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撤回了踏入京城的脚步,愤然转身,一路赶往边关都未再回头。
思绪收回,赵剑墨泪珠滑进鬓发,盯着被旁人押着的楚煜白,他突然笑了。
原来是这样,他果然未看错人,楚煜白是谁,他是凌寒独立的鹤,怎么可能甘愿入笼。
赶到边关的第一刻,他就发觉到不对劲,细细想去楚煜白是不屑于做那事,所以他坚信他的鹤是有苦衷。
“你,又要骗我。”楚煜白眼眶发红,狠狠瞪着升平帝。
“朕对你不够好吗?”升平帝见他一副气急,恨极了他的样子,心里也不爽快。
他震怒道:“三年以来朕对你事事包容,你让朕放了谁,朕谁没放过?!甚至水汀山冬猎赵剑墨逾矩抱你,朕都当作未曾听过!你还要朕如何做才能得你欢心?!”
“你去死啊!”楚煜白吼道,“你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萧皇后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楚家满门被灭的真相吗?!”
空气瞬间凝固,制着楚煜白的宦官只想将自己的耳朵割掉,好没听过楚煜白的话。随着升平帝挥手,那两个宦官如蒙大赦,赶忙退到远的不能再远的位置跪着。
升平帝眼中浮起杀气,冷冷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李执清告诉你的?”
那两个宦官生怕事后被灭口,又悄着往后挪,还未心定下来,自己脖子被人一扭,登时归了天。
乐渊出现在跃南林中,又解决了暗处几个人,借着枯草遮挡慢慢移向楚煜白,他紧握着剑,神经在听到萧皇后那一刻就紧绷着。
第46章 步步紧逼
“李尚书自然不可能知道你的窝囊事。”冷冽寒风刺骨,楚煜白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他颇有些不顾一切的意思。
“萧氏助你登基,萧皇后为你左右逢源,你却狡兔死走狗烹,萧皇后为何早产你不知道?你给乐渊宸王封号不就是堵萧家的嘴吗?”
楚煜白嗤笑,提起旧事竟发现怒气都提不起来,痛苦被时间消磨,每提起一次只会增添一份无奈承受。
他说起往事,有压抑沉痛又有几分平淡,“楚家世代为官清明,你却因寥寥几句挑拨之言便疑窦丛生,既已决定灭门,又为何不斩草除根?”
独留他一人。
楚煜白长舒一口气,摸着腕间红痕,“没脑子怎么当的皇帝,还不如早早退位的好。”
楚煜白字字落入赵剑墨耳中,他歪倒在地上,见楚煜白在寒风中瑟瑟,摇摇欲坠,他想冲过去抱住楚煜白,可他一动升平帝的剑便抵在他颈间。
升平帝对楚煜白难得的语气不善,“萧皇后的事你同乐渊讲过了?”
“你想我说吗?”楚煜白反问。
“那便是没有,”升平帝斟酌着用词,“你若是将那些事烂在肚子里,你同赵剑墨的事,真可以不追究你,皆是赵爱卿的错,同你无关。”
“你放他走,”楚煜白伏地起身,眼神炯炯盯着升平帝,“我便不说。”
“不可能。”升平帝自不会答应,还未他再说几句楚煜白自不量力,身后却传出令人意外的声音。
乐渊解决另一个妄图射杀楚煜白的弓箭手,他丢命时惨叫出声,最后声音随着勃间咔嚓脆响消失。
乐渊从枯木丛中走出,浑身散发着狠厉,他如同往日般恭敬,“父皇,母后为何早产生下柔儿?”
升平帝面色凝重,不动声色地瞥了周围,随后对乐渊道:“朕无需向你解释,退下。”
“难道因为他?”乐渊指向楚煜白,他说,“还是因为你不相信萧家忠心。”
赵剑墨脑中乱成一锅粥,怎么会和楚煜白有关?不可能。
“难道当初母后执手告诫我莫要轻信身边亲近之人,是想让我莫要相信父皇吗?母后的死,就是为了提防外戚?”
可明明萧家在助升平帝即位后格外低调,母后时常告诫母家要收敛低调,莫要张狂逾矩。世人都传帝后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竟也会无情谋害?
至亲至疏夫妻……
乐渊脚步乱掉,感觉力气精力在随风飘走,他握紧剑柄,沉心问:“所以是否如此?”
升平帝不屑一顾,剜了乐渊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声音瞬间转冷,“你要造反吗?”
“自然不会自寻死路,”乐渊说,“父皇想要让乐彰即位吗?”
