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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青缄口不言，只站在床边默默换着床单被罩。
他离开基地太久了，久的他站在自己的宿舍里都觉得分外陌生。
“赵队，我还有可能重新回到主厨的位置吗？吴意那边怎么样？”他转移话题问道。
赵领队耸耸肩，露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利剑掌握在手里，自然有利有弊，我说了也不算，高层中有不少人也挺看好吴意的，但吴意那边确实不太好，自从你离开基地后，他当上了主厨，有点颐指气使的意思，顶撞过教练和顾问不止一次，我劝过他，也不太管用，他之前在法国和你一起留学，对中餐知之甚少，也不愿意多了解，团队赛的民族特色餐饮之前一直用的是你的主意，吴意一上来就要推翻你的想法，他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创想，总顾问Alan说过他的食材过于简单，很难获奖，但他不愿意改，一直固执己见，把Alan气得背手而去。”
国家队总顾问Alan作为曾经的米其林餐厅主厨，虽然是个地道外国人，却是个深爱中国文化的中国通，被基地高层高薪挖来后一直负责相关赛事的顾问事宜，他对历届国际烹饪赛事以及参赛菜品如数家珍，在西餐烹饪上也有一定的立场进行评判。
放到吴意这里，却全然不顾Alan总顾问的地位。
想想现在的吴意，萧正青觉得也正常。
如果他是吴意，受制于自己很久了，好不容易把人踹走，还要按照讨厌的人的流程工作，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自然要修改方案。
可是修改方案作为还有两个月就要比赛的队伍而言，可以是毁灭性的打击，根本无法好好备赛，更别提包含冷盘、西点、民族特色餐饮、烹饪艺术等多项赛道，要在6小时内完成110道菜品的出品，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现场评审的打分。
“这小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那几个技术教练都被他搞得头大，估计高层投诉都接的踏破门槛了，还不如当初不让你走。”
赵领队叹息一声。
他这个想法也是说说而已，当初萧正青味觉失灵的事刚被吴意曝光出来，基地运营部只想着把这件事压下来，高层则希望他先退出比赛，才能息事宁人，哪儿不让他走的想法？大概也只有赵领队有这个想法了。
只是大局为重，赵领队没有立场留下他。
萧正青铺好新床单，沉吸一口气，“那我明天去找高层聊聊这件事。”
吴意这个情况，萧正青忽然对自己重回主厨位置充满信心。
赛事还有两个月时间倒计时，萧正青回来就是为了投身比赛，只不过这些日子，在忙碌的间隙歇下来，脑子里无法自拔的都是应默的身影。
在哈巴村的宾馆里，那日的天气没什么阳光。
应默缩在有些潮湿的被子里，谈起那个初次见到自己的那个午后。
他说——“你会让世界人民都知道，中国人也能做出全世界最顶级的西餐，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烹饪比赛的采访中，萧正青说出那段有点中二的话，中二的言论在当时的场景中信誓旦旦又合情合理，重新出现在应默的嘴里。
一种莫名其妙被外人关注的感觉油然而生。
除了一些特定的比赛和采访，还有一些美食节目需要厨师的出现，厨师一般都是站在幕后的人，不需要任何注视的目光，或者说没有多少人愿意记住在他们背后的奉献，大多食客都只会坐在餐厅里赞赏一句：“好吃，下次还来。”
再无其他。
身处美食领域的人自然认得他，其他人和应默一样，只是在电视、杂志上见过他的身影，随后便忘在了脑后，没人在生活中记得他的存在。
只有应默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见到他，还把他的话，那个午后烙印在心底。
……
想起那个在哈巴村坦诚相待的午后，萧正青绝望的心情略微平和了一些。
出现在他眼前的应默的身影被萧正青摇摇头压制下去。
没了爱情又不是不能活，他还有大好的未来，未到手的荣誉，何必把感情耗在应默一人身上。
萧正青打断思绪，决定之后的几天专心投入比赛筹备。
“你别和我转移话题啊，”歪在沙发上的赵领队难得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轻笑两声继续追问，“你还没说你到底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呢，又邂逅了什么美女？”
紧接着画风一转，微微咂舌补充着：“现在也有可能是什么帅哥？”
