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君搂着被子,慢慢坐了起来,靠着床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闪闪烁烁,问:“昨夜的事,你当真记不得了吗?”
韩昭的脑子嗡的一下炸了,整个表情呆滞住。昨夜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贺小姐,结巴道:“我,我,我是女的,我不可能对你……”
贺兰君闻言,颇为幽怨地瞥了她一眼。
韩昭还想再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忽然有人破门而入。
莺儿在嚎完足以叫醒任何人的一嗓子之后,立刻“惊慌失措”地跑到了老爷夫人那儿,告诉他们小姐床上竟然有其他人。
贺老爷和沈夫人立马跟着莺儿飞奔过来,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韩昭衣衫不整在贺兰君床上这一幕。
贺老爷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花灯赛上做花灯的那个小子韩昭嘛。
好啊,使下三滥手段使到了我家里,看我不揍死你!贺老爷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叫一声,走到床前就想薅韩昭下来。
贺兰君一见她爹想打韩昭,忙拦在韩昭前面,把她护住,大声喊道:“爹,你别打她,我自愿的!”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贺老爷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贺兰君,薅住了韩昭的领子,想把她拽下床。
韩昭一脸慌张,这宛如被捉奸在床的场面,实在是超乎她的预料。
她可以解释,她和贺小姐之间肯定发生不了他们想的事情。但是这个解释的理由,现下还不能说。况且,她崩溃地怀疑,自己昨晚万一真的对贺小姐做了什么呢?
这几个想法同时在脑海中冒出,韩昭面对贺老爷的怒火,一时也不好张嘴辩解。
贺兰君扑上来,抱住她爹的胳膊,求道:“爹,你冷静一下,和她无关。”
沈夫人刚进门见到尚未婚配的女儿,床上竟然躺了个男人,已是吓了一大跳。
再听到女儿说出这种话,她上前抱住贺兰君,哭道:“女儿,你糊涂啊!”
贺兰君仍盯着她爹道:“你要是想打她,就先打我吧。”
贺老爷气极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你怎么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廉耻心呢?”
沈夫人仍是泪眼婆娑地抱着贺兰君,冲着贺老爷哭道:“你还嫌现在的局面不够混乱吗?老爷你打她有用吗?”
贺老爷看着眼前几人在床上搅作一团的的局面,恶狠狠地把韩昭往后一推,气急败坏甩下一句:“赶快给我穿好衣服,滚出来说!”
一个两个,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沈夫人擦了擦眼泪,跟着贺老爷一块出去了,留给两人整理仪容的时间。
韩昭依旧没有弄明白眼前的局面是怎么发展到如此的,她懦懦道:“贺小姐,你爹娘误会了,我们要跟他们解释清楚啊,不能拿你的清白开玩笑。”
贺兰君抬眼,看着慌乱的韩昭,问:“怎么解释?你方才为何不解释?即使他们认为我清白已失,你也不打算对我负责,是吗?”
韩昭哑声,半天憋出句:“可是,我是女的呀!”
贺兰君瞥了她一眼,凉凉道:“对,我们都是女的,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完下床去,也不管她,径直去穿自己的衣裳。
韩昭也忙下床,扫了一圈,找到挂在架子上的自己的衣服,慌忙穿了起来。
她跟着贺小姐出了门,就听见争执声从旁边的花厅不停传来。不仅有沈夫人和贺老爷的声音,隐隐似乎还有韩爷爷的声音。
韩昭昨夜一夜未归,韩建德担心了半宿,今早就被人敲了家门,说韩昭在贺府,请他过去一趟。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问不出来,只能跟着小姑娘一块过来了。
被领进了花厅,也未见着韩昭,却见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沉的中年男子,冲他问道:“你是谁?”
旁边的莺儿贴心地回道:“老爷,他是韩昭的爷爷。”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贺老爷的怒火,冲韩建德冷笑:“好啊,这就逼上门来了是吧?简直不知廉耻!有我在,断不能让你们奸计得逞!”
韩建德听完这一通没头没尾的骂话,一脸疑惑,又担心韩昭的确在贺府闯了祸,才被人扣住。
还没来得及问住自己的疑惑,沈夫人也在一旁哭道:“你孙子若是真心爱慕我们女儿,上门提亲,让我们知晓就是了,我们又不是那种不讲理,卖女儿的人家,何至于如此?传出去让我女儿怎么做人?”
