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傅又问,“那殿下是画王八累着了?”
萧子衿尴尬地“哈哈”了两声,试图解释:“是太傅你布置的课业有点多,我睡的晚了些。”
五皇子一脸认同,却没敢说。
文太傅点了点头:“可我见殿下所交课业之上,除了那只王八外可空无一字。”
“啊?”萧子衿懵逼道,“可我记得我写了的……”
他声音逐渐变小,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自己也不大确定,那到底是真的还是迷迷糊糊间做的梦。
文老太傅把戒尺往石桌上一拍:“想必殿下是在梦里写的吧。”
其他几个皇子见文老太傅被气得不轻的样子,一个个噤若寒蝉。
五皇子拼命抽动着眼角给萧子衿打眼色。
“太傅我错了。”萧子衿认错是一如既往的迅速,都不带犹豫半刻。
文老太傅把书往桌上一拍:“六殿下有何错?”
萧子衿:“……”
他心说谁让你布置那么多,我写又写不完可不得睡着了吗,困了就睡不是人之常情吗。然而这些他可不敢说出来,否则老太傅能当场给他做一顿戒尺炒墨汁。他不带打一点磕绊道:“上课睡觉,此为一错;课业未做,此为二错。”
速度快得像是总结过了无数次的经验,就等着这会儿来敷衍老太傅。
老太傅气得胡子都在一抖一抖。
“既然殿下知错,那就同往常一样出去罚站吧。”
萧子衿松了口气,反正不是第一次,罚站他都罚熟练了,他习以为常地往外走,脚步甚至有些雀跃——太傅讲学时候格外认真,到时候他找个机会悄咪咪溜出去,大概率太傅也发现不了,正好前段时日闷在房里他人都快闷傻了。
文老太傅哪能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对付萧子衿他的经验都能总结出一本书。
“古人曾言,若人主所行不当,臣下又无匡谏,苟在阿顺,事皆称美,则君为暗主,臣为谀臣,二者皆有过。季远之,你作为六殿下的伴读,当行谏诤之责,如今便同六殿下一起去罚站吧。”
萧子衿脚下一顿,回头道:“太傅,他是大哥伴读,并不算我的,和我一起罚站不妥吧。”
文老太傅只瞥了乖顺站在窗外的季远之一眼:“一日为臣,亦要行臣子之责,罚站去吧。”
季远之双手握拳最终却只是垂下了眼,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同他站在一块儿等的伴读们目露同情,又有点不可言说的幸灾乐祸。
他们自从来了后都多多少少跟着皇子们受过罚,只有跟着太子的季远之连太傅的怒色都少见,更别说还要一起被罚了,也就是如今太子殿下不在,他得跟着六殿下,否则那日子还真让他们这些人嫉妒。
“忍一忍吧,”同季远之一起被送来后来又被二殿下挑走了的那人道,“我们做奴才的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说着,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神色几乎掩盖不住。
“太傅!”
萧子衿还要说什么,文老太傅却没理会他,只一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罚站别墨迹。萧子衿这下真的有些急又有些生气,但文老太傅压根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开始讲学了。
“老顽固!”
萧子衿怒冲冲跑了。
【作者有话说】
好孩子不能学哦
第30章
太傅的讲学声从不远处传来,时而带着几个皇子的朗朗诵读声,外头是几个伴读在扎着堆低声唠嗑。
假山石壁前,罚站的萧子衿余光去瞟季远之,见他沉默着不做声,有些愧疚。
“那个……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季远之垂着眼,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刺:“六殿下不必如此,作为奴才这些本来就是应当应份的。”
萧子衿听出他语气里面的情绪,也有点不大高兴,到底是宫里千人宠万人捧的皇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软钉子,但这件事情又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他还真说不得什么。
萧子衿有些生气地鼓了鼓两颊。
爱怎么想怎么想,谁要管你。
哼。
等太傅的授课结束已经将近午时,各皇子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回去用午膳,倒是五皇子蹦跳着过来招呼萧子衿,同他勾肩搭背。
“六弟!走啊,去我宫里玩。我宫里来了一批新奇玩意,说是西北十三部那正流行的,一起看看去呗。”
萧子衿一听眼睛都亮了:“走啊。”
两人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五殿下的伴读没来得及跟上,站在原地看季远之,有些犹豫:“你……要跟着你家殿下一起去吗?”
