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这话已说的委婉了,昨日来找贺兰君的那个小丫头,回来跟她回完信之后说,贺小姐院子里有个男子,瞧着和贺兰君极是亲密。
苏姨妈顿时唬了一大跳。
上个月姐姐来信时可说了,这外甥女还尚未成婚。
如今在她这儿照看着,住的地方出现了个亲密的男子,她可怎么跟姐姐交代?
苏姨妈弟弟身份也不好贸然前去,真要有什么,双方都尴尬,只能把贺兰君叫过来,旁敲侧击地问道:“你那院子里住了几号人啊?能住得惯不?”
贺兰君听完这话,才知道姨妈今日找她来,东拉西扯,闲聊许久的目的是什么。
她也不想把韩昭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道:“姨妈,我的院子里现下住了四个人。你也知道,我带过来的只有两个女孩子,年纪也都比我小。我们三个,独门独院的,倒也有些怕,所以我就让韩昭也过来住。要不然,她还得另花钱住客栈,那客栈还又小又冷,也不舒服,如今,她住在西厢房,还能帮我们做些事,倒也方便些。”
“原来是这样啊。”苏姨妈松了口气。
她自是见过韩昭,也知道等年后回去,两人或许就成婚了。
那孩子看着也是个好孩子,不是什么野男人就行。
可随即她又担忧起来,两人毕竟还尚未成婚,同住一个院子,要是情不自禁,闹出些什么,也不好看。
于是又踌躇着,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劝。
于是又喝了一口茶,咽了下去,才道:“姨妈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有些事情难自禁,但你们还尚未成婚,还是得忍一忍才好。”
此时只有两个人,苏姨妈真心为贺兰君好,虽念着贺兰君还是个未婚的女子,但有些经验之谈还是要说,免得小姑娘被人拿捏。
“你得端起架子,别她一哄,你就从了,这人呀,吃到嘴就不珍惜了。想什么,都得婚后做才行,那样才能甜甜蜜蜜过好日子。”
姨妈到底是市井混迹多年,说话不像读书人那么文雅,虽然说话已经收着了,还是直白粗糙地让贺兰君悄悄红了脸。
只能低头,轻声道:“姨妈,我晓得。”
苏姨妈见她羞得面带薄红,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小姑娘还要脸面呢。
这才结束了谈话,吩咐了小丫头送她回去。
贺兰君此时站在院中,目光落在韩昭脸上,又下移到她的唇上,想到姨妈的话。
怎么告诉她们姨妈找她聊什么了?
难不成说,姨妈寻她过去,是劝告她,让她和韩昭忍一忍?
第62章 冬冷夜围坐烤番薯
迎着贺兰君探究的目光,韩昭睁大无辜的双眼,用眼神示意,问她怎么了?
贺兰君收回目光,轻轻摇摇头,而后对莺儿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家常闲聊,聊得起兴也就忘了时辰。”
莺儿本也就是随口问问,自然也不会刨根究底地再追问,伺候着小姐洗漱完,大家各自都睡去。
隔了两日,李映真就把那日听来的韩昭的经历,写成了一册传奇般的话本。
恐细节有误,她又来找了一趟韩昭。两人一个在宫里当公主伴读,一个在永安府上工,依旧是只有晚上有时间。
这一次莺儿没有拦着了,两人依旧在韩昭的房间内关门密谋,莺儿自顾自的在厨房忙活。
厢房里,韩昭花了一盏茶的功夫读完李映真写的话本,抚卷赞道:“李姐姐果真文笔了得,纵使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经姐姐妙笔润色,读来也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啊。”
的确是写的太好了,要不是她知道自己前两天跟真姐姐说过这些事情,只怕以为是什么新故事呢。
李映真笑道:“引人入胜就最好了,大家才乐意听。我只怕有些细节写的还不对,还得清妹妹校阅一遍,好增减改删。”
那日她也只是简略记一记,怕有些情节记忆有误,两人又对着油灯,在稿纸上删删减减,修修改改了小半个时辰,有了最终的定稿。
“好了,等我把它修改完,就联系博远斋的掌柜的,让她交给说书先生们,”李映真估摸了下,“兴许一个月内就能传播开来。”
韩昭先前就见识过客栈里说书先生的口舌,对真姐姐推测的这个时间倒不做怀疑。
李映真整理着手中的书稿,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韩昭欲言又止,纠结了一番,还是轻声道:“清妹妹,去皇帝面前告御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知道吧?”