总不可能是他,是谁都不会是他。
升平帝默不作声,兀自盯着一样动作,只见他将剑插进地面,往怀中摸出一迭信封,他本能感觉出不妙。
京城晋王府内,乐彰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嘀嘀咕咕,身旁的小仆从看不下去,劝道:“王爷,说不定他一会儿便回,不必如此费心。”
“你懂什么!”乐彰啪一下坐在凳子上,手指不安地来回摩挲,“他都去了那么长时间,一点回信都没有想到底是抓到没有。”
他想到什么,脸色一白,忙道:“他该不会被乐渊连锅端了吧?!”
乐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气急败坏摔盘子,“早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他当那只鱼是傻的吗?回乖乖一个人去吗?!他死了不要紧,他把本王供出去就全都完蛋了!”
“不行!”乐彰慌得脚不沾地,他唰一下站起身,“本王要去找父皇。”
“朽木。”升平帝道,“所以你想做什么?”
乐渊好好收起乐彰通信代圆的信件,“要的不多,”他一字一顿道,“父皇殚精竭虑,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升平帝早知他有此意向,“朕不答应你,你便会揭发你兄弟?”
“乐彰种种所为,不配同儿臣称兄道弟。”
“放肆!”升平帝怒斥,而后又爽快说,“朕答应你,立你为太子,但朕可不会白白答应你。”
乐渊等着他的后话,赵剑墨却有些如鲠在喉,他定是难逃一死,死他倒是不怕。
赵剑墨拔掉胸前的箭矢,果断扔到一旁,喘匀气后努力看向楚煜白。
只是他怕牵连,而且……
他放不下。
“赵剑墨,朕要你手刃他,如何?”升平帝道,“你同赵剑墨早有联系朕不是不知道,但你既想要那位置总要付出点代价,你要不要那位置?”
乐渊挥剑,胳膊蓄力,缓缓走向赵剑墨,升平帝露出微笑,挪步去楚煜白那边。
他走还不忘说:“朕要他的首级,而后赐给楚贵妃。”
“乐渊!”楚煜白吼道。
升平帝抓住他的后脑发丝,而后用力将他按跪在地,声音阴测测的,警告说:“不要妄图屡次挑战朕的底线。”
“乐渊!”楚煜白喘着粗气,凌乱发丝间泛红的眼死死盯着乐渊,“你敢杀他?!”
他敢杀他,楚煜白知道,所以他才会乱,升平帝不会杀赵剑墨,他既要明帝的声名,也要转嫁仇恨。
楚煜白见乐渊离赵剑墨越来越近,他的心脏怦跳不止,口口气难以呼出,他挣扎着,升平帝啧了一声松开楚煜白。
还未等楚煜白起身冲过去,升平帝却往后环住他的脖子,禁锢他的身体。
“好好看着,”升平帝道,“同朕作对的下场。”
乐渊站定在赵剑墨面前,他低头看着他,赵剑墨闭眼,楚煜白紧紧抠着升平帝的手腕,咬牙切齿道:“若是他身死……”
“如何?”升平帝随口道。
乐渊已经提起剑柄,亟待挥下。
“住手!”楚煜白神色骤变,嘶声吼叫。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赵剑墨猛然睁开眼睛,只见乐渊脚下一转,调转剑锋冲向升平帝。
升平帝似乎早知如此,他果断推开楚煜白,楚煜白受力往前扑去,扑向乐渊的剑。
赵剑墨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见乐渊扶住楚煜白的肩膀,而后拽住胳膊将他甩来自己那边。
赵剑墨不知哪里来的劲,直接硬撑起身,接住被甩过来的楚煜白,他激动战栗,来回摸着楚煜白的胳膊,检查有没有伤口,又极轻地去揉楚煜白腕间红痕和后脑被拉扯的头皮。
赵剑墨的动作全被升平帝看进眼里。
真该死!竟如此大胆!
升平帝一时出神,脖颈一凉,他赶忙后闪,下一秒乐渊的剑锋同他的喉管擦肩而过。
“你敢弑君?!”升平帝竟不知乐渊步步紧逼,果真有取他性命的意图。
乐渊极为小心,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每走一步,身后都跟着源源不断的箭矢飞过。
乐渊的暗卫在见他动手那一刻便倾巢出动,根据箭矢飞驰方向将埋伏的人尽数斩杀,又同升平帝藏的精兵打在一起。
升平帝体力不支,但见乐渊依旧不依不饶,招招要取他姓名,他挥剑又一次挡下乐渊的夺命剑,而后大声道。
“住手!”
