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猛地一个激灵,倏然睁开了眼睛。
红色的珊瑚树发着光,七彩鱼儿游来游去,经过她时会停下蹭蹭她,再欢快地摆着尾巴离开。
时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脑子发愣地往下看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很大的蚌壳中,身旁有颗比她脑袋还大的珍珠。
珊瑚,蚌壳……
这是在河底还是在海底?
轰隆一声,哪里好像塌了,时雨吓得坐直身体,蚌壳在这时候移动起来,珍珠发出柔和的亮光,让周围一切显现在她眼前。
蚌壳并不是凭空漂浮在水里,而是由那条巨大的黑色尾巴依托,珍珠的光芒照在黑尾上,反射出幽幽冷光。
村里一直有关于河神的传说,流传最广的就是说祂是一条龙,但亲眼所见跟听闻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此刻,她吓得完全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条尾巴卷住她的腰。
拳头大的苍绿色双眸朝她看来,时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梗着脖子想要远离,却怎么都挣脱不了桎梏。
“第二次了。”
时雨干咽一口唾沫,用干涩的嗓音问:“什、什么第二次了?”
巨龙不语,只是盯着她看。
时雨实在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眼睛垂了下去,心脏剧烈地敲打着胸*膛,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如果不是在水里的话,她早就汗流浃背了。
七彩鱼游过来,被巨龙的哼声吓退,慌不择路撞上珊瑚树,晕了。
时雨更加害怕,恨不得变成泡沫融入水中,但她不能。
“你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吗?”
“啊?”
时雨眼睛转一下,看似在思考实则大脑一片空白,这种情况下谁能保持冷静?脑子根本就转不动嘛。
巨龙眸色微冷,缠在她腰上的尾巴收紧,“一点都不记得了?”
时雨知道祂生气了,斟酌着开口:“最近发烧把脑袋烧糊涂了,如果给、给我一点时间的话,我一定会、会想起来的。”
尾巴陡然松开,时雨猛然往下掉,摔在河底的石头上,疼得在五官移位。
“不必了,你走吧,不要再扰我清静了。”
“您真的让我走?”
时雨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
巨龙轻蔑的睨她一眼,倨傲的甩着尾巴朝远处游去,她的尾巴尖十分好看,是五彩斑斓的黑,在幽光下闪着各种不同的颜色。
时雨缓了好一阵子疼痛才消失,她扶着珊瑚树站起来,站在浩瀚无垠的河底,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村子里肯定不能回去了,那些人把她当成眼中钉,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可除了村子,她还能去哪呢?
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连大山外面的世界都没见过,这天地间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脑中浮现出何姑慈祥的面容,时雨莫名眼眶发酸,掉下泪来,她缓缓蹲下,把脸埋进臂弯中,小声抽泣。
不远处的巨龙睁开眼睛,看着那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身影,苍绿色的眼眸略微暗了一下。
忘了约定的明明是她,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珊瑚树张开枝条将她环住,七彩鱼聚拢过来,围着她打转,连那蚌壳也一开一合的,像是在逗她开心。
时雨眼睛更烫,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泪珠砸进水里,竟然荡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巨龙原本还在用尾巴往外弹小鱼,见时雨哭得止不住,便停下了动作。
难道不喜欢这种把戏?巨龙疑惑。
她也是第一次跟人类打交道,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该怎么才能让她高兴。
想了想,她说:“别哭了,再哭把你吃掉。”
时雨吓得噎住,眼泪凝在眼眶里不敢掉。
巨龙尾巴一甩,若有所悟。果然不哭了,看来应该用这种方式。
憋着憋着,时雨的情绪真的收住了,她转头偷偷看巨龙,发现对方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你不想待在这里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好。”时雨以为河神想赶她走,听话地答应。
巨龙睁开眼睛,冷哼一声:“你还真想走?”
