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默的意识朦胧而飘忽,那些属于他和萧正青的记忆不断涌现,起起伏伏,如同一幕幕泛黄的老电影般快速掠过。
偶尔一些画面被白色的雪花和蒙在眼前的雾气掩住,他忘了去看萧正青的神色。
雪山那天,寒风刺骨,钻进他的骨缝,冻得他小幅度颤抖。
耳畔只有萧正青的嗓音如同夏日的烈阳般灼烧而热烈,拂过他的心,将凄凄惶惶的他揽入滚热的怀。
这次,他一转身,却没能接触到那只滚烫的手,甚至无人接触到他的手心,只有冰冷的雪花,洒在他的掌心,伸直的手指关节被冻得僵硬,只觉阴冷无比。
……
应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清醒的,似乎是自己爬起来的,又似乎是被阿德叫人打开卫生间的门才被搀扶出来的。
“哎,走什么神呢?我这儿废了半天话劝你,一点儿用没有?”储柏的掌心在他面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那张大脸露出一脸大失所望的神情。
应默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只不过目前看来,都不重要了。
他还记得那日,阿德用他的身体情况换来了爷爷的首肯,开始对他开启新一轮的“监视”。
应默定定地望着酒杯里五颜六色的液体,那些液体灌进胃里,只有火烧火燎,和一次次翻搅胃腹的呕吐,还有第一次应酬的酒后……萧正青奚落取笑他的神情。
萧正青说,那次他酒后打碎了一台茶几,并说——“我想和你做。”
应默耳廓火辣辣的,瞬间失去了对面前这些液体的乐趣。
他还不想喝醉后对着储柏胡言乱语。
应默放下酒杯,一心只想回去睡觉,他站起身来,拢着褶皱的衬衫,又把丢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轻轻拾起。
“你自己喝吧,我回家了。”
突然被放鸽子的储柏:“?”
应默摆摆手,在储柏惊诧的眼光中拉开大门,飞似的离开了酒吧。
一路走进车里,应默靠在车后座上,示意阿德打开空调冷风,吹了一阵,才觉得耳朵的灼烧感好了些。
阿德定定地看着后座上的应默,唇齿张合间,小心翼翼地问,神色和包房里的储柏如出一辙,带着些诧异。
“少爷,你进去才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这临近夜晚,来酒吧的人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日出,无人停留片刻,便潦草而归,喝酒还不够尽兴。
应默没说话,只叫他开车。
汽车发动后,他合上双眸,眼前一片黑暗间,他听见阿德的声音夹杂在嗡鸣的引擎声传来。
“少爷,刘管家说新来的厨师今天已经在家里了。”
应默的心脏猛然间向下坠了坠,唇齿轻张,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应了一声。
汽车停在洋楼前,应默如往常一般走进洋楼,便瞧见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对着应默微微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这中年男人和萧正青年纪相仿,古铜色的肌肤也和萧正青类似,蓦然一看精神面貌和身型也和萧正青有八分相似,细看之下,只有厨师服却和萧正青有差别。
应默见过萧正青的厨师服,剪裁合体,一身白色厨师服勾勒着身影的每一条弧线,彰显着他修长匀称的体型和气宇轩昂的厨师风貌,脖子上黑色的领结也寓意着萧正青作为厨师长的身份。
而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款式宽松,领巾只是做装饰用,衣襟也绣着中国元素,俨然是位中餐厨师。
这人温文儒雅,对应默微微欠身,不似萧正青一样刺眼,自己自我介绍起来。
“少爷,我姓汪,之前是做中餐主厨的,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或者宴请什么样的宾客,都可以和我讲。”
他凑近时,应默便嗅见了他身上的油烟味,顿时皱皱眉,好感尽失,嗯了一声就朝楼上去了。
只把阿德和刚来的汪厨师丢在一起,两人面面相觑,阿德尴尬地笑了笑,摸着后脑勺,不敢多说话。
夜晚,应默半梦半醒间,拉开房门想找水喝。
二楼小客厅光线有些昏暗,隐隐坐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应默刻意多看了两眼,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少爷。
这一声才叫应默猝然清醒过来,快步走下楼梯,又重回卧房。