乐渊剑锋骤顿,见升平帝的精兵不再动作,他也收回剑,距离升平帝五步外盯着。
升平帝气喘吁吁,扔掉手上的剑,道:“朕可以不杀赵剑墨。”
乐渊狐疑得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松口。
“但,楚煜白必须跟朕走。”升平帝道。
“不行!”赵剑墨突然发出震天吼,喊完又咳个不止。
空气忽然凝住,乐渊、升平帝连同周围的暗卫、精兵同时看向楚煜白。
楚煜白头皮抽动,太阳穴跳个不停,他闭上眼睛,握紧的拳头不断发抖。
恶心,太恶心了。
不堪忍受!
赵剑墨一边咳嗽,还不忘摸上楚煜白的手,盖住他不断颤抖的拳。
乐渊不可能代替楚煜白作出决定,就在众人僵持的时候,不远处无人在意的跃南河中响起汩汩水流声。
一颗圆润的脑袋突然冒出水面,四处张望,在转向他们的方向,尤其是在看见乐渊的那一剎那。
乐鱼脸上炸起笑容,他笑嘻嘻高高伸出胳膊挥来挥去,腕子上的红绳夺目。
乐渊隐约间可以看见有一条蓝丝牵在两人手腕间,随着乐鱼的动作来回摇曳。
乐鱼激动喊道:“乐渊!我在这里!”
乐渊:“?”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乐鱼跨着步子,一步两步从河里跑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随后往后弯身,拖出来好几个大水泡。
一个里面是早就晕了的小九狐,怀里还抱着块石头,一个是鼻青脸肿的男人,还有一个小水泡包裹着一只闭眼的小白狮。
乐鱼伸出手指,轻松戳破水泡,将银狐踹过去,隔着一小段路手指着银狐,他对乐渊骄傲地道:“就是他了!小鱼成功抓到他啦!”
乐鱼双手抱臂,下巴微抬,表情极为自豪,神情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儿。
众人视线瞬间落在银狐身上,银狐的面具早已被扔掉,他的脸裸露出来,大片烧伤的痕迹布满半张脸,极为骇人。
“证据俱在,现在北狄国暗探都已抓出,”乐渊顿然语气轻松,“父皇,要乐彰还是楚煜白,还请三思。”
第47章 命不久矣
乐彰还是楚煜白,显而易见他会选自己的儿子。
“那你把信全部——”
楚煜白:“我跟你回去。”
楚煜白缓缓起身,在赵剑墨震惊的目光中再次说道:“我跟你回去,信必须留在他手里。”
升平帝眉头一挑,显然不曾猜到楚煜白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选择。他笑着伸出手,“现在随朕回宫,朕放赵爱卿一马。”
乐鱼不明什么情况,他学会了冷静,慢慢地挪到乐渊身旁,拽拽他的衣袖,问:“怎么回事?楚大哥怎么会跟他回去?他不是不喜欢皇帝吗?”
乐渊攥了一把乐鱼的头发,湿哒哒的水流出来,他皱眉道:“他自有打算,你先跟暗卫回去更衣。”
“哦好,”乐鱼一步三回头看楚煜白,忧心忡忡,又对乐渊说,“那你也快些回来。”
乐渊嗯了一声,弯腰去扶赵剑墨,赵剑墨撤回目光,慌乱地抓住乐渊的胳膊,“我行动不便,求王爷快去阻止他!他不能再回去!”
“绝对不能!”
乐渊动容,回首去看楚煜白走向升平帝的背影,而后说:“他是有主意的人,即使我阻止他,他也不会跟你走。”
赵剑墨骤然松开手,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你看,你最终还是要回到我身旁的,”升平帝伸出的手被忽略,他也不恼怒,继续说,“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随朕回宫吧。”
楚煜白不出声,跟在升平帝身后,再身后是残存的精兵。
楚煜白突然开口,“是吗?”
升平帝不明意思,面色疑惑,“什么?”
楚煜白抬头,嘴角勾起骇人的笑,升平帝不知为何浑身战栗一瞬,又问:“你在说什么?”
楚煜白不回答,两相对峙间升平帝率先败下阵,回过身背着手继续走,“不要妄图挑战皇权,你根本就不是——”
升平帝眼睛倏忽瞪大,大脑空白一瞬,唯有颈间的疼痛不减,
楚煜白轻笑一声,又转手腕,“我说,”动作间升平帝脖颈血流如注,“我的一辈子还长,可你的……”
“已经到头了。”楚煜白一字一顿。
身后精兵见状怒发冲冠,全部扑上来,楚煜白抓住升平帝,制在怀中,斥道:“现在还有得救,若是你们再敢上前,我直接让他人头落地!”
楚煜白的动作震住乐渊、赵剑墨以及蠢蠢欲动的精兵精兵们观察着升平帝的状态,又回头看一眼,乐渊站在他们身后,在他身后是宸王府的暗卫,个个目光如炬,武艺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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