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枫一愣,见他当真要换上衣服,又惊又喜,忙上前:“我来替少爷更衣。”
“不必,外面候着去。”
封庭柳瞥了他一眼,大步走到了屏风后面。尉迟枫也不敢多留,跟着玉霁往外走,还顺带关上了门。
玉霁站在屋外,心情颇佳地捋着自己的长发,看了尉迟枫一眼,道:“他竟是会听你的话。”
尉迟枫听了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爷分明是生气的,为什么还是换了衣服。”
“你问我?他向来阴晴不定,想什么就是什么,我哪知道他的心思。”玉霁摇了摇头,“就像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身边一样。”
“这很特别吗?”
玉霁听了这话,对着他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你是想说,你对他来说很特别吗?”
尉迟枫虽然听得出这是一句嘲讽,可他还是忍不住思绪飘散,甚至真的这样认为,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可玉霁下一句话却打消了他这份喜悦。
“既然说他阴晴不定,如今他换了那件衣服,可事后指不定要怎么折磨我俩呢。”玉霁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我可是个大夫,若要说罚,也是先罚身强体壮的你呀。”
尉迟枫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只是转过头盯着门,望眼欲穿。
就当玉霁正打算继续打趣尉迟枫时,房门却忽地被推开。
与此同时,一股夹杂着花香的风顺势吹来,吹拂起一片淡粉的衣摆,其上金丝柳叶随风摇晃,倒是与园中的柳树同步了去。
尉迟枫双眼放大,对着眼前的人发起了呆来。
封庭柳的确适合这件粉衣,衬得他宛若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许是为了配合这件衣服的气质,封庭柳随意地用白玉簪子将一半的长发挽起,更增几分风流之姿。
像是桃花落在柳树枝上,增了一抹艳色。
可当封庭柳一双凤眸微眯看来,那赤红深渊之中的压迫感,又毫无保留地施压而来。
美人当前,即便要索人魂魄,也叫人毫无怨言。
尉迟枫一时之间竟分不出那花香的来源,也分不出到底是院中花开更盛,还是封庭柳相较更艳。
封庭柳眉梢微挑,眼中聚起笑意,手中烟斗凑近嘴边一抿,更是风流,“如何?”
尉迟枫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时之间声音沙哑,“少爷自然是极好看的……”
见他这番痴迷,封庭柳也不恼,轻笑了一声上前,踩着高阶俯视着他,抬手用食指点了下他的额头。封庭柳是用了力气的,尉迟枫被点得回过神来,后退半步。
封庭柳笑了两声,抿着烟嘴看向玉霁,“怎么,满意了?”
玉霁其实也有些发愣,他知道封庭柳长得好看,也知道这件衣服并不女气,但他确实有几分想看封庭柳笑话的意思。但他没想到,封庭柳穿上这件衣服会是这样的效果……
“哈哈……满意了满意了。封城主果然是风流倜傥、仙人之姿!我忽然想起来百药坊里还煮着药呢哈哈……我先回去了……”玉霁心虚得很,转头就要溜走。
封庭柳倒也没拦着他,看着那一抹艳红的身影跑出了院子。
封庭柳转过头,又看向了尉迟枫。
尉迟枫莫名地紧张起来,仿佛被封庭柳的眼神缠紧了神经,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封庭柳赤眸微眯,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却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
“啊呀~封大城主几月不见,怎么还穿上粉衣啦。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尉迟枫顺着声音来源抬头看去。
只见主屋屋顶上坐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生了一张风流的脸,不似封庭柳此番用衣着衬出的风流,而是自骨子里发出的一种狂放与不羁。他身着黑红长袍,长发扎成马尾却凌乱摇曳,眼中带着笑意看来。
可尉迟枫却感到背后发寒,登时警惕,拔出身后长剑,挡在了封庭柳身前。
那男人的脸上,竟然布满了可怖的黑色花纹!
那花纹如同藤蔓,缠绕在他的左边面颊之上,最长的一根抵达眼尾,好似毒物,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何人!”尉迟枫大喝一声。
那男人微微一笑,像是被藤蔓缠绕着的毒蛇,随时可以让人毙命。但他却没有攻击而来,只是起身一跃而下,身形轻盈落地。他不紧不慢向着二人走来,步伐轻快潇洒。
“我是最熟悉封大城主的人,你说——对吗?”
作者有话说:
粉娇你几?
第17章 风澈
“我是最熟悉封大城主的人,你说——对吗?”
