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王剑沉默了一会,眼神有些让人看不懂。柏红袖忽然就感觉他面上挂着的笑假了。
“是冷宫。”王剑摇了摇头,还是说了。
柏红袖反应过来,那种地方可不是冷宫吗!看来那孩子是哪个冷宫妃子的孩子了。
“要不要和我走。”
王剑突然邀请他。
柏红袖连忙拒绝,“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见的话一定细聊。”他想回去煮药了。
王剑没回话,就一直看着他。柏红袖感觉王剑的眼神侵入了他身上每一个角落,让他很不舒服。
柏红袖道了一句告辞,转身跑掉了。
冷宫里有个灶台,只不过看上去好久没人用了,刚刚柏红袖给那孩子烤兔子时也没用上锅台,此刻他收拾地很狼狈。
长这么大虽然经常被打个半死却真的没接触过这种脏活累活。柏红袖简直被自己感动到了,不过细细想来,他真的没理由这么做。心里想着罢工身体却很诚实。
等柏红袖熬上药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该说良药苦口吗,柏红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走进了男孩的房间,他没好气地扒拉起睡的正香的人。
男孩刚睁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就被盛着刺鼻的药水的碗怼到了嘴边。他被熏的想要掀翻面前的东西。
“你要谋害我!”那孩子断定柏红袖要给他灌毒药,可是十个他也拗不过一个柏红袖。
男孩被柏红袖掐着灌药时嘴巴也不老实。
“我……咕噜咕噜,一定要……咕噜咕噜……咬死……你。”男孩被柏红袖抓着双手固定在他的脖子前,整个身子抵在床头动弹不得。
“废话真多,病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还想着咬人呢。”柏红袖见他喝完了药起身便走,他还没走出几步,一个侧身,身边扑倒一个白发男孩。
男孩疼的龇牙咧嘴,“卑鄙……”
“偷袭的是你,究竟谁卑鄙?”柏红袖没搭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道:“自己爬回去好好休息。”
柏红袖在冷宫陪了男孩几天,他从膳房偷了食材,胡乱将米饭和蔬菜乱炒了一通。给男孩吃的时候,男孩很满意,甚至提出了要学习这个做法,柏红袖自然是同意了。
最重要的是,柏红袖还教会了他生火,要吃熟食。
“肉要烧熟了再吃,要不然会生病的。”柏红袖一边烤肉一边对旁边的男孩道。
“你管我……”男孩别扭地嘟着嘴,眼神却黏在食物上。
“平时你吃东西也不加调料吧,你看这个。”柏红袖从身边拿出调料撒在食物上,“这样食物就有味道了,会更好吃。”
说着,柏红袖把烤好的肉递给了男孩,男孩下意识伸手去抓,被烫了个正着。
“哈哈哈,你怎么不长记性啊。”柏红袖笑着拿过男孩被烫伤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
男孩脸陡然红了,他扭捏着试探性喊了句:“爹。”
“?”柏红袖一脸震惊,他吓得撇开了男孩的手,“你在乱喊什么!”
男孩见他过了头的反应仿佛一瞬间被冷水泼了般,他将手里的食物又塞回了柏红袖怀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柏红袖被烫了一下,连忙拿住了叉着烤肉的杆子。
不就是不让叫爹吗,闹什么脾气。
第82章 幻蝶
直到晚上,男孩都没踏出屋子一步。柏红袖自认为阅孩无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孩子。他拿着蜡烛摸进了男孩的房中,果然,男孩没睡,他直愣愣看着窗外,好像在赏月一般。
柏红袖坐在了他身旁,将蜡烛放在破裂的小碟子中。
“你又怎么了,不就是不让你叫爹吗?”柏红袖强硬地扭过了男孩的身子,让他面向自己。
男孩咬着自己的下唇,半晌没有开口。他长呼一口气,慢慢道:“我之前溜出宫,看见别的孩子管大人叫爹爹,然后被他们叫爹爹的那个人就会抱抱他们……”
男孩的双手一直胡乱扯着自己的衣角,他抬眸看向面前漂亮的人,眼中盛满泪水小声道:“你是不愿意抱我吗,所以不……”
他的话没能说完便止住了,少年的怀抱很温暖,像是一团小火团一点点融化了他的心。扑通扑通,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在活着。
柏红袖抱着男孩,他感到肩膀湿了。果然孩子就是孩子,这么爱哭鼻子。柏红袖想笑,心底却涌现一股酸涩的情感。
又是这股熟悉的感觉,可是这种情感他明明是第一次体验到,为什么会感到似曾相识?又是一阵剧痛敲击着柏红袖的神经。
男孩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少年情况不太对劲,他离开柏红袖的怀抱:“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和上次一样,这种痛感来的快走得也毫不留情,柏红袖摇摇头:“没事。”
