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孙子青出于蓝,花灯手艺精湛,更是画的一手好灯画,在花灯比赛中,力压敌手,神女飞天灯大放异彩,最终夺得这个名额,来到京城,为公主庆生。
“至于她到底能不能见到皇上,”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说书先生在台上抑扬顿挫,手舞足蹈地演绎着这个波澜曲折的故事。
台下的人听得聚精会神。
有些爱泡茶馆的更是高兴,可算换了个新故事,前些日子听奇女子陶云安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这个故事倒新奇,甚至有些人还蠢蠢欲动,想着既然这个工匠已经到了京城,要是有机会,倒可以找她做盏灯。
说书先生说了将近一个月,韩家灯匠的故事几乎满城皆知了。
这一个月里,韩昭只能等着。
她也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干,依旧是日常去永安府上工,十日一休。闲时,带贺兰君、莺儿、晓月几个人游览京城景色。
但其实也没出去几次,进入十一月之后,天就骤然冷了下来。
北风呼呼地刮着,外面枝干上的树叶都被吹秃了,街上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好看。
渐渐地,连最爱热闹的莺儿也懒得上街,几人窝在家中,倒暖和。
前些日子,苏姨妈又接到了一封信,从安宁县寄过来的。
原来等家里的伙计回来了,二老才知道,女儿竟然直接留在了京城。
这一看,就是要在京城等着韩昭一块回来,是指定回不来过年了。
贺老爷和苏夫人又气又无奈,苏夫人也只好修书一封给妹妹,托妹妹照顾贺兰君。
苏姨妈看完信,心里暗道,外甥女千里追夫,胆子也忒大了。
又想着,果然是个主意大的,怪不得能把生意做好,畏手畏脚的可不是做生意的料。
现下贺兰君放在店里寄卖的绣件卖得都极好,供不应求。
她合计着,若是若是外甥女在京城开个店,指定生意红火呀。
开店这事,苏姨妈也和贺兰君商量过。
只是天太冷,贺兰君初来京城,倒有些不适应。况且开店要筹谋的事情太多了,要寻个位置合适的铺子,置办门头,店里装饰,甚至还得再招一些绣娘,如此种种,恐至少得几个月。
再来,安宁县那边的店铺也得看顾,贺兰君想着等来年春天开春了,再谋划或许更合适。
她来京城,最主要是看着韩昭平平安安,能让她安心,不再做噩梦。
等韩昭忙完给公主的寿宴,元宵节过了,不管她能不能见到皇帝,大概就都结束了。
那时,她再安心谋划自己的事儿也不迟。
苏姨妈把信看完又给了贺兰君。贺兰君自知自己做的也有不恰当之处,好言好语地央求姨妈替自己说些好话,又修书一封,给父母道歉,又劝慰一番,让姨妈带着一块寄回安宁县。
贺兰君也收到了莫掌柜寄过来的信,莫掌柜在信里说,让她放心,店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新招的几个绣娘也都上手了,店里的绣娘们绣得越发熟练了,产量也比先前要增多。
她需要的绣件也已托商队带过去了,估摸着年前应当能到。如果要在京城开店,考虑到要增加人手的事情,还得等她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莫掌柜还在信中说了另外一件小事儿。
李家小姐李智前几日从外地回来了,提了一包裹的书,来店里说是给她的,莫掌柜说她不在,去京城了。
李智似乎不高兴了,又提着包裹,气冲冲地走了。
贺兰君读到这里,不禁轻笑出声,眼前仿佛出现李智每次被气炸毛,甩袖而走的样子。
又想到,那书是她之前随口说的,李智竟然信守承诺,真得从那么远的地方带了一大包书,倒难为她了。
贺兰君想,这次从京城回去前,也去万佛寺的集会上淘些稀罕东西送她吧。
韩昭看她对着从安宁县寄过来的信笑,好奇问道:“小姐,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贺兰君一本正经道:“好消息倒是没有,就是我爹娘听说我来京城寻你,不回家了,说等你回去,要打断你的腿。”
信里哪有这样的话,只不过是她胡诌的。
苏夫人怎么可能在信里说这样的话?韩昭不信。
即使真说了,她扬起一张无辜的笑脸:“小姐舍得吗?”