撰写故事的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她可以帮清妹妹,助力她去到圣上面前。
可是这并不是一条万无一失的路啊,古往今来,忠臣良将,往往是以“文死谏,武死战”为标榜,说到底,还是昏君无能,皇帝偏信奸馋臣子,才会使臣良将只能以命相搏。
如今圣上登基不到两年,即使是明君,也未必会清理前朝冤案。
而清妹妹要告的是内阁大臣温阁老,这条路无疑更加艰辛重重。
“极有可能,你会遭遇不测,就算这样,你也要去吗?”她私心其实并不希望清妹妹拿着证据直接去面圣,这样太危险了。
韩昭的眼神在灯光下闪烁了几下。
她知道真姐姐的担忧,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我爹临死前,以性命相托,让我把册子交给陶伯伯,让他转交给圣上。”
“我可以不去,那样我能继续安全地苟活在这世上,可是我爹和我娘,还有府里的其他人,就要背负着叛国罪臣,畏罪自杀的骂名,冤魂继续不得安息,陶伯伯和陶姐姐也会在宁古塔的苦寒之地,不知待到什么时候。”
“我既答应了我爹,就要做到。从小我娘就跟我说,做人要信守承诺。”
韩昭的声音轻缓,却又透着一股坚定。
顿了下,她接着笑道:“我知道真姐姐你的担忧,可我也不一定会有事的,对吧?我爹和我娘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的。”
李映真见她心意已决,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放心,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她现在当公主伴读,好歹也算个宫中女官,万一要真有什么事儿,自当竭尽全力,护清妹妹一个周全。
两人商议好,方打开房门。
莺儿端着个筐,从厨房出来,正巧见着要出门的两人,笑道:“李小姐,韩昭,吃烤番薯吗?刚出灶的。”
她把手里端着的蔑条平底小筐往上举了举,给两人看她刚烤好的番薯。
她自小在贺府长大,跟厨房的嫂子大娘们关系都很好,有的时候,厨房里做了一些小零嘴,例如烤栗子,烤番薯之类的,她也能淘到一份。
番薯这种东西价格便宜,烤起来也不费劲,往往是灶上熄火了,把番薯往还有余温的柴火灰烬堆里一放,煨上那么一段时间就熟了。
她前几日在街上买菜,好容易见到有卖番薯的,就买了几个。今日做完饭后,就势埋在了灶里。如今扒拉出来,烤得正好。
韩昭站在台阶上,往下看,只见莺儿端着的蔑筐上放着五六个烤得软软的番薯,冷风里,时不时送过来一阵阵暖暖的烤番薯香气,非常诱人。
她笑着应道:“吃,多谢莺儿了。”
又心里庆幸着,莺儿对她的态度可算正常了。
前两日不知怎么的,莺儿的目光老落在她身上,时不时的,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自己。
被莺儿盯得,她心里都有些发毛,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到她的事。
还好今天就正常了,又像从前一样。
她转头又问道:“李姐姐吃吗?”
李映真看着筐里的烤番薯,似乎表皮外面隐隐还有一层灶里带出来的灰。
她自小家教严谨,极少吃外面摊上的东西。
仅有的那么几次,还是小的时候,和她们姐妹俩一块。
后来入了宫,陪公主吃饭,吃的又是御膳房里御厨们精心制作的美味佳肴。
这种市井的零嘴,她倒是有些心动了,于是矜持地点点头。
“那一块来厅里吃吧。”莺儿见两人都点头了,欢快地端着筐往正房客厅去,还把贺兰君也叫上,“小姐,番薯烤好了,我们趁热吃吧。”
这样冷的冬夜,吃烤番薯就得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
一群人落了坐,莺儿想到在耳房刺绣的晓月,等她绣完过来,这番薯都得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捡两个去给晓月,她又在刺绣呢。”莺儿上手,从筐里捡了两个番薯要送去耳房。
番薯还有些烫,拿在手里,烫得莺儿嘴里“斯哈斯哈”的,她撩起上衣下摆,兜着番薯往耳房去了。
刚才在院中看的不是很清楚,现下屋里被烛光照得亮堂堂的,就能看到这番薯烤得恰到好处。
外面一层皮烤的焦脆,露出里面金黄流着蜜汁的番薯肉来。
韩昭从筐里挑了一个个头适中的番薯,轻轻吹去番薯皮表面上残留的灰烬,用点力气掰开,把里面的番薯芯完全露出来,又往下撕掉一点皮,从筐里取了个小调羹,插/在番薯里,就手递给了贺兰君。
贺兰君接过,轻轻“嘶”了一声,似乎被烫到。
“烫到了吗?”韩昭忙问道,这个番薯她刚才拿在手里,并未觉得太烫。
贺兰君把烤番薯换了只手,甩了下另一只手,道:“没事儿,就是有些热。”
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韩昭见她的确没有被烫到,这才又从筐里挑了一只番薯,自己掰开来吃。
一旁的李映真有样学样,挑了个个头小的番薯,掰开,取了个勺子,挖了一勺冒着热气的番薯肉,正要往嘴里送,就见韩昭把插/好调羹的番薯送到了贺小姐手里。
而贺小姐也自然地接过,仿佛韩昭是她家仆人一样。
可后面两人的语气又亲密地不似主仆。
李映真心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又想着,看来在外多年,清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倒该为她高兴。
她把一勺烤番薯送进嘴里,细细品尝,的确是软绵香甜。
温宅。
书房里,熏香火炉子里,银霜炭烧的正旺,暖香袭人,驱散冬夜的寒气。
温阁老在火炉前烤着火。
才十一月,温宅就已经供上了暖,到底是年纪大了,不比从前年轻时火力旺。
曾经不可一世如他,也不得不承认,人还是得服老。
他垂目听底下的人汇报。
待那人汇报完,他掀开眼皮,缓缓道:“前日送进宫的那个小玩意儿,小公主也不喜欢?”