“……”萧正青白眼。
“什么表情啊，虽然我不是gay，但你们这个性取向我很尊重好吧？我也认识不少这样的哥们儿，要不你和我聊聊你喜欢什么样的？健身房里的胸肌腹肌男，还是身材魁梧的，或者……熊？”
赵领队越说越离谱了。
萧正青立刻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赵队，我就不能是攻吗？”
这时的赵领队双目圆睁，下意识的笑容突然收敛了些，眼神透露着困惑，不消几秒钟，嘲笑的意味在萧正青身上由上而下的打量过。
他的笑声突然回荡在仅有二十平的宿舍空间里，赵领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不可能，决定不可能！就你？！”
萧正青：“……”
你死定了。
萧正青内心暗骂。
“所以现在你承认确实邂逅了？”冷静下来的赵领队抓着这个话柄不放。
萧正青只能佯装镇静，攥着扫把打扫卫生，随即把扫把丢给赵领队，让他也别躺着，帮忙打扫卫生。
一边打扫卫生，萧正青一边把这段时间都经历叙说来。
他下意识说一半留一半，隐藏了关于他和应默深入了解的经历，尽量减少提及应默。
可是说到应默，赵领队还是会意味深长地凝望着他，拖长声音发出哦的一声，略显敷衍。
有风吹干宿舍的地板，带走留在风中的言语。
萧正青擦了擦额角的汗渍，目光不经意朝赵领队望去。
赵领队拄着拖把，摇头晃脑地道，说话仿佛一个阅尽千帆的情场高手。
“阿青啊，我是过来人，虽然你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你丫就是动情了，但是这么看来，你好像是栽在一个海王手里了啊……”
应默是海王？嗯……有点那味，但好像是最低级的那种。
萧正青：“……没用的嘴，建议你捐给有需要的人。”
……
第82章 老板今天不对劲
另一边，接手公司后的应默安排好工作，又去老宅看过爷爷后，只身来到附近的一家酒吧时，已经暮色渐深。
储柏在酒吧里刚喝倒了一个客户，哄着人签了合同，眼前晕晕乎乎的，刚出门接人，便瞧见了应默的身影。
“这儿！”他朝应默挥挥手。
刚落座，应默便点了几杯酒吧里招牌烈酒，在独立包房里点燃了一支烟。
虽然储柏经常负责公司的应酬相关，时不时陪着客户抽烟，但他还是受不了烟味，手捂着鼻子，紧锁眉头不满地道。
“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没应酬你不是一般不喝酒吗，叫我出去干什么？而且你不是不怎么抽烟吗？”
他说完还凑近应默身上嗅了嗅，露出一脸嫌弃，“你都快被烟腌入味了！什么事这么烦？”
应默讨厌外人的肢体接触，皱眉避开他的动作。
“喝酒就喝酒，别那么多话。”
储柏面对着一桌子烈酒进退两难，内心强忍暴躁的情绪。
谁在酒吧不说话，净咣咣灌酒啊，神经病吧！！！
应默喝酒间，被储柏打量过无数次，内心里的烦躁难以言喻，终于忍不住火气，怒视他：“看什么看？”
看他终于忍不住了，储柏脸上闪过一丝窃喜。
“啧啧啧，看你这个样子，心情不好，我心情爽极了！”
应默和储柏是合作伙伴，可储柏和他常年说话不着边际，平时碰上大事不对付，一番争执，让储柏败下阵来就能解决，小事就直接动手了。
他伸手飞起一拳，重拳打在储柏的肩窝处。
酒吧包间里响起一阵放肆的哀嚎，在储柏的公鸭嗓似的叫喊声中，周围的设施和门都跟着猛颤几分，几乎摇摇欲坠，幸亏隔音不错。
应默眉头紧锁，捂住他的嘴巴，把未吼出声的痛呼堵了回去。
储柏挣扎开他的手，粗喘着气息，如一头费力喘息的牛犊，恶狠狠瞪他一眼。
“应默，你丫被别人发现你的心事，就杀人灭口是吧？对对对，你把我捂死，看谁给你管公司。”
应默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什么头绪，就不想理人，由着他说去了。
储柏的本质是个话唠，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之所以和客户打得好交道，纯靠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一张嘴和能喝酒两个优点。
“你从LA回来之后人就开始不对劲，被你爷爷骂了？你接手你家公司了，你爷爷还有插话的份儿，要是我恨不得趁机安享晚年，四处游玩，环游世界，每年拿点分红就完了。”
“我爷爷很好。”应默皱眉回应。
“那是因为你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手底下有人不服？”储柏挠着后脑勺思索片刻，也没弄明白应默还有什么烦恼的，迟疑半晌继续说，“你们这个大集团就是麻烦，随便找个职业经理人，家大业大的，又不愁吃喝，一家子一起安享后半辈子多好。”
应默沉默半晌，不赞同也不反对。