时雨揣摩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得这位神明脾气有些古怪。
巨龙没有再理她,闭目假寐。时雨不敢说多余的话,抱着腿坐在珊瑚树下,在柔和的水流安抚下睡着。
黑色的尾巴从一旁游过来,拨开围在时雨身旁的七彩鱼,把睡着的小人儿卷住,让她能睡得舒服些。
尾巴收回来,脆弱易碎的人类就到了眼前。
敖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半晌才吐出一声叹息。罢了,忘就忘了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总会想起来的。
半梦半醒间,时雨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不贪恋起这份温暖,使劲往里蹭。
敖雪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轻捏着她的脸说:“不许得寸进尺。”
“唔~”
时雨嘤咛一声,拂开她的手钻进她怀里。
敖雪牵起唇角,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时雨醒来发现自己蚌壳里,还有些遗憾,那个梦真的非常美好,要是能一直沉浸其中就好了。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身上的不适全部消失,精力充沛地能上山砍十捆柴。
四周都不见巨龙的身影,时雨反倒自在了不少,她跟小鱼们说话,跟珊瑚树说话,跟蚌壳说话,连地上的石头都不放过。
“你说河神大人是什么意思呢?祂愿意让我留下吗?”
“说说看,留下你我有什么好处。”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雨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仰着头往后看去。
巨龙神情高傲地看着她,苍绿色的眸子像宝石一样剔透,但露出的表情却让她不解。
不过捉摸不透也正常,毕竟河神大人是神明,怎么会轻易被她看透呢?
巨龙俯首,视线与她齐平:“嗯?”
时雨一时语塞,口不择言:“我是你的新娘!”
她说完后,鱼儿不游了,珊瑚不亮了,水不流动了,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时雨察觉自己说错话了,正要轻轻跪下,就听巨龙说:“新娘?呵!”
她语气讥诮,充满了不屑一顾的傲慢,在时雨看她时巧妙地避开,转动尾巴朝巢穴而去。
时雨暗骂自己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竟敢对河神大人说这种话,幸亏祂大人有大量,不然只怕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巨龙睡在用金银堆砌的巢穴里,发出浅浅的鼾声,时雨暗暗松了口气,准备继续跟小鱼小虾交流,腰间突然出现一条黑色的尾巴,而后她整个人往后飞去。
“啊!”
她惊恐地大叫。
“别吵了。”
尾巴一松,她掉到了巨龙身上,与巨龙垂下来的头近在咫尺。
时雨连忙住了口,唯唯诺诺地趴在祂身上,大气都不敢出。
敖雪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生出逗弄的心思,“如若我不让你留下,你待如何?”
时雨仰头看她,眼睛闪烁着,浓长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我就走,您说什么我都遵从。”只要你别吃我。
敖雪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微闭着眼睛,慵懒地说:“出去你也活不了,还不如想办法讨好我,让我允许你留在这里。”
“怎么讨好都行吗?”时雨虔诚地问。
敖雪“嗯”了一声,想听听她打算怎么讨好。
没想到这人类抱着她的脑袋,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敖雪大脑空白,半天没反应过来,时雨跪在她身上,紧张地搓着手,成败在此一举,是去是留就看现在了。
“这就是你讨好我的方式?”
敖雪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但语气还是有些怪异。
时雨心虚地看着她,小声说:“何姑说以后嫁人了,这样做就……就可以了。”
“这是她教你的讨好夫君的方法?”
时雨乖巧点头。
敖雪偷偷在心里记下,然后问:“既是讨好夫君的法子,那怎能用在我身上?”
“我是河神大人的新娘,这样讨好您也不算错。”
敖雪眼神闪烁一下,用尾巴把时雨完全圈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胡说八道!”
周围光线暗了下去,时雨知道她要睡觉了,乖乖伏在她身上,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巨龙不自然地把脸移到旁边,心中腹诽,什么都不记得还想当她的新娘?狡猾的人类,哼!
敖雪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连忙闭上眼睛补眠,离那个日子越近,她的情绪越不受控制,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心潮起伏。
区区人类罢了,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时雨在巨龙身上醒来,准确地说是被烫醒的,原本坚硬冰冷的鳞片变得柔软滚烫,将她身上的温度都
巨龙喘着粗气,似乎很不舒服。
“河神大人,您怎么了?”
巨龙没有被唤醒,而是用尾巴缠着她的腰,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腰腹被粗粝灼热的鳞片刮蹭的难受,时雨却没察觉到不对,依旧伏在巨龙身上试图叫醒她。
“河神大人,您醒醒啊,您生病了吗?”