韩建德眉头皱得更紧,更加懵。又在贺老爷和沈夫人的一番痛骂和哭诉中逐渐理清事情缘由,竟是自家孙子和贺家小姐无媒苟合,被捉奸在床。
韩建德觉得自己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当即反驳:“这不可能!”
可看贺老爷和沈夫人的伤心生气神态又不似有假。
他斟酌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韩昭她不可能……”
贺老爷气愤道:“这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到的。不仅我看到了,我夫人也看到了,我们府里的丫鬟也看到了,你孙子就躺在我女儿的床上,还能有假,真是教的好孙子,不知廉耻!”
沈夫人也强势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孙子不能,难不成是我女儿强迫她的?”
韩昭和贺兰君走进花厅的时候就听到两家人在不停地争执。
见到韩昭进来,韩建德也不跟他们吵了,忙问道:“韩昭,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他们跟我说你睡了人女儿,怎么可能啊?”
韩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贺兰君瞥了她一眼,走到沈夫人和贺老爷旁边道:“娘,爹,昨日是我灌醉了她,是我主动的,和她没有关系。”
沈夫人一听女儿这糊涂话,跌坐到椅子上哭了起来:“哎哟,我的傻女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有心仪对象,跟我们说就是了。我们难道还会阻拦不成?”
两人梳妆打扮完出现在花厅,她才认出,女儿床上的那个人,竟然是花灯赛上夺魁的那个少年。
本来她对韩昭还有些好感,如今两人这么一胡闹,她也不由得有些怨起她来了。
虽然女儿说是她主动,但男人那点心思她还不知道,要不是存了心思的,怎么可能被灌醉?还留宿女儿闺房。
这个男人没有担当啊!沈夫人为女儿以后担忧。
她哭罢,问贺兰君:“你有何打算?”
贺兰君却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夫人以为她是害羞了,难以启齿,又转过头问贺老爷:“老爷,你觉得现下该怎么办呀?”
胡闹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体面点的收场。
贺老爷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是主意大的很吗?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本来捉奸在床,局势在他们这边,这个小子怎么打发都行。奈何女儿不争气,上赶着倒贴,他还能怎么办?
贺兰君听完,依旧沉默不语。
沈夫人看了低头不语的女儿一眼,又看了赌气撇过头的老爷一眼,自己终是不忍心,先败下了阵,还是得为女儿筹谋。
她冲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昭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女儿?”
韩昭从进了花厅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方才,她终于明白过来从昨日赴宴到今日被“捉奸”都是贺小姐一手设计的,为了逼迫自己不得不娶她。
可是,可是我不能啊。韩昭张了张嘴,颤抖着嘴唇,终于哑声道:“我不能娶她。”
“什么?”贺老爷和沈夫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质问。
他们从小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巴巴的想嫁给一个小灯匠,还被人嫌弃了!
贺老爷气的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扔向了韩昭。
一个茶杯连盖带托飞过来,重重砸在韩昭肩头,茶水飞溅,打湿了肩头。
韩昭站定没躲,下意识地闭眼撇头,几滴飞溅起来的茶水落在脸上。
茶杯“啪嚓”落地,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个混账玩意儿,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贺老爷眉毛倒竖,怒目骂道。
他是不乐意女儿嫁给这种人,可这人不想娶自己女儿,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你怎么能打人呢?”韩建德见韩昭被砸,心疼地上前查看,拂去她肩头的茶叶。
“打的就是她,什么玩意儿东西!我女儿瞎了眼了,看上这么个东西!”
“说了有误会,有误会,你们怎么不听?”
“狗屁玩意误会!你们就是不想认账!”
……
“好了,别吵了。”贺兰君大声喝住众人的争吵,一把拽住韩昭,大步往外面走去。
“你们别跟来,我自己解决。”
花厅里,众人只听到贺兰君留下这么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第46章 再拒婚情诉西厢房(二更)
贺兰君拉着还有些呆愣的韩昭,快步疾行,一直走到了西厢房才停下。
她一把把门推开,把韩昭推了进去,随后进去,转身关上了门。
相比于贺府的其他地方,韩昭更熟悉这西厢房。
她曾在这屏风后更衣,在桌子前梳妆。
也是在这里,贺小姐给她描眉画唇,和她谈笑风生,为她慷慨解囊。
韩昭转过身,怔怔地望着贺兰君,等她开口。
贺兰君的绣花鞋向前迈了一步,深深地望进韩昭的眼底,眼睛里伤心难过的神情仿佛要化成水珠,颤声问道:“既然没打算娶我,当初为何要招惹我?”