他回国已有一周的时间，国内公司里的业务确实繁琐，加上他刚空降到公司高层，确实有些军心不稳的局势，应默有些疲于应付那些人，借着爷爷应翰飞的人脉拉拢了几个老人，把分散的军心回笼回来，也尚不能算发愁。
回国之后最痛苦的事其实在于应翰飞仍旧住在医院的VIP病房里，还时不时需要应默去陪伴一下。
那天是个艳阳天的午后，微风徐徐吹进窗口，柔和的阳光斜映进病房的窗口，从朦胧的纱帘中穿透而过。
老爷子应翰飞歪在折叠躺椅上，耳畔不远处正放着一段老旦吟唱的京剧唱段，手脚都跟着晃动着，手背上的输液管也跟着乱晃起来，险些扯掉，好在刘管家站在一旁，立刻稳住了应翰飞的那只手。
应默刚刚回国，安抚好元老们和高层的情绪，借了一个空病房换下裹在身上的西装，为了显得年轻活力，他穿了一件白色帽衫，胸前还有一只释放十万瓦特电伏的皮卡丘图案，淡蓝色牛仔裤的加持下应默早已重回青春期，尽显朝气蓬勃的样子。
他推门进入病房，瞧见应默来了，应翰飞就挥手示意刘管家关上唱段，笑吟吟地望着他，双目炯炯有神，精神矍铄。
“今天不忙？”
应默轻应一声，老爷子却探头朝病房外看了两眼，犹如寻找玩具的小孩子。
他打量一阵，疑惑地问：“小萧呢？”
应默放走萧正青的事还没和应翰飞说，便把人轰走了，也没想到应翰飞还在惦记着。
他拉着椅子，坐在床边，尽量离应翰飞近一些，才缓缓吐言。
“我和萧正青有个约定，我帮他治病，治好病他就可以离开了，是我把他轰走的，临走时我让刘叔给他打了赔偿金。”
应默说完，还和刘管家交换了一个眼色。
应翰飞早就把萧正青调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也明白萧正青是什么病，不用多做描述。
只是一听说萧正青离开应家，他的眉头立刻耸了起来，唉声叹气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那张笑吟吟的脸上浮上一层乌云，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没事，就这样吧，萧正青这孩子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走了便走了吧。”
应翰飞沉吟不语后，突然说着。
他的眼睛早已深深陷在眼窝里，滞涩的眸却落在应默身上。
四下打量间，应默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上次这样由上而下的打量，应翰飞神色中面带忧虑时，还是为了他的厌食症而忧思，下令找第一个厨师时。
间隔经年，他爷爷应翰飞又是这样的样子。
应默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应翰飞扭头看向身旁的刘管家，沉静许久，才徐徐开口。
“这几天再给小默找一个新的厨师吧。”
“又瘦了。”
这句话并非对刘管家说的，应翰飞将视野落在应默身上，那眼眸间噙着些怜爱的光华。
微风吹拂间，应默瞧见他鬓发中隐藏着的雪白发丝，和苍斑的皱纹一同，显得分外扎眼。
应默心中抵触新厨师，想说不用，开口拒绝时错失了机会，也无法言说。
第83章 老板的冷暴力
他在应翰飞的病房里留到了晚饭，一下午都在闲谈中度过，从小时候的种种，聊到应翰飞的从前，把应翰飞哄得不亦乐乎。
吃饭时，应翰飞也没强硬要求，应默跟着吃了几口，食物尚未喉咙里，恶心的感觉便一拥而上，滑进胃里，接触到胃袋时，便如同一团火刺痛了胃黏膜，无数虫子蚕食过他的胃，疯狂啃噬。
他担心应翰飞担心，找了借口离开，冲进公共卫生间里。
跟在身后的阿德见到应默冲出病房时便快速跟上，跟到卫生间门口，被应默关在了门外。
身后不住响起阿德的敲门声，应默的手心里沁出了冷汗，还没等冲进隔间，便在洗手池前吐了出来，恶心的感觉稍作停止，应默一抬眼，便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脸惨白而灰白，双眼血红，嘴唇也灰败地打着抖，紧咬嘴唇过于用力，还有两个血洞，隐隐要挤出血珠，冷汗打湿了鬓角，从他细碎的鬓发边滑落而下，他早就没了力气，撑着洗手池的手也在打颤。
这幅狼狈的样子，让他万分厌恶。
胃神经似乎收到了他的情绪回馈，胃里像是被一辆车碾过似的，痛觉比先前更为强烈，微微一动弹便觉疼痛难忍，他捂着胃蜷缩着往地上蹲，体力被迅速抽走，止不住的往地上坠去。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所谓的怀抱，只有耳畔朦朦胧胧的敲门声，一下下的，如同捣烂他胃的拳头。
地面冰冷，接触到他发抖的身体，便犹如置身寒风凛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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