看着男孩有些慌张的样子,柏红袖忽然感觉他有了些可爱之处:“我告诉你哦,爹爹是生养你的人,不是对你好的人都能叫爹爹。”
男孩反应了一会,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捂住了面颊。
前几日柏红袖都睡在别的地方,今天男孩却将他留在了自己房中。
男孩依偎在柏红袖的怀中,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终于寻到了归宿。男孩似乎做了美梦,他蜷做一团微笑着。柏红袖却对这温馨的一幕没什么感触,因为他不知道男孩多久没洗过澡了,味道有些令人窒息。
第二日一起床,男孩就被柏红袖丢到了装满水的木桶里。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柏红袖叹了口气,亲自给男孩洗头。
这次洗澡整整洗了近两个时辰,期间换了好几次水,柏红袖掐死了数不清的虱子。
“你以后最好注意卫生,不然我就会像掐死它一样掐死你。”说着,柏红袖按死了指尖一只虱子。
“哦。”男孩回了声,将头沉入了水底。
柏红袖的手指穿插在男孩的白发间:“你的头发很漂亮啊。”
“你不感觉这很奇怪吗?”男孩手心捧着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我的眼睛也很奇怪。”
柏红袖不明白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又往男孩头上淋了一点水:“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就叫奇怪,那样子是不对的。”
忽然间,男孩转过身,他第一次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柏红袖看着发丝从自己掌心溜走,顿了顿答道:“你叫我小蓝吧。”
小蓝。男孩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忽然道:“我叫口口。”
什么?柏红袖听不清他的名字,男孩的名字落在他耳中又变成了刺耳的爆鸣声。
“你叫什么?”柏红袖问。
男孩又重复了一遍:“我叫**。”
这次的爆鸣声更加剧烈,脑中的剧痛又开始了,不过这种痛感没有和以往一样消失,而是硬生生将柏红袖痛晕了过去。
柏红袖睁开眼,入眼便是陌生的房顶,虽然不认识却是富贵堂皇。
“红袖你醒了?”秦望舒一直守在柏红袖的身边,见他醒了如释重负,他脸上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你睡了两天两夜,可给我们急坏了。”
柏红袖的心脏怦怦乱跳,这种剧烈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但是一点也记不清了。
秦望舒看柏红袖醒了便叫了门口的侍卫进来:“让外面跪着的太医回去吧。”
“是。”侍卫应声,得了指令出了门。
秦望舒摸了摸柏红袖的头:“饿了吧,我去叫人给你拿吃的进来。”
二日未进食,经秦望舒这么提醒,他也感觉到了饥饿的感觉,点了点头。
“我叫尤凛。”男孩这么说完,就见面前叫小蓝的少年痛苦的捂住了头,然后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然后一点点地消失。
消失?
尤凛顾不得什么,他想要伸手抓住小蓝的衣袖,手却穿过了少年的身体。
“啊……”尤凛的尖叫声哽在了喉间,只发出短暂而低沉的声音。
尤凛眼睁睁看着漂亮的少年消失不见了,他跪在盆里,还保持着那个抓取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子穿上了少年为他找来的干净衣服,一步一步挪到了房间。
尤凛躺在床上蜷缩起来,明明昨天小蓝还在这里抱着他。他手上抓着柏红袖留下来的蓝色外袍,他嗅着上面残留的气味,感受着那人的体温。
自从柏红袖不见了,尤凛开始吃熟肉,开始清理自己,甚至在冷宫的暗格里找出了一本邪门的功法。他没学,他怕自己变成怪物,小蓝不喜欢他。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小蓝再也没出现。尤凛又开始吃生肉,他故意不再烧火。他也长时间不清理自己。
太久了,尤凛等不起了,他拿起了那本功法。
“你明明说过,让我吃熟肉。我听你的了你没来,我没听你也没来。你明明说如果我不清理自己就掐死我,可是你再也没出现过。”
尤凛白色的长发掩住了他大半的面容:“你没来……”
饿了就去抓宫里娘娘养的宠物吃,抓不到就吃野草。尤凛看着一盘盘食物从膳房端出来,他饿极了。为什么都是人,他就和那群宫里的家伙那么不同,他连活着都这么困难。
“有贼!有贼!”