之后的几天,汪厨师做好了早餐,应默看了没看一眼,就扭头带着阿德走了,到周末也从不下楼,汪厨师上楼叫了几次,都被应默冷眼相待。
几次过后,便也不去碰壁了,只是该做饭做饭。
三天后,应默刚下班坐进车里,阿德就带来最新的小道消息。
汪厨师向管家递交了辞呈,理由是受不了应默的冷暴力。
随后的日子里,这栋洋楼里新人换旧人,旧厨师离开,新厨师接上,应默几乎抱着卫生间过日子,有的厨师过于急功近利,气得应默摔了好几个碗,厨师惊觉苦不堪言,有的摆烂,有的走人。
深夜里,应默按着胃腹躺在床上,情绪一度跌到谷底,脑子里只有一个身影久久挥之不去。
他睡不着,从抽屉里掏出几个许久未吃的药瓶,找到那瓶苯巴比妥,倒出两粒干吞下去。
放在茶几下的合同用了整整半沓后,应默终于无法忍受,来医院看应翰飞时,徐徐开口。
“不用费心帮我找厨师了。”
第84章 老板偷拍的根源
“那就慢慢来吧。”
老爷子听到他的言论,脸色沉了沉,沉默半晌,也没强求,任由应默去了。
离开病房时,应默刚合上大门,便听见病房里隐隐传来一阵咳嗽声和唉声叹气的声音。
不用说,那是应翰飞对他的叹息。
那天后,应默投身集团工作,公司这几天正在开发一个新项目,员工都在加班,应默自然也在公司加班,众人在沙沙翻飞的纸张中和源源不断的咖啡中度过。
下班的时间临近,应默忙碌一天,输过的营养液的身体体力即将告急了,头晕目眩的他迈出办公室,准备回家休息。
窗外剩余的光线也开始变得灰暗下来,犹如一块黑色的幕布覆盖下来,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办公区开着亮堂堂的灯光,混着一室浓重的咖啡味,员工纷纷繁忙着,和客户进行沟通,电话铃响起的声音未曾间断。
嘈杂的工作环境里,偶然有一个男同事的声音传来。
“你今天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早点回去,还在这里加班?”
靠在一边揉着额头的女同事还在打电话,声音略显虚弱地回应:“没什么事,如果我要是休息,工作就留给大家了,我就是和客户对接比较忙,还来不及吃饭,有点低血糖而已。”
紧接着就是同事们此起彼伏的回应声,在办公区层出不穷。
“来,我这儿有面包!你吃点!”
“我这儿有糖!”
“我这儿有一个饭团!”
“我这儿也有,我这儿也有,你来挑挑想吃什么!”
……
和方才的反应不同,办公区里的同时见到应默出现,尚且不敢打量着他的神色,只是微微欠身,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然后灰溜溜地溜走。
应默迈进电梯,才觉得体力耗尽,浑身疲惫的如同背了块大石头,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难以喘息,有伴随着一阵无名所以的焦躁不安。
电梯里都是人,应默不想多解释什么,佯装无事靠在电梯上,和他一同下电梯的属下人手一部手机,缓解和应默同乘一部电梯的尴尬,应默便也掏出自己的手机。
微信APP上都是红点,是今天的待办,刚点开,零零散散的聊天记录就被顶到了最前面,那些都是部门领导创建的汇报群,铺天盖地的工作内容,只翻了两眼,应默便将工作内容合上了。
除了这些聊天记录外,他的微信便开始空空如也。
他下意识点开和萧正青的聊天界面,萧正青新换了个头像,从前是个疯狂做菜的Q版动漫小狗,那是一只黑白斑点狗,站在灶台边,带着厨师帽,头顶还挂着汗珠。
自从回到基地后,萧正青就换了一个新的头像,让应默看得十分陌生。
头像上是一只真的幼年金毛,趴在案板上睡得安逸,头顶上也戴着一个厨师帽,面前放着一块罗马方形披萨,黑亮的鼻头放在披萨旁,也不为所动。
一换头像,应默便觉得聊天界面对面的人充斥着陌生的气息,不再是萧正青。
那些聊天记录仍旧留存,萧正青总是发来两行以上的对话,就连标点符号都完整的跟在后面,一看就十分工整,做人严于律己。
反观他呢?只有一个漆黑一团的头像,平时就是嗯啊是,单字回复,其他的还有四五秒的语音,是他烦躁起来骂人的举动。
应默心里有点奇怪的别扭,看了两眼就关闭了和萧正青的聊天界面。
从萧正青离开他的世界,他才隐隐觉察到这个世界有一丝异样,和萧正青的点点滴滴犹如只有他忘不掉的平行时空,割裂了现实与幻想。
大概是和萧正青相处时间比较久,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
这几个月来,没什么大风大浪,有的都是平淡无味的日夜,和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萧正青。
萧正青一离开,他做什么都不适应,总以为一回头就能望见萧正青的身影,到头来却发现他那些行为有多可笑。
回头时分明没有一个人等他,有的只是为钱奔波的一群下属。
