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背抵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哪怕是失去意识,她的双手也紧紧攥着越关山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放开。
秦光霁左臂搂着越关山,右边肩膀则靠着温星河,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双开门冰箱。
他的脸颊肌肉不由地抽搐了一下:“我说,这三个人的感情也未免太拥挤了一点吧……”
温星火闻言,治疗的手一顿,迟疑思考了一秒后,竟然也凑近了些:“那就再加一个吧。”
秦光霁:??你不要过来啊——
在秦光霁略带惊悚的注视下,温星火坦然自若地伸长手臂,圆润的指尖仿佛下一刻就能触碰到秦光霁的胸膛。
秦光霁:???不是,哥你来真的???
“扑哧……”温星火终于装不下去了,忍俊不禁地抽回手,转而搭上了温星河的肩。
“她身上的外伤已经治好了,”他从秦光霁的怀里把温星河捞起来,一边低头给她治疗,一边对秦光霁道,“只是……”
“只是,她的内伤太严重了。”秦光霁闭上眼睛,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越关山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的衣衫,轻叹道。
他能在团队背包里看到越关山的生命数值,生命值虽然在温星火的治疗中飞速回升,但却仍旧在红黄线之间徘徊,精神值更是只剩下了一层血皮,明显是伤在内里了。
“抱歉,”温星火低声道,“是我能力有限。”
秦光霁却是轻轻摇头,将目光落在怀中越关山冰冷沉疴的睡颜上。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
秦光霁打开了团队背包,点击最前面的那一格储物空间,取出了里面的东西——一条银质的项链。
秦光霁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握在手上,和项链上水滴形状的吊坠对视一眼,再仔细展开,将它戴在了越关山的脖子上。
“姐姐啊姐姐,”项链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闪耀的白光倏然迸发,令两人不由地闭上眼睛,却无法遮盖秦光霁带着叹息的呢喃,“你算了这么多,算好了星河的坚持,算好了他们姐弟的感情,算好了你们之间的羁绊,也算好了自己的脱身之路。”
“你知道这个支线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不够谨慎,你们两个甚至一个都无法脱身。”
“所以,你选择了一命换一命。”
“你牺牲神智保下了星河,自己的灵魂则遭受到了重创。”
“但好在,星河并没有遭遇到什么太大的磨难,她成功带着昏迷的你离开了那个世界。”
白光渐渐散去,另一道光芒却在这时愈加清晰——是属于温星火治疗技能的光。
“然后,”秦光霁看见越关山的眼皮抖动了一下,平静的话语出现了一瞬的抖动,很快被压下,恢复成平和的声线,“星火会救下身上全是外伤的星河,顺便也会治好你的外伤,让你的生命值恰好恢复到能够使用道具的水平。”
“但是,姐姐——”他的声线陡然拔高,“你知道赌狗都是什么下场吗?!”
“这种便宜道具,你也敢用来赌自己的命?”
秦光霁的眼眶中似有波光掠过,随即便被隐藏在看似轻慢的笑骂之中。
难得有数落越关山的机会,秦光霁越说越来气,越说越起劲,只是双手双眼始终没有从越关山身上挪开,呼吸亦是轻柔,不敢放过一点动静。
“很遗憾,”清冷的声线与满是倦意的浅笑一同曝露在秦光霁的面前,越关山半抬着眼皮,眼睛像是两颗蒙尘的宝石,显出脆弱,“我又一次赌赢了。”
她笑得纯粹,以此庆贺自己的再一次重生。
……
玩家的临时居所内,两盏白炽灯晃晃悠悠地悬在头顶,不断散发着微黄的光亮,将外界的黑暗勉强驱逐。
作为突破支线的主力,越关山虽然捡了条命回来,但仍旧极其虚弱。她半躺在土炕上,几次想要调动自己的四肢,却只能勉强把盖在她身上的厚重被子踢开一角。
“别动啦,乖!”温星河三两步走到炕边,把手里的饭菜搁到一边,轻柔地把越关山塞回被子里,和声细语地安抚道,“在生命值变绿之前,你还是乖乖待在这儿吧。”
“或者……”温星河缓缓靠近,长发垂在越关山的胸前,盖住了两人的面容,“你想让我抱你走吗?”