贺老爷和苏夫人若果真要打断她的腿,小姐一定会挡在她的面前的。
贺兰君睨了她一眼,看她那恃宠而骄的样子,轻哼了一声,没说话,继续看信。
韩昭见好就收,继续扒拉火盆中的炭。
京城比安宁县冷得多,屋里早早就备上了火盆,烧的是无烟炭,炭火烧尽后,留下白色的灰烬。
冬日几乎无雨,白日阳光充足,坐在临窗的榻上,照着太阳暖烘烘的,又放上一个烤火盆,屋内就温暖如春,完全隔绝外面的寒冷。
晓月也把绣筐挪到这边,在日光下刺绣,莺儿不知又从哪淘了个铁架子,架在火盆上,在架子上摆上了苞米、番薯,花生一些小零嘴,要不然,那炭火空着也是浪费。
出门在外,到底条件简陋,以前在家的时候,自有厨娘做精美的点心、汤羹,可她也不会做,只能委屈小姐,用这些小零嘴来打发时间。
贺兰君倒觉得没有什么,这样温馨简单的日子也挺好。
趁着日头阳光好的时候,她也会和晓月一块儿绣绣花,看看书,晚上的时候能见着韩昭平安回来,不再做噩梦,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侍郎府,书房。
李映真在外面敲敲门,得到里面人的应允,方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侍郎端坐太师椅上,面前摊着一本打开的书,书桌上一盏烛火明亮。
李侍郎一身深色氅衣,面容严肃,全然一副清修士大夫的模样。
书房里装饰简单,只有整架子的书,没有烧炭,也并不比外面暖和上多少。
李映真身上穿了件青缎披风,倒没觉得多冷,给父亲行了个礼。
李侍郎微微颔首,问道:“什么事?”
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能不太对。但女儿特意来书房找自己,定是有事要商量。
李映真缓声道:“公主生日在即,我瞧着朝中许多大臣都送来了贺礼,不知父亲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
李侍郎目光微沉,低下眼皮,着实思虑了片刻。
公主及笄的生日确是件大事。送什么,他倒的确没有什么头绪。
女儿常伴公主左右,如今又特意来寻自己,想必是有什么想法,于是问道:“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李映真笑道:“我近日听说,京城来了个灯匠,画得一手好灯画。而且这灯匠一家,忠心耿耿,上京来就是为着再见一次皇上。公主素来喜爱画画,且这灯匠如今就在永安府,父亲不如找来这个灯匠,做个花灯,献与公主。”
李侍郎为人严肃,闲着的时候并不逛酒楼茶馆,自然也不知道京城的说书先生又说了什么新奇故事,只疑惑问道:“哪个灯匠?什么故事?我竟不知道。”
李映真于是把经说书先生传播开来的,自己编的故事,又说与父亲一遍。
李侍郎听完沉默半晌,点评道:“倒是个忠心的。”
李映真笑道:“我说也是呢。所以才想着让父亲寻着人,做花灯送与公主。一来,讨公主欢心,二来,这故事皇上若是听了,指不定也会龙颜大悦呢。”
父亲为官多年,虽然从未出过纰漏,能力出众,但也一直没有升官。
李映真总觉得,与父亲从不讨好上级或许也有关系。
李侍郎听罢,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既没给出肯定的答案,也没给出否定的答案。
李映真只能行了个礼,告退。
隔日,永安府。
龚令史在小房间内坐着,不住地跺着脚。
值守的这间房,是背阴面,夏日的时候还算凉爽,等到了冬日的时候,坐班就跟坐牢似的。
他那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支撑买炭在屋里烧。幸好有个小手炉可以暖暖手,下半身就只能靠跺脚取暖。
忽然,门口的棉隔帘被人揭了开,龚令史抬头一看,嚯,顶头上司!
龚令史忙放下手炉,站起了身,让座:“李侍郎,您怎么来了?”