季远之沉默地摇了摇头,腋下夹着自己的书本,自顾自地转头走了。
五殿下伴读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喃喃:“真是个怪人。”
季远之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说自己的,他独自穿过御花园,在长廊下小坐了一会儿,膝上摊着萧子规写满小字的课本。
文老太傅正见过武帝,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他独自一人在看书。
“季远之是吧?”老太傅起先还不大确认,上了年纪,眼力已不大行,远了辨不清人,近了他才能分出来,“怎么就你一人?六殿下呢?”
季远之温顺地起身将书合起来,规规矩矩地垂着眼问好:“太傅,殿下同五殿下玩闹去了。”
文太傅倒也不意外:“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前阵子太子殿下同老夫说过,你在药谷未曾习过字,他给你布置了些入门的课业,你做的如何了?”
“回太傅,”季远之低眉顺眼道,“已全部临摹完毕。”
“你倒是颇为上进,”文太傅挺满意,“若是有不大清楚的地方便来问老夫吧。”
季远之谢过。
老太傅看着他似乎还有话想说,最后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众人皆有不平处。”
“你亦是,六殿下也亦是。”
季远之目送着他离开,冷笑了下,实在是想不出那种人能有什么不平处。
出生皇族地位尊贵,上有宽厚仁慈的兄长,下有仆从阿谀奉承,只要伸伸手,天下好处皆在他掌心,何来的不平处?不平在太尊贵没有任何忧虑吗?
他收起书,这下是真看不进去一字了,索性也不浪费时间了沿着长廊往回走。
殿里伺候萧子衿的侍女有些奇怪:“诶,怎么就小季你一个?殿下呢?”
季远之摇了摇头,侍女知道他话少,也不同他计较,反而拿了几个包着的糕点塞给他:“刚出炉热乎着呢,殿下既然没回来你就先吃点吧。估计是又不知道去哪玩了,不用多操心。”
没等季远之推搡拒绝,侍女就道:“哎快拿着吧,姐姐这边还有活儿要干呢,拿着吧。”说完就小步走了。
季远之手足无措地拿着糕点,那温度透过油纸传过来,怪烫手的。
他抿抿唇,终是没拒绝对方的好意,带着回了暖阁,小口小口吃了。
……
同一时间,五殿下的宫里,萧子衿撅着屁股正趴在地上格外新奇地看着在地上打转的蛙。
这玩意只要一拧后头的发条开关,就能蹬着小腿往前蹦哒,非常精巧。
萧子衿看着他蹦哒了一路,就在后头跟了一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好玩吧,”五皇子得意道,“我上次见到我母族堂弟在玩,问他要来的。”
萧子衿顿时羡慕又嫉妒。
陈家是几代的福书村,那些堂兄堂弟都饱读诗书,也就一个陈诺和他一样性子皮一些,光是如此都要被唠叨上好几日,别说玩这些小玩意了。
他自幼光是听亲眷唠叨他“不像话”“没规矩”都少说有十数次了。
偶尔打个马球就更是道德败坏。
“听说他们十三部落的小孩儿现在都爱玩这个,还有那个一吹就起大泡的东西,也是那边小孩儿爱玩的。”五殿下头脑简单四肢也不见发达,平生最爱的就是捣鼓这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对这些简直是如数家珍,也格外不成体统。
索性宫里还有个更不成体统,不是打马球就是爬房顶的六殿下,才显得他乖巧不少。
“别说五哥小气哈,你挑两个喜欢的带回去玩。”五殿下手一挥非常仗义。
萧子衿不大信任地斜睨他:“真的?你得发誓——上次往太傅身后贴小纸条被发现你就说是我干的,我可信了你的邪。”
旁边的小侍女噗嗤嗤地笑出声。
五殿下挂不住脸,哥俩好地搂着萧子衿的肩同他商量:“三个!三个行了吧。五哥发誓!”