尉迟枫警惕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人,随时准备攻上前去。
他不明白戒备森严的柳渡城中,为何会闯入这般无礼的怪人,亦不知那面上诡纹又是何来历。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人绝不简单。
男人面上笑意更盛,向尉迟枫投去玩味的目光。
就在尉迟枫足下发力,准备冲上前之时,封庭柳忽地动了。
封庭柳一把夺过尉迟枫手中的剑,将烟杆随意地扔进他怀里。即便是尉迟枫皮糙肉厚,也被烟斗烫得一惊,连忙小心地捏住了那贵重的烟杆。
尉迟枫的剑很重,但即便是封庭柳习惯了轻剑,也能将其拿得稳稳当当。
封庭柳一袭粉衣,握着那把剑稳步上前,倒也是别样风景。
尉迟枫担忧封庭柳的安危,惊呼了一声:“少爷!”
而那男人见此,倒也竟也没有出招的打算。
电光火石之间,封庭柳忽地发难,他猛地上前,一把扯住了那男人的衣领,另一手挥剑,向着男人的面部刺去!
男人硬生生地被抵在了院内柳树树干上,而那柄长剑的剑刃,距离他那诡异的黑纹,不过一指距离。一截黑发被剑刃消去,落在地上。
男人依旧是面带笑意,似乎是认定了封庭柳不会伤他。
“见了师父居然动手,徒儿你这是大不敬啊。不得行不得行。”
“滚!谁是你徒弟!”封庭柳面染怒意,握紧手中衣领,又是狠狠一抵。
尉迟枫见封庭柳动了气,担心极了他的身体,快步走上前去:“少爷!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
“咳咳……他说得对,消消气,消消气。哎呀,我只是看你穿得漂亮,多说几句,你瞧瞧,你怎么还急眼了!”男人笑意不减,说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气人。
两人僵持半晌,封庭柳才冷哼一声,松了手劲,后退两步。他把剑扔回尉迟枫手里,抱臂冷眼看向男人。
封庭柳分明还穿着一身粉衣,却已是盛气凌人。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男人笑嘻嘻地理了理衣服,也不顾自己头发被削了半截有几分可笑,索性就靠着树干,摆了个极其浪荡的姿势。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嘛,我每次来,你都这么凶。”
封庭柳狠狠一瞪,厉声道:“也不知是拜谁所赐!”语气间,竟有几分咬牙切齿。
男人的眼神移到尉迟枫身上,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又道:“不让我跟这位少侠互相认识一下吗?”
尉迟枫担忧地看着封庭柳的背影,他能感受到封庭柳如今的心情不佳,可似乎又顾忌着什么,并没有对那个男人下杀手。
“尉迟枫,我的侍卫。”封庭柳随口说道,又转过头看向尉迟枫,随意一指那男人,“这人叫风澈,是现今的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
尉迟枫震惊地看向那放荡不羁的男人,完全难以将这张脸与“魔教教主”四个字挂上钩。
况且,魔教教主为何会如此大胆地出现在柳渡城境内!
尉迟枫忽地想起,柳渡城往北,便是魔教据点,而柳渡城也恰好将魔教通往中原的路完全封死。
难道,这一切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为何魔教教主会出现在此……”
风澈全然不在意尉迟枫看他的目光,笑道:“进去说吧,在这儿站着未免也太不尊师重道了。”
封庭柳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向着书房走去,“也不知哪来的师,又是哪来的道。”
风澈哈哈一笑,跟上了他。
-
尉迟枫为两人倒上了茶水,他泡茶的手法并不精细,但清香之气也足以待客了。
倒好了茶水后,尉迟枫便站回封庭柳的身后,这已经是专属于他的位置。
“魔教中人修习魔功心法,无法克制杀人本性,危害江湖,杀人如麻。这些传闻,难道少侠不曾听说过吗?”风澈潇洒地坐在椅子中,随意一靠,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带着十足的江湖味儿。
他身上仿佛还带着龙门客栈的狂沙,抑或是昆仑冰谷的寒气,皆是十分浪漫的气息。
“我头部受伤,失去记忆,你说的这些我并不记得。”尉迟枫摇了摇头答道。
“哦——原来如此。”风澈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对面的封庭柳一眼。
封庭柳抬起茶杯,轻抿茶水,听他这般语气,抬眼瞪了过去。
风澈耸了耸肩,继续说道:“那我可要好好解释一下。魔教中人的确做过这些事情,但那是老教主带着他的党派所犯下的错误。如今,我已经掌管魔教,栖息于北地,不曾深入江湖,只为给魔教中人一个归处。”
尉迟枫略感惊讶,毕竟提及魔教,哪怕是他失去记忆,也本能地觉得他们并非善类。
“所以,现在的魔教中皆是善人?”尉迟枫问道。
风澈听了这话,忽地笑得开怀,“小兄弟,你太天真了,怎会有这种想法!你可知,魔教中人为何会入魔教?”