“好啊。”越关山竟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浅笑着应了一声。
温星河怔了怔,随后展露明媚笑颜:“哎呀呀,学会撒娇了呀~”
“姐,”在旁边目睹一切的电灯泡温星火一阵恶寒,“你的语气让我恶心。”
对自家弟弟,温星河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她转过身,双手叉腰,瞬间变了脸:“怎样?我乐意。”
“咳咳咳!”电灯泡二号秦光霁无语地打断了这三个抽象队友的抽象对话,罕见地担任了队伍里唯一一个正经人的角色,“既然大家都没事了,那就来讨论一下往后我们该怎么走吧。”
秦光霁将目光投向炕上的越关山和温星河:“说说吧,那个支线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052章 矿井之下(9)
两个女孩相互依偎,相顾无言,一时间,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回答秦光霁的问题。
秦光霁眨着眼睛,与她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茫然地摊开双手,用眼神询问:你们咋了?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温星河稍稍松开搂着越关山的双臂,清了清嗓子:“咳咳,还是我来说吧。”
她像哄小孩子一般伸手拍了拍越关山的脑袋,安慰地笑了一下,开口道:“我们经历了死亡循环,而且,是两重循环。”
秦光霁眼珠子转了两圈,脑子里登时回闪过那片火海,一个模糊的猜测正在心中构架——
众所周知,在陷入循环时,主人公一定会采取某些不同寻常的办法摆脱循环,而其中最为直接的一种,就是破坏原有的秩序。
“所以……”秦光霁提出猜想,“你们脱离循环的方法是直接放火毁掉整个村庄?”
温星河先是点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是,但又不完全是。”
“放火,是整个计划中的最后一环。”
温星河说完这句话,脑袋便重新转向越关山。眼中带着满溢的担忧。
她们本已靠得极近,她却犹嫌不够,再次挪动身子,把自己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越关山身上。
越关山满脸都是无奈,只得轻拍对方的手,和她双颊相贴:“好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事的。”
一旁的秦光霁:你们两个够了!就算要秀恩爱,也注意一下场合好吗!
大概是注意到屋里两个单身狗幽怨的目光,越关山尴尬地轻笑一下,把手从包得比婴儿襁褓还严实的被窝里伸出来,将温星河的脸推开些,重新恢复正经的样子,开始讲述起她们在支线世界中的所见所闻。
“我们的第一重循环是在现在这个村庄里,我们都是出生在村庄中的女婴。”因为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越关山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许的颤抖,在昏暗灯光的衬托下,染上了古朴而陈旧的气息,仿佛年迈的说书人翻开了尘封已久的史书。
“因为靠矿产谋生,村庄中重男轻女的现象很严重,甚至已经到了畸形的情况,如果一家人有了超过一个的女孩,那么那个女婴就会有极大的可能不被允许活下来。”
“我的运气不太好,”温星河插话道,“起先的十次循环里,我都是出生没多久就被扔进矿井里摔死了。”
她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笑意:“但后来我才发现,其实生下来就死,或许对那些女孩子来说也是件好事。”
“第十一次,因为‘父亲’的一念之差,她活下来了。”越关山牵起了温星河的手,“我们是一对姐妹。”
“可在关山十三岁那年,村里的酒鬼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想要对她不轨,我们奋起反抗,最后还是死在了那人的镰刀下。”
“第十二次,我们死于意外。”
“第十三次,我们死于疾病。”
“第十四次,我们死于谋杀。”
“……第二十次,十六岁的我被许配给了隔壁村的老光棍,出嫁前一晚,星河砸开了我的锁链。我们烧了房子,一起跳进了矿井。”
“那一次,时光终于没有回溯到出生的那一刻。”
“我们意识到,或许十六岁那年就是一个转机。”
“我们开始尝试,最后发现,只要在那个节点死去的人越多,时间回溯的跨度就越小。”
“所以,我们做了个计划。”温星河反握住越关山的手。
“砰!”她笑靥如花,“一场粉尘爆炸,全村一起上了天。”
“时间没有再被回溯。”越关山阖上眼,当她再度睁眼时,眸中已经染上了看不透的哀伤。
“但是,我们落入了第二层循环。”