膳房的食物不见了,瞬间,宫人们混乱起来。
这是尤凛第一次偷东西。
凭什么他们过的这么好,凭什么只有他活的如同恶狗。
尤凛开始学着偷拿膳房的食物,他每次把自己捂的严实。几乎每次都是顺利的,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他被一群宫女太监殴打的时候,他又想,凭什么。
他不想成为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后来他懂了,就凭自己弱小,弱小到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么他就强大起来,让所有轻视他的人蚀骨灼心。
那本功法早就破旧不堪,只能依稀辨别上面的字迹,尤凛喃喃,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心里的那个小蓝:“你说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奇怪,那我变成怪物也无所谓吧,你一定不会嫌弃我的。”
一定不会。
尤凛的功法练的愈发熟练。他第一次修习时,七窍流血,险些以为自己要丧命。而后的练习也不甚顺利,明明他是天生感觉不到疼痛的体质,自从修习了这功法后却能每每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可是他要变强,变强到去找到那个消失的人。
他修炼到接近麻木,而他又一次无法感受到疼痛。他明白,功法成了。
床上的蓝袍被尤凛洗得褪了色,就像蜕了皮的蝴蝶,留下一个虚诞的幻影。
蝴蝶的生命很短暂,尤凛的冷宫却每年都会飞来一只蓝色的蝴蝶,明明每次都不是同一只,但尤凛仿佛每次都能看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缱绻的目光落在蝴蝶蓝色的翅膀上,看它生,看它死。如同述说自己的思念般低语,又随着风轻轻散去。
随着年岁的增长,尤凛渐渐开始承认“小蓝”并不存在,只是他的幻想。“小蓝”的存在曾是支撑他生存的勇气,可是无论再如何留恋,他都没有再出现一次,现在这个幻影只能一次次告诉他自己有多么软弱,多么狼狈。像一只靠着幻影才能生存下去的落水狗。
尤凛该出宫了,他或许要去见见现在的皇帝,他有对抗的实力了。
今年的蓝蝶又来了,尤凛第一次厌烦了。明明那人根本不会来,只来这么一个念想凭空折磨人,他甚至开始怨恨这唯一的寄托。
这时风起,尤凛忽觉高墙之上站着什么人,他抬头。入眸是那抹刺眼的蓝,还有少年张扬的面容。
是初见,亦是再见。
他一点没变,无论是样子还是那蓝袍。
尤凛感觉到脑子里轰的一声,然后又见那日日挂念的人亲手撵碎了那蝶。
念想碎,人却至。
(柏红袖该梦境只对尤凛有影响,在尤凛记忆中为真实存在,除了他之外对任何人无影响。)
第83章 桎梏
柏红袖和秦望舒一起用了饭,相比起二人在言国再遇那次而言,秦望舒热情了很多,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先的模样。
见柏红袖兴致缺缺,秦望舒也没有再和他说什么。
“吃完了就送我回去吧。”柏红袖并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太过于难受。
“嗯,你先好好休息好吗?一切等养好身体再说。”秦望舒温柔地语气让柏红袖感到了少许的安心。
看见柏红袖不再动筷了,秦望舒叫人把食物送了下去。
“不早了,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秦望舒给柏红袖扶到榻上,而后慢慢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柏红袖在这里又住了几日,秦望舒每日都来看他,而且每次都一直看着他笑。刚开始的前几日,秦望舒还让他出去走动走动,可是后来就连门都不让他出了,这种行为让柏红袖心中愈发不安,随着他伤口愈合,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
这日在吃饭,秦望舒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柏红袖,嘴唇一直微笑着,连目光都不肯从他身上移开。
“二殿下,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柏红袖喝完碗里的白粥,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你想离开?”秦望舒皱了皱眉,好似没想到柏红袖会这么问一般,看起来有些许不满:“这里不好吗?要什么有什么。”
讲真的,除却秦望舒动不动一直盯着人看,还有不能随意出门这件事情之外,这里的一切都给柏红袖伺候地很好。
“我想出去,我还是神使呢,我不能一直在这里。”柏红袖其实一直都有些疑惑,自己是言国的神使,可是这么久过去,秦抚光居然一点没有发觉自己消失吗?连找都没找他。
“再过几日吧,再过几日……”秦望舒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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