他不交付真心,也没人想看他伤痕累累的心,更别提一头热的想交换他真心的人。
黑沉沉的夜,弯月如钩,万家灯火亮起,应家的庄园地处偏僻,在近山处,整个庄园置身于一片紫色的薰衣草花园中,往日都是开车出行,现下更为静悄悄,只有夏日夜晚的蝉鸣在嘶声长鸣。
割裂明暗的点点灯火照耀着无甚人烟的庄园,蝉鸣比以往更为聒噪。
庄园中最中心的主楼,二楼唯一一盏亮起的灯火,倒映在漆黑的夜里,透过窗户,晚风吹进窗口,拂过应默额前的碎发以及书桌上的笔记本。
他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那个黑色牛皮笔记本,一页揭过一页。
从震荡心肠的熊熊燃烧大火摧毁了他的家庭,令他失去了父母开始,直到翻过最新一页,空白的页面上,只有他和萧正青在昏暗光线下的那张合影,没有任何字迹。
应默想要在这页写下什么,又遽然停笔,迟迟无法落笔。
那张合影是留宿哈巴雪山大本营那晚,应默突然胃疼,萧正青翻找喂药时,不小心碰掉他的背包,笔记本里掉落出的那张照片——他们初次灵魂与肉体交融时拍下的床照。
说是合影也不算是合影,是只属于应默一个人的偷拍,萧正青早就睡了,压根没发现他偷拍了床照。
还记得那晚,应默躺在床上浑身疲惫,却难以入眠,躺了许久吞下一片抗焦虑药片,坐在床边酝酿睡意。
他们的行动鲁莽又仓促,一路蛮横索取、激烈进攻,暧昧的旖旎香艳充斥着房间,凌乱的衣服丢了满地。
窗帘是被萧正青随手拉上的,未曾检查是否拉紧了,露出一层薄薄的纱勉强可以挡住外面的光芒,昏暗的路灯洒下的光线却足以穿透窗帘缝隙,闯进屋里,勉强能看清屋里的情况。
萧正青轮廓分明的脸庞陷在松软的枕头里,阖着双眸,长睫微垂,脸上一片恬静,他古铜色的脖颈,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应默突然抓起手机,相机的自拍镜头里他白皙的脖颈上吻痕异常夺目,在昏暗的光线下很容易辨清。
应默的身体是疤痕体质,很容易被留下痕迹,萧正青却在他的脖颈上落下夺目又骇人的细碎吻痕,显得他带着狂热的占有欲。
第85章 老板和他的龙舌兰日出
他承认和萧正青上床是带有目的性的,不止是在电视前的第一次初见,和萧正青的第一次真正见面,应默不经心地和他目光接触,就再也移不开眼。
应默不得不承认,萧正青在他心里,比很多人都看着顺眼许多。
萧正青本人从电视里走出的那一刻,网上的一句色情满满的言论倏忽间闪过应默的脑子里,如火花般迸溅又炸开。
网上有人说,认真享受一次做爱,才是漫长人生旅途中圆满的一环。
这句不正经且色气满满的话,令他一想到便觉得心脏狂跳不止。
应默忽然明白这句言论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短暂的人生,不享受一次做爱就是不圆满的,而这个做爱的对象,他现在只想选萧正青。
应默想体验一下,所以笔记本上“第一次做爱”的人生计划开始了。
哈巴雪山大本营那晚,也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什么其他的上天安排,偏偏从笔记本上掉落的是这张偷拍照片。
这些日子里,应默从未和萧正青合过影,如果不是萧正青拿他当朋友,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算。
萧正青翻过他的笔记本时,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是忐忑还是震惊,抑或是激动?
应默想到这里,放下笔,又伸手盖住那张照片,不想再去考虑他和萧正青的事。
过往的那些故事都只是过往。
他撕掉贴着他和萧正青床照的那页,随手夹在了书架里抽出的书里,又塞回书架里,不想再去回顾,也没去记夹在哪本书里。
既然没打算和萧正青在一起,他也没必要一直记着和萧正青的记忆。
应默打断自己的思绪,在工作中忙碌。
自从接手自家产业后,应默比从前更忙了,也没空去想和萧正青有关的事,心态也渐渐朝好的方向发展,每逢周一三五,还要去和储柏共同经营的MCN机构开个会。
这日不是他到储柏公司报道的日子,日头正盛时,储柏却发来一条微信。
【木白:江湖救急,今晚你得出来,和我一起陪个客户,那个客户指名道姓说要见你。】
应默瞧见这个微信,不由愣怔几秒,发了个问号。
对面的储柏没看到似的,没说别的,只发了一个酒吧地址。
【木白:今晚这里见。】
【。:……】
应默没答应,也没拒绝,只发了一串省略号,也没接到储柏的回复。
正值下班时间,应默整理好最后一沓合同,摆在桌上,便捞起桌面上的手机在休息室里洗了个澡,才换上一身新西装,赶赴应酬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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