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温星河露出毫无攻击性的微笑,随即走进屋内,还贴心地转身把门关好。
“咦?”她走到女人身旁,一幅浑然无知的模样,好奇问道,“你们在聊啥呢?”
“小温你来的正好,”秃顶的中年男人对她招招手,满脸神秘道,“我问你啊,现在网络上是不是很可怕啊?”
温星河现在的身份是工厂管理层,是她用技能临时获取的。她倒不是刻意想从这一群npc时的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只是因为她的办公室在这儿,才将计就计加入了他们。
她刚进入副本就来到了这个雪糕工厂,身边却没有队友,先前留下的短时通讯装置也无法联络任何人,她只能硬着头皮,第一次尝试独立探索。
她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漏了馅,本只想听几句八卦熟悉一下环境,可谁知这么快就被拉入了讨论。
“啊?”感受着周围人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温星河这回是真有点懵了,“为什么这么说呀?”
男人讳莫如深地晃了晃手指:“你知道厂长女儿的事情吧?”
温星河眨着眼睛,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摇了摇头。
“哦哟,你个小年轻消息怎么比我们还闭塞啦!”旁边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惊讶道。
“哎呀,”男人对她翻了个白眼,“人家小温是脸皮薄,不敢在背后说人坏话啦!”
温星河暗自揣摩自己听到的话,努力从中分析信息,顺便默认了男人的话。
“小温啊,不用怕,咱就是随便聊聊天而已。”大衣女人宽慰道。
“你知道昨天晚上有人来闹事吧?”
温星河点头,随即露出恍然模样:“啊,原来那些人是因为……”
她话说到一半,就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捂住嘴,一幅惊异模样。
秃头男人摊开手:“你看吧,我就说那网络不安全吧,什么都能被查出来,人家在千里之外做小三,连咱们这儿都遭了殃。”
温星河的眼珠左右转动,随着男人这句话落下,她听到久违了的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那是任务更新的标志。
网络、冰淇淋厂,先前经历过的副本以另一种形式再次展现,令温星河产生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那位厂长女儿,恐怕就是这次任务的主角,而所谓的“小三”,或许也另有隐情。
“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温星河把手放在膝盖上,认真对男人说道,“在网络上调查人可是犯法的。”
温星河并不像越关山那样细心,但从办公桌上硕大的电脑显示器和墙上的旧挂历中,她也能简单分辨出现在的时间,和詹云逸那个副本恰好是同一年。
这个时代,大洋两岸的发展尚有一定差距,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年人来说,网络还是个相当新颖陌生的概念。
而对于“人肉”、“网暴”这些词,他们大约也是生平第一次听到。
“犯法?”男人满脸诧异,“还有这么一说?”
温星河重重点头:“是啊,还能把那些人告上法庭呢!”
男人费解地挠挠头,嘟囔着:“这……这倒也用不着吧……”
眼看气氛变得冷淡下来,想来也无法再从他们这儿得知更多讯息,温星河决定直接去找事件的当事人。
……
咚!
“哎呦!”
“哎呦!”
温星河刚迈出门,目光尚且停留在光洁的地面上,一转身,身旁便有一阵匆忙的风挂过。
紧接着一扭脖子,她的脑袋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另一人的脑袋上。
纵然身体素质已被改造多回,如此突如其来的冲击还是令毫无防备的温星河眼冒金星,噗通一下跌倒在地。
“嘶——”她用力按住自己生疼的脑袋,使劲晃了几下,眼前场景足足过了好几秒才重新变得清晰。
她看见一个大约和自己同龄的女生以和自己相同的姿势坐在地上,身边纸张散了一地,还有一个电脑包孤零零地落在角落里,拉链半开着,散出一片琳琅满目。
温星河自知自己头盖骨的硬度非常人可比,生怕对方被撞出个什么好歹来,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把对方从地上扶起来,搀到办公室的椅子上。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屋内屋外许多人的围观,只是不知为什么,办公室那群中年人在见到女生之后表现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不仅不再叽叽喳喳了,脸上表情也是畏畏缩缩,好像在怕什么似的。
半晌,女生终于从迷糊中醒了过来,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温星河脸上。
“你是?”她眨了一下眼睛,迟疑问道。
温星河心头一紧,不知她为何会如此发问——她的身份技能是对副本内所有人都有效的,就算是某些精神抗性强大的boss也只会对其产生一丝怀疑。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女生怎么会……不认识她?