萧子衿哼了哼:“这才差不多。”
他心满意足地从满满当当的收藏箱里淘了三个宝贝回去,路上都乐颠颠的,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侍女们见他用好了午膳就催着他去写太傅今日留下的课业。
萧子衿一拍头:“完了,忘记问五哥了。”
年纪最长的侍女无奈地笑出声:“就知道殿下你忘了,方才五殿下已经派人来说过了。”
萧子衿脸皱成了苦瓜,不情不愿地在案几前咬笔头,半个时辰也没憋出半个字,倒是迷迷糊糊地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
“阿楠。”
季远之头晕目眩地从冰冷的石地上爬起来,握住他的手试图叫醒还在昏睡中的萧子衿。
紧闭着的石门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慢慢抬了上去,江海平靠在石门边,身上还是他们刚见时的那身衣服,手上骚包地拿着折扇,赞叹却又并不意外:“不愧是药谷的人,‘绮梦’都没放倒——季谷主,不如我们来谈谈吧。”
他笑眯眯地“啪”一声展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
“等谈过之后,你再考虑要不要叫醒静王殿下,如何?”
……
一觉睡醒已经天色不早。
萧子衿迷迷糊糊地揉揉眼,不大确定地问侍女:“方才母后来过了吗?”
他总觉得自己在睡着之后听到了母后的声音,可到底听到了什么又忘了个彻底。
侍女笑道:“殿下你这是睡迷糊了吗?若是皇后殿下来了早给你揪起来了,还能让你睡着?”
萧子衿想想也是这个理,按他母后脾气,若是来了正看到他趴在案几前睡得口水直流,能不给他两下都是母爱泛滥。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腿:“那个季远之呢?”
“小季啊,在房里吧。”侍女打趣,“他可比殿下用功多了。”
萧子衿不大在意:“你家殿下便是不用功,那也最是聪明伶俐。”
“是是,”侍女笑着应,“殿下说的是。”
“晚膳好了吗?”萧子衿摸摸有些饿了的肚子问。
“已经好了,不过殿下你吃完得快些完成课业,明日可别再让老太傅揪着把柄了。”侍女好声好气地劝。
萧子衿苦着脸答应下来。
第31章
两个月转瞬即逝。
起先萧子衿还每日翘首巴望着兄长什么时候回来给自己暖阁里的小窝囊领走,随着北境的热病反反复复甚至有一路南下爆发的趋势时,他终于偃旗息鼓,认命了,捏着鼻子宽慰自己,虽然这小窝囊真的气人,但好歹长得还行,若是不看他那副窝囊样,也有几分养眼。
何况这小窝囊虽然真的窝囊到让他窝火,但显然是个聪明人,来的时候明明大字不识几个,时隔两个月倒是把他兄长留下的几本书册都看得七七八八了,模仿起字迹更是足以以假乱真,偶尔太傅在课上提问,其他人答不上来,叫他的名字他倒是能引经据典对答如流,虽然偶尔能看出生搬硬套的痕迹,但夸赞一句天才确实是毫不过分的。
留一个又窝囊又蠢货而且还长得丑的,不如留一个虽然窝囊但长着脑子长相也还行的,就当养了一只不会说人话的聪明八哥算了。
这么一自我开解,萧子衿豁然开朗,头也不疼了,眼也不瞎了,走路都轻快了,连带太傅卷着书卷打他脑袋叹气让他多学学都不那么面目可憎了,反正他就缩着脑袋左耳进右耳出,只当老太傅是上了年纪岁数大爱唠叨,横竖对方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不能真卷了书卷抽死他。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老太傅有火难发。
“几位殿下若都能如此让老夫省心便好了。”
老太傅转过身,没注意到身后的二皇子和四皇子脸色都是一变。
四皇子咬紧了牙关,直到太傅授课结束那忿忿都还挂在脸上。
伴读看出他心情不大好,小心翼翼地帮他拿着书:“四……四殿下?”
“走,”四皇子阴鸷地盯着季远之的背影,“本皇子要去替六弟管管下人,教教他手下的人什么叫为奴之道。”
伴读不敢忤逆他,懦弱地抱着书跟上。
萧子衿毫不意外地又被老太傅留了堂。
二皇子看着被叫走了的萧子衿,再转头看看自己四弟冷笑了下。
瘦削的伴读仔细又小心地揣摩他的意思:“二殿下,今日可要同四殿下一块儿走?”
二皇子冷笑着道:“四弟既然还有要事,本殿下去坏人好事做甚?”
“一个没脑子的莽夫,一个不知道整日想什么的怪胎,由着他们狗咬狗去。”
……
老太傅拿着萧子衿交上去厚厚的一打作业随便摊开其中一份指着上头说是鬼画符都能算褒奖的字迹,几乎能说是忍气吞声了:“这是什么?”
萧子衿情真意切:“太傅你布置的课业啊,我写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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