让她难以辨别。
“他对你不好,你为什么不去找老伯?”
“我听说这里的人遇到困难都会去找老伯帮忙。”
孙蝶的脸色变得苍白,不过在听到第二句话时,她意识到面前的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听说了父亲的名声。
“……别说了,我有别的原因。”她垂下眼,轻声道。
“好吧,记得别跟律香川说你见过我。我这几天都在这里打工,看着他的人总是到处跑,查那些江湖人还挺有意思的。”
“你……你已知道他是谁了?!”孙蝶惊讶地看去。
“这不是很明显吗,暗器能使成那种水平的,整个苏州也没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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