温星河看着她清澈但茫然的双眼,听见那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替她回答道:“小刘总您忘了吗,这是老温头的女儿星河呀,你们小时候还一块儿玩过呢。”
对方仍然盯着温星河,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是吗,我不大记得了。”
“哎呀,”大波□□人一拍巴掌,替“多少年前的事了,人家媛媛忘了也正常。”
“媛媛呐,”她亲昵地拍拍女生的肩膀,挤出慈祥的笑脸,“星河今年刚毕业,也进咱们厂了,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那不就熟络了嘛。”
像是被女人的动作吓到了,她一下收回了视线,隐蔽地皱了皱眉,随即又带起一笑,轻轻点头:“嗯。”
她一下站起来,身形略有摇晃:“星河,我正好想问你些问题,跟我来吧。”
说罢,不给温星河任何拒绝机会,她便攥住温星河的手,拉着她离开了办公室。
“别忘了这个!”走出几步,温星河看见一人拎着方才掉在地上的电脑包和文件追了上来,将其塞到自己的手上。
在手指与布面接触的那一瞬间,温星河忽地一顿,瞳孔霎时紧缩,看向电脑包的神情里满是惊讶。
但在女生投来催促之前,她便已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仿佛那一瞬的呆滞和惊讶只是一个恍惚的幻觉。
……
房门紧闭,将外头的一切喧嚣隔绝。
房间挺大,但装潢很简洁,除了一张红木办公桌,就只有墙上几面大锦旗最为鲜艳。
女生转到办公桌后,却并不坐下,而是身体前倾,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
她抬起眼眸,眼神中透着的早已不是懵懂或澄澈,而是满满的探究欲和敌意:“你是谁?”
温星河咽了一下口水,面不改色的拉开椅子坐下,声音沉着:“温星河,你妈妈刘厂长发小的女儿,销售部部新来的员工。”
“不,”女生缓缓摇头,“你不是。”
“销售部最近根本没有来新人,我爸的发小里的确有一个姓温,但他只有一个儿子,现在还在读高中。”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如此相信你,但在我的记忆里,你是在今天凭空出现的!”
她拍着桌面,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温星河并没有被她这幅模样吓到,反而微微一笑:“别慌嘛,如果我想害你,那你可活不到现在。”
她站起身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粉色的折扇。她走到女生身旁,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
“刘媛,”她凑到对方的耳边,轻声道,“我来到这儿,是为了你的双胞胎姐姐——刘姝的命。”
第235章 逗小猴开心-冰淇淋(3)
不久前。
“还有什么没说的,赶快的吧。”温星火坐在树下,一边变出一个冰淇淋递给兔子,一边将一根逗猫棒伸向前方。
白猫晃荡着满肚子的赘肉,蹬直了后腿也没抓住那根狡猾的羽毛。它睁大眼睛,喘着粗气狠狠瞪了那羽毛一眼,索性就地一躺,凑到兔子嘴边,伸出舌头把半个冰淇淋球舔进了自己嘴里。
兔子尥起后腿,赶忙远离肥猫的深渊巨口,三下五除二吃掉了剩下的冰淇淋,然后像吃草一样把冰淇淋上的饼干棒拔起来吸溜进嘴里。
等嚼完了,咽完了,它才开口道:“没有了,真没有了,我们只是游戏npc而已,没法在外界长期停留。”
温星火观察一会儿它们的表现,觉得以它们的智商的确不能明白更多了,于是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对通讯仪那头的秦光霁道:“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他们只知道它们的‘主人’,也就是这个游戏的项目组组长忽然辞职,游戏很可能会由副组长接手,变成另一种风格。听说最近网络上有人在讨论有关这个叫刘姝的组长的事情,但它们没有亲眼见过,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你那边有发现吗?”