“因为修习了魔教功法?”
“有三种方法。第一,就像你说的,修习魔教功法。
第二,哪怕是修习正派功法,若是不小心走火入魔,便可能坠入魔道。
第三,那就是靠投胎运气,若是运气不好,父母中有一人为魔教中人,那么从出生起,他便注定只能修习魔功。”
无论是哪一种方法皆无回转可能,无论是自愿还是遵循命运,最后,都只能落得一个过街老鼠的下场。
坠入魔道之人,经脉中内力逆行,极易暴乱发狂,无法运转寻常功法。
可偏偏,那些魔功皆是些夺人内力、嗜血养蛊的法子,叫武林正道不寒而栗。
若想分辨眼前的人是否是魔教中人,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探其内力,但唯有内力更加强劲之人才能做到。二便是以魔纹辨认。
风澈指了指自己脸上可怖的黑纹,尉迟枫这才细细打量去,发现那魔纹虽然蔓延攀爬在脸上极其可怖,但本质上竟是经脉的走势,不过是血液在其中留下的痕迹罢了!
“这就是修炼魔功的证据。内力逆流引起了血液暴乱,若是不能克制,便会留下痕迹。一般来说,修炼魔功时间越长,魔纹就越多、越明显。”
“如果有魔教中人的魔纹足够小、又被衣服遮掩、且武功高强,岂不是就不会被发现了?”尉迟枫又问。
“对,没错,就是这样。”风澈点头,“所以他们很容易混入人群中,作乱武林。”
“目的为何?”
“目的……”风澈语气顿了顿,苦笑一声,“我虽不是为那些作恶的魔教辩证。这些人,无非是想要登上武林巅峰,却求而不得。或是与正道观念有异,急于证明自己,剑走偏锋。本意皆是可怜人,却做法偏激。”
他们本也是寻常侠士。
却无法苟活在阳光下,选择钻入鼠洞,做那最阴暗的老鼠,又不甘心退居于此,妄想打破武林秩序。
“那你又是为何入魔教?”
“我嘛——我根本没得选呀。我那惹人恨的父亲,便是前任魔教教主,亦是建立魔教、传播魔功之人。”
风澈面上笑意不改,可尉迟枫却是一噎。
风澈见他如此表情,竟是来了兴致,继续讲道:“这些年,亦有不少像我一样的魔教之人出生。我想阻止这样的命运,始终在找一种能够让魔教中人恢复正常法子,最终不过能用药来抑制些许罢了。”
尉迟枫将风澈所讲的信息拼凑在了一起,便也知晓,是风澈为了像他这样无法选择出身的魔教弟子,将父亲顶替,打造了一个新的魔教。
这听上去似乎与柳渡城有些相似之处。
“那前教主现在……”
“带着他派教众逃走了。很遗憾,我不知道他的据点,不然早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风澈讲得口干舌燥,兀自倒了杯茶水,抬头猛灌,末了发出一声喟叹。
尉迟枫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
风澈为何会认识封庭柳?又为何让封庭柳唤他师父?两个人到底发生过什么?
柳渡城又为何会堵住魔教据点唯一的出口?
尉迟枫张嘴,还想继续发问,却一阵清脆的声响打断。
尉迟枫向着声响方向看去,只见封庭柳将茶杯撂在茶盘上,正抬眼看向他。他立刻噤了声,向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我忽地有些饿了。”封庭柳开口道,“你去后厨取些茶点来。”
尉迟枫听出言下刻意避开他之意,只得低声应下:“是。”
待尉迟枫离开房间,屋内安静下来后,封庭柳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刻意忽视对面风澈投来的打趣眼神。
“有话直说。”
“你对他倒是不一般。”风澈一手托腮,笑眯眯说道。
“干你何事。”
“你叫我来,不是就是为了让我给他讲讲魔教的事儿吗?不过也是,他若是一点儿也不知情,重入江湖,便是任人宰割。”
“但我没叫你今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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