底下的人躬着身子,恭恭敬敬道:“的确。听说温贵妃送去的时候,小公主倒是笑着的,瞧着是欢喜的,后来就撂桌子上,也让宫女收进库房去了。”
“行,知道了,下去吧,把小少爷找来。”温阁老的话迟缓而平稳,嗓音像平时常见的老人,却因着多年位高权重,让底下的人不觉不怒自威。
他低着头退出了书房。
不多时,温弘文进了书房。
他进入书房的第一感觉,就是有些热,不禁松了松衣领,凉快些,才给这位掌家多年的父亲大人行了个礼。
“我方才听宫里来的消息,说公主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深夜叫他前来,竟然是因为小公主不喜欢他送的礼物?温弘文觉得他爹真是小题大做!
以他父子俩的朝中地位,有必要对一个后宫中的小公主百般逢迎吗?
求娶公主是他爹的意愿,又不是他的意愿。他年轻气盛,自然喜欢那种温柔小意的貌美女子。
公主虽然生得姿色不俗,但毕竟是皇家子女,真要娶回来,少不得他得像孙子似的伺候公主。
然而父亲一直督促,没奈何,他前段时间搜罗了个极品红珊瑚,给公主当贺礼。
谁知公主竟然不喜欢,索性他直接寻了个街头常见的竹编兔子,三十文买一对,又送了进去。
如今公主还是不喜欢。
“贵的不喜欢,贱的也不喜欢,公主倒的确是难伺候。”他轻哼出声。
“要我说,父亲您就别打着娶个公主儿媳的心愿了,那皇室公主又尊贵在哪里?成日在后宫养尊处优,这天下重任,不还是父亲您和我担忧着吗?”
温阁老终于舍得从火炉子上转移目光,瞥了一眼年轻气盛的儿子,沉声道:“以后这样的话少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天下事自有皇上担着。你我为人臣子,为皇上尽忠职守,自是本分。”
年轻的时候他也像儿子一样,不知天高地厚,险些酿下大错,被人抓住把柄。
如今人老了,做事就图个谨慎,为了以后能功成身退。
皇上恩宠,虽似先前,但他总隐隐觉得不安定,求娶公主,也只是图个心安。
“公主那边,继续送,送到公主喜欢为止。”
这意思就是说,让温弘文一定要娶到公主。
见儿子仍旧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温阁老又缓缓道:“公主你若是不喜欢,娶回来,供着就是了。有合意的,外面寻个宅子养着就是。”
温弘文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告退。
温阁老又专心地烤起火来。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今年的冬天怎么觉得格外冷些?
第63章 名声扬李侍郎寻人
近些时日,京城的酒楼茶馆的说书先生们,开始说起一个做花灯的工匠的故事。
说是在那江南富庶之地,有一个名叫安宁县的地方。
此地有一户姓韩的人家,祖上好几代靠做花灯谋生,到爷爷这一代,某日,竟然遇上微服私访的先皇到了江南地区。
先皇夜游,见他摊上卖的花灯甚是精美,连连夸赞。帝心甚悦,韩家的这位爷爷才知道自个竟遇上真龙天子了。
然而先皇当年微服私访,连地方官员都不知道,安宁县的人都以为这韩老头子说见到皇上是吹牛。
这老者气不过,立志培养孙子,接起韩家花灯的担子,重振韩家花灯的荣光。
可不正巧,逢着今岁公主寿辰,朝廷从各地征调花灯手艺人进京赶制花灯,为公主筹办一场千灯宴。
这韩老头子虽然是宝刀已老,但始终未忘记要向众人证明自家花灯无愧于皇上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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