巨龙骤然睁开眼睛,苍绿色的眼睛变成了幽蓝色,眼神晦暗幽邃,翻腾着深沉的欲望。
时雨一下被吓住,缩着脖子与祂拉开距离,巨龙对此十分不满,尾巴缠紧她的腰肢,将她按到身下。
“怎么样我的新娘,现在知道怕了?”
第32章 河神的新娘
时雨感觉巨龙的身体变小了,脸也变成了人类的样子,但她背对着巨龙,看不见她此刻的形容。
胳膊粗的黑色龙尾缠住她的腿,粗糙的鳞片不停磨蹭着,让她的肌肤变得敏锐滚烫。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项上,整个后背麻酥一片,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受。
“河神大人,您到底……怎么了?”
少女细弱的嗓音传来,巨龙神思清明了几分,尾巴慢慢松开,背对着她朝巢穴深处游去。
“河神大人……”
“闭嘴!再吵就把你丢出去。”
时雨连忙噤声,看着变小的巨龙艰难地往前爬,觉得有点可爱。
可爱?时雨连忙收住自己大逆不道的思绪,乖乖地待在蚌壳里。
应该没事吧,祂可是河神大人啊。
在时雨心里,神是与天同寿的神秘生物,祂们无所不能。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后颈,巨龙留下的温度还在,手触上去有点痒。
时雨无聊地数游过的小鱼,巢穴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她蹭一下坐起来。
借着里面传来轻微的呻。吟,似乎极度痛苦,时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就见到巢穴里冒出许多七彩泡泡,很快就把她给淹没了。
不等她弄清当下的状况,那些泡泡就裹着她飞进了巢穴。
之前听说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她还不信,现在看着四周镶嵌的珍珠,和满地琳琅的金银珠宝,感觉传言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这巢穴从外面看黑沉沉的,里面却明亮如白昼,时雨被放在泛着冷光的青玉台阶上,周身的泡泡消失于无形。
青玉阶看似寒冷,脚踩上去却是温热的,一股暖流从脚底板蹿上去,蔓延至四肢百骸,时雨只觉得通常舒畅,飘飘欲仙。
一声低沉的嘶吼,五彩斑斓的尾巴从里面伸出来缠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巨龙身侧,直接对上那双幽蓝的眼眸。
时雨怔怔地看着她,小声问:“您、您还好吗?”
巨龙低头,声音喑哑:“如果我说我不好,你当如何?”
“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做的。”
时雨眼神真挚,小脸在莹润的光下显得白皙透彻,比一旁的珍珠还要惹眼。
敖雪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突然无力地靠在她肩上,呼吸急促炙热,毫无规律。
“什么都会做吗?我不信你。”
这话她说了不止一次,可笑的是,在听到的时候,她竟还是想要去相信。
敖雪,你活了这么久,怎会如此单纯?
巨龙在心中嘲笑自己,侧头咬住少女的脖子,用尖细的虎牙厮磨纤薄的肌肤。
“啊,嘶……”
时雨倒吸一口冷气,倒不是有多疼,而是被吓到了。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庞然大物张嘴咬她,她瞬间就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察觉到她的僵硬,敖雪嗤笑一声:“不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这就怕了?”
可以帮你做事,但不能把命给你啊。
时雨颤声回:“不、不怕。”
敖雪眸色一变,齿间力道加深,虎牙嵌进了细嫩的皮肉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时雨抖如筛糠,认命地闭上眼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的,还不如安静地接受死亡,说不定还能在奈何桥上遇到何姑。
敖雪移开嘴唇,舔掉她脖颈上渗出的血珠,幽蓝色眸子里似是燃起了什么。
“为什么不挣扎?”
时雨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眼睛,“不敢。反正我这条命是您的,您随时可以取走。”
敖雪被她的话气到,缠在她腰上的尾巴绞紧,看着她的小脸逐渐泛红,眼里凝上清泪,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悸动又憋闷。
她松开龙尾,掐着时雨的下巴问:“感觉如何,喜欢吗?”
时雨泪眼朦胧,摇着头小声说:“不喜欢。”
“那为什么你反抗?谁允许你求死了?”
不是你想吃了我吗?时雨心里这么想,但不敢说,可怜巴巴地掉眼泪,敖雪看了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将人按进怀里。
“你的命只属于你自己,即便是我,也没有权力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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