“那是属于我的循环。”
“你们应该已经见过那个老婆婆了吧?”越关山问秦光霁和温星火。
“她看清了我的过去,用我的潜意识构造了第二层世界。”
“里面的每一个人,每一座建筑,甚至一草一木都完全来自我的记忆,每伤害它们一次,就等同于在我的脑子上刺一刀。”
“好毒!”秦光霁不禁愤慨道。
既然那个世界属于越关山的潜意识,那么她们不能够再次使用上一个世界的方法,通过杀人来逃离循环。可如果完全不采取行动,她们又会被彻底困在支线里,再也无法逃脱。
这几乎是个死局。
秦光霁望向越关山,回想起她离开支线时的狼狈模样,大概明白了她们最后用了怎样的办法脱身。
虽然故事与自己息息相关,但越关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调也保持着平稳:“最后,我铤而走险,先把自己的大部分意识存放在道具里,再由星河动手抹杀我。”
“主体遭遇危险时,潜意识村民们都会被聚集到提前设好的陷阱里,星河就趁此机会,将他们杀了个干净,最后一把火烧毁了整个村庄,彻底销毁了支撑起这个世界的潜意识。”
越关山说得轻描淡写,但哪怕是用脚趾头想,秦光霁也能窥见这个计划执行过程中的凶险,光是听着,他的心跳都是扑通扑通地撞着胸膛,简直就要顺着喉管吐出来了。
“你们可真是……”秦光霁咽了一大口唾沫,颤颤悠悠地竖起大拇指,“太强了……”
一个是真的敢拿命赌,一个是真的敢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们倒还真是般配啊。
越关山讪笑一下,也知道秦光霁的言外之意是被她俩的行动吓呆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轻轻揭过,转而谈起了正事:“一言以蔽之,这个支线的目的在于告诉我们——除了主线的任务之外,副本中还存在着更深一层的秘密。”
“对方将我们投入支线,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村庄的情况,目的就是要将我们拉下水。”越关山的话十分肯定,却如同石破天惊般,在几人的心中投下巨大的波澜。
秦光霁挠挠头,思绪在脑子里回转几圈,率先参透了副本的用意。他眼前一亮:“我明白了!”
“就和上个银矿关卡的最终祭祀一样,这原本也应该是个可做可不做的后续任务,我们可以选择提交矿井杀人案的主线后直接走人,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彻底关闭副本。”
说到这儿,他狠狠咬牙:“该死,那老太婆居然直接帮我们选好了!说好的自愿呢?”
“我想到了一些让我恨得牙痒痒的‘自愿返校’……”温星河低声嘟囔。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意见吗?”越关山眯着眼睛问温星河。
温星河飞速摇头:“老师,没有。”
“更加可恶的是,”温星火难得插话道,“她甚至已经替我们规划好了道路。”
几人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瞬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默然的凝重。
不管是第一层世界还是第二层世界,脱离的办法都只有一个——毁掉整个村庄。
这样沉重的将来,让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
“对了,”越关山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秦光霁和温星火对视一下,默契地抛开刚才的话题,你一言我一眼地把他们在祠堂里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现在看来,”秦光霁分析道,“这个所谓的‘泥娃娃’意象应该也有浅层和深层的含义。”
“就现在的主线而言,它指的是那些死于非命的孤儿,而对于之后的后续任务,它指的则是生存艰难的女孩们。”
“后续暂且不提,”秦光霁坐在炕上,手指摩挲着下巴,细细思索,“为什么来自村外的孤儿矿工会是‘泥娃娃’呢?”
“他们是死后才变成了泥人,还是……”秦光霁说到这儿,脑中忽然划过一个令人悚然的可能,心中一惊。
“还是说——他们其实早就不是人了?”秦光霁勉强说完了话,浑身的汗毛都因着这个可能而竖立起来。
那几个已经死亡却仍旧在游荡的玩家,不也是表面上看来一切正常吗?
会走动会交流的泥人,在这个村庄里并不罕见。
那个npc老头所谓的规则限制,其实只让季和正和王学名杀了几个早就死亡的泥人。
那所谓的举证根本就是一场闹剧,这样几具泥人尸体根本就不能作为证据,自然也不能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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