……
秦光霁站在繁华的十字街口,周围楼房高耸,色彩绚烂,但若凑近些便能发现,那些高楼大多是由各种颜色各种字体各种大小的文字组成的,偶尔有图片和视频飘过,却也模糊得让人看不清具体。
他对这景象并不陌生。两个月前,【坏蛋冰淇淋】副本里,他已见过太多如此结构的楼宇,也进入深海,窥探到了它们的本质——这是网络的世界,也是计算机的世界。
但他也清晰地知道,这里和从前并非同一个世界。
冰淇淋世界里的街巷要更加绚烂,图片和视频的比例也明显多于当下。
而若是将目光放在四周行人上,便更好辩明区别了。他们并非形象各异的冰淇淋,而是真正的人。
只是大部分人都像是换装游戏里初始状态,只偶尔有几个穿着不同衣服的人走过,显得鹤立鸡群。从他们身上的穿搭来看,和詹云逸一样,他们都生活在十几年前的过去。
身后大门已经紧闭,秦光霁收回了视线,扯下头顶的对话框,用缓慢浮现在眼前的大方块键盘打字。
传送飞毯仍然存在,只是飞行的速度比较缓慢。这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十几年的时光,从2G到5G的飞跃体现在数据传输上,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变化。
当飞毯落地,秦光霁却兀然愣住了。
这时候,他才开始回答温星火的问题:“有发现。”
“而且,是一些我们很熟悉的发现。”
———————————
“刘姝,女,一九八五年出生,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入职某游戏公司,一年前开始担任项目组长,半月前离职。”
“明面上,刘姝是主动辞职,但实际上,是公司迫于外部压力逼她离职,而所谓‘压力’,就来源于网络上的一则爆料贴。”
“帖主自称知情者,控诉刘姝自大学起便开始插足他人婚姻,并借此捞取好处,从大学奖学金到如今的职位无一不是靠皮肉关系获得的。”
“此贴迅速在论坛上引起热议,许多热心网友闻风而来唾骂刘姝的行径,并迅速寻找到了刘姝的社交账号,咒骂这位‘不要脸的职业小三’。”
“同时,他们也开始抵制由刘姝牵头的游戏项目,逼迫公司将刘姝开除。”
“够了。”刘媛紧紧攥着拳头,低声对温星河道。
她的眼眶中隐有水光闪烁,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她的嘴唇越发惨白。
“如果你只是想来说这些我早就知道了的事情,”她低下头,紧咬着下嘴唇,声音隐忍,“那么你找错人了。”
“我了解我姐姐,我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清者自清,他们的污蔑都是站不住脚的,破绽百出,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了,自然会发现的。”
“再说,”她耸耸肩,故意做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那些人骂得再难听也不过是在网上耍嘴皮子功夫,只要把网关了,不听那些话,他们能拿我怎样?”
可温星河并没有停下:“刘姝离职后,他们并没有停下对她的攻击,而是开始挖掘更多的信息。”
“她的家庭住址早被挖出,很多人给她送花圈、往她家门口泼油漆,还有许多人在街上散布传单,用大喇叭宣传她的‘恶行’。
“还有她的朋友亲人,他们全都不同程度地遭受到了骚扰。”
“这里,”温星河以手指地,“她父亲经营了几十年的冰淇淋厂,也不例外。”
“到现在——”温星河看向面上渐渐失去血色的刘媛,“你还觉得这只是一场‘嘴皮子功夫’吗?”
“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刘媛的眼睛发直,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张口闭口都显得麻木。
她丧失了所有力气,扶着桌面的手不是放下而是坠下,弯向地面的腿不是曲起而是瘫软下去。
宽敞的转椅接住了她极速跌落的身躯,她的面色呈现出病态的灰白,眼眶中的泪水仿佛是一瞬间喷涌而出的泉,却比所有自然的水源都要寂静无声。
“她一直都比我成熟,”刘媛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晨雾,会在暖阳升起时逝去,“她告诉我不要管,说她会处理好一切,让我瞒住妈妈,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些谣言。”
“可是……”她垂着眼眸,一滴泪水恰巧停在她的嘴边,映着窗外的夕阳变成橙黄,却没有阳光应有的温度。
“可是她骗了我,她从来没告诉过我,她自己经历了什么。”她抬起手,大力地抹去脸上的泪珠,可眼中的泪仍然不停地落下,仿佛永无止境。
温星河没再说话。此时此刻,也并不需要旁人的言语来提醒或催促什么。这是个缺乏监管的年代,网络普及的时日尚短,所有的防范和处理都需要时间的堆砌来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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