韩昭不敢直视贺小姐深情的眼睛,躲闪着低下眼眸,低声道:“小姐……”
她心里愧疚万分,早知今日会惹得贺小姐神伤至此,当日断不该平白招惹。
贺兰君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时机,又向前一步,追问道:“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三番五次撩拨我?”
随着她向前的两步,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再拉近,近到呼吸相闻,近到贺兰君身上,不知是头发还是衣服上的香气萦绕在韩昭鼻尖。
韩昭不由地往后撤了一步。
贺小姐又向前一步,步步紧逼,追问:“既然不喜欢我,为何送我灯?”
初见时的美人灯,尚可以解释是意有所图;
后来的美人灯呢,又为何非要看着我画?
满园春开业,又为何非要别出心裁地送猫儿灯给我?
韩昭又往后退了一步,心虚地不敢看贺兰君的眼睛。
贺兰君又向前。
“既然不喜欢我。为何神女图要画我?”
世上貌美女子千千万,为何偏偏画我?
韩昭一退再退,已退到房间深处,贺兰君仍紧紧相逼。
“既然不喜欢我,亭中分别的时候又为何要流泪?”
你在为何流泪?为谁流泪?你真的知道自己的心意吗?
她一步一步地向前,把韩昭逼得步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韩昭的小腿碰到贵妃榻的边缘,一个踉跄,仰面跌倒在榻上。
贺兰君顺势欺身而上,压住韩昭,用手撑住身子,俯视身下的人,问道:“既然不能喜欢我,当初为何来撩拨我?如今我心已定,你却抽身而出,哪有人像你那么狠心?”
她手放在韩昭的肩头,别过脸去,泫然欲泣,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韩昭着急,心虚,却一句话说不出来,贺小姐说的句句属实。
贺兰君幽幽道:“如今在外人看来,我清白已失,定然寻不到良配。本来我也无心姻缘,只是因着遇见你,”
她咬了咬嘴唇,幽幽叹了口气,道:“也罢,姻缘天注定,你不愿意娶我,我俩注定是有缘无份。从今以后,你去京城飞黄腾达,就留我一人孤独终老吧。”
韩昭被连连质问,已是处于万分愧疚之地。
再见贺兰君神情凄婉,说些什么一个人孤独终老之言,心内已是酸涩发胀,眨眨眼,忍住眼中酸意,张了张嘴,哑声道:“贺小姐,我如何能娶你呢?我是女子。”
贺兰君眼眸颤动了一下,转过眼来,轻声道:“如何不能?你现下是男子装扮,娶个女子有何不可?满园春的绣娘们,还等着你从京城回来,给你说亲。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扮作男子,但是你没有欺瞒我,我知道你是女子,我也愿意嫁给你,有何不可?甚至说,正因为你是女子,我才不知不觉心悦于你。”
正因为同为女子,你知道我的处境,不会像其他男子那样贬低我,限制我,也不会攀附我,借助我去争名逐利。
你懂我,敬我,赞我。
“况且”她咬了咬嘴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轻声道,“女子和女子,也不是,不能,那个……”
她的手指微动,轻轻抓住了韩昭肩头的衣料,因力气不足以支撑这么长时间,撑住身子的一条腿已然放平,几乎半个身子贴着韩昭压了下来。
韩昭方才还不明白贺兰君说的“那个”是指什么,现下,看着贺兰君脸上娇羞、欲言又止的神情,再感受着身上紧贴的温暖柔软的触感,忽然福至心灵。
一阵躁狂的热意,忽然从身下紧贴着坚硬冰凉的贵妃榻的背部,蒸腾而起,如海啸般从头席卷到脚。
很久之前从《海棠春睡图》上偶然一瞥的那一幅图,她终于在此时此刻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终于知道那画上的两个女子为何会是那副神情体态了。
想明白这点儿,她身上的热意不减反增,她甚至错觉,这冰凉的榻面也被她身上的热意给烘热了。
身上贴着的柔软身体也变得仿佛块烫手山芋,她方才还笼着贺兰君,以防她掉下榻的双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放在哪里。
甚至因着这热意,贺小姐身上的香气似乎更盛,搅得她心慌意乱。
滚烫的热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也传到了韩昭身上之人。
贺兰君忽然觉得身下的人在发热,她抬头,再仔细一看,韩昭的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眼神慌乱而震撼,不知该往哪儿看。
她莫名起了一些调戏的心思,趴下去凑到韩昭的耳边,幽幽吐气:“你这会儿,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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