李侍郎不知是一身正气,火气足,还是冻惯了,进这屋子也是看起来丝毫没有反应。
落座后,道:“你这儿有个叫韩昭的灯匠吗”
龚令史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
这人三天两头请假,他记得可清楚了。
李侍郎捋了下胡子,沉声道:“去把她叫过来,我有事找她。”
第64章 凛冬至几处习俗异
“大人稍等,下官这就去寻她过来。”顶头上司一发话,龚令史忙不迭地应声,掀开帘子,出门快步往后面去。
十月份的时候,趁着天气好,工匠们还可以在外面的院子里忙活的热火朝天,如今外面冷风呼呼刮着,大家都进了屋里做灯笼。
龚令史进来的时候,大部分工匠都埋头干活,有几个人抬眼见着了龚令史,停下手,点下头,打了个招呼。
大部分工匠都是老实巴交的手艺人,又不存在竞争关系,且龚令史自忖是个管永安府的小吏,平素也从不摆官架子,大家并不畏惧他。
龚令史找了一圈,才在角落见着韩昭。
宫里要做的花灯,每日也是有定数的。做完之后众人也还得准备各自的花灯。
韩昭又动了心思,想着不如把之前被烧的灯笼再复刻出来,猫在角落里,做着要用到的机关。
龚令史越过众人,终于来到韩昭面前,急切道:“韩昭,快跟我走,侍郎大人有事找你。”
韩昭手中刻刀一顿,抬起眼,看着一脸匆忙表情的令史,心道:终于来了,看来真姐姐的计划要奏效了。
两人一路疾走,很快到了值班房。
进了门,韩昭垂手静立。
“大人,这就是韩昭。”龚令史走到李侍郎旁边拱手道。
龚令史语气有些忐忑,永安府是工匠聚集之所,平常顶多会有些宫里的匠人来。
他还从未接待过像李侍郎这样级别的官员,不知道侍郎大人忽然来这永安府寻人,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侍郎轻轻抬眼,见着站在门口的韩昭,微微有些诧异。
寻常工匠多是五大三粗之人,可眼前这人,却是个灵秀的少年,瞧着可不像个干粗活的。
他又想起昨日女儿说的,这个灯匠以灯画见长。善画之人心思细腻,钟灵毓秀也说得过去了。
他心思微定,沉声问道:“你籍贯是哪里?”
韩昭答道:“安宁县。”
“今年多大了?”
“十六了,过完年就十七了。”
“家中父母是做什么的?”
“父母都不在了,家中只剩一个爷爷。我家好几代都是做花灯的。”
李侍郎微微颔首,的确和昨日女儿说的故事是对的上的。
又抬眼看向一旁的龚令使,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李侍郎查户籍似的问韩昭问题的时候,龚令史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候着,脑内拼命琢磨着李侍郎问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
冷不丁被问到,忙从桌子上翻出之前的登记册来,翻开好几页,终于找到韩昭的名字,一一对完,点头对李侍郎道:“是和登记的一样。”
李侍郎见他慌张的样子,道:“只是随口聊两句,你不必害怕*。”
龚令史连连点头称是,依旧拘谨地候在一旁。
韩昭在桌前站着,耐心等着李侍郎接下来的话。他来这必不可能只是随口闲聊两句。
果然,李侍郎道:“近日我听闻一则关于你的话本故事,听说在京城广为流传,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对韩昭露出一个笑来,那笑容很浅,在那张向来严肃的脸上更是浅到几乎看不见,又缓缓道:“只是,我有些好奇,这故事是如何流传开来的呢?”
韩昭嗅到一股隐隐的威压。
她放缓了呼吸,笑道:“小人先前在“有客来”客栈住了一段时间,许是酒量差,一喝些酒,就爱跟那说书先生谈天说地,差些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故事都说了,可能说书先生也觉得,我这遭遇可能有人爱听,方写成了话本,说了起来。”
龚令史也在一旁作证,她的确住过“有客来”客栈,还是他推荐的。
李侍郎呵呵轻笑两声,未知可否,不知信没信。
龚令史一直悬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下来,原来是为这事啊,听起来是好事,不是坏事,那就行。
李侍郎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
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清秀。若不是穿了身粗布衣裳,倒是一副饱读诗书的书生模样。
所以,这人是怎么搭上自己女儿?
让女儿为她谋划,又是让说书先生传播她的故事,又是让他这老父亲选她的花灯献给公主。
难不成,就为了圆她一个见皇上的心愿?
女儿究竟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号人?
李侍郎盯着韩昭微微眯了下眼睛,思索着。
昨日女儿的说辞,他一听就知道有猫腻。
今日一查,果然那个故事又是博远斋供的稿,和先前陶家孙女的故事套路如出一辙。
只不过,先前女儿帮陶家的孙女儿,他还可以理解,毕竟两人从小姐妹情深。
可对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来自遥远的外乡,他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联。
“带我去看看你做的花灯吧。”他道。
龚令史又忙在前面带路,带这位上司去后面的灯房。
“大人,这就是韩昭做的花灯。”龚令史提起已经完工的一盏宫灯给李侍郎看。
宫里要做的花灯有很多种样式,知道韩昭画的一手好画后,宫里的匠人师傅就让她专做宫灯这一种样式。
宫灯的骨架按照模子一套下来也不是难事,就是最后往灯壁上画图样,却并不是每一个匠人都有这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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