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天明后,柏红袖与他站在那兵图前提出的想法更让他震惊。
“这……”军师有些犹豫,他们的这个太子与连国皇帝曾经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想到太子能这么心狠。
“只是我们能不能信你还是一回事,万一你……”曾己是感觉可行的,战场无情,他不认为柏红袖有什么例外。更何况面前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少年能杀死两个皇子,可见一斑。
“呵,将军的意思是孤会故意战败,认为孤是奸细喽?”
只是犹豫的语气,便收到攻击,曾己不服:“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怕不靠谱。
话没说完,便听柏红袖一声令下:“不是就滚出去。”
“……”军师无言,他还在分析利弊的功夫,身边的两个人眼看着又要打起架,他立刻道:“臣认为还不错,将军感觉呢?嗯?”
军师朝柏红袖使眼色,曾己不知自己的好友为何向着不熟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离去。
他不知,昨夜柏红袖找到过军师。军师是个聪明人,万事一点便通,只不过一点“提点”罢了。
皇子在未上战场便事故多发谁也抛不清干系,更何况他这一路所遇之人不下百人,人人可见证之事更是无可否认。
“都是为了言国考虑,军师何不多多考虑我的提议呢?”
羽扇攥在掌心,他只得点头:“臣明白。”
又是一清日,甲光向日,金鳞烁烁。柏红袖坐于马前,衣袂翩然,猎猎作响。身边是一脸冷峻的曾己,披着环甲,犹如蛟龙缠身。
连国十万人,言国八万。
这也是为何军师会同意柏红袖提议的原因之一。
对于曾己而言,他熟悉战场,更熟悉血腥味。只是对于柏红袖而言,他第一见到这种场面,他在人群中看去,并未见到熟悉的身影。
同样的,曾己也没看见,他哈哈大笑,声音雄厚穿透凌冽的寒风:“怎的,那连国的皇帝老儿是不敢来此吗?”
对面为首之人甩动缰绳,马儿带着他向前走了两步:“我们连国的皇帝可是你想见就见的!尊贵之人自是拥护于中心,以防小人伤了!”
“还不是个胆小鬼,恁些说辞便是为了你们连国这层脸皮?”
面对曾己的讽刺,对方并未反唇相讥,反而是看向了他身边的柏红袖。
“这位便是言国的太子殿下吧,我们可不是初见,本将军是安非尘。”
安非尘。
真是好缘分。
安辰熙之子,而那安辰熙正是柏红袖当初为了讨好尤匕的刀下亡魂。
尤匕那时早已除去安辰熙的想法,不过是让柏红袖做了这把利刃。
可惜了他的儿子并不知道这一切,反而依旧效忠于皇帝,这可能就是天命吧。
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却不自知,柏红袖感觉好笑极了。
“孤自然知道你,孤与你父亲安大人是过命的交情呢。”
安非尘名声大噪之际柏红袖快要离开连国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柏红袖与尤匕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尤匕为了连国放弃了柏红袖。
所以柏红袖是尤匕抛弃之人,那便是不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价值的物品就要除去。
安非尘抚摸刀柄的纹路:“是啊,那就要快些去见我父亲。”
“好,好,叙,叙,旧,呢。”
第102章 狗熊_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你便是叫那皇帝小儿出来见见光,又不是地下的老鼠,难不成见不得人了!”
曾己只为那口舌之争,不曾想安非尘拿剑直指向他:“多说,再不说恐怕来不及说遗言了。”
曾己是个受不得激将法的,柏红袖想拍他的后背,又怕铁鳞伤了自己,只得抬腿踢了他一脚,让他噤了声。
“告诉尤匕,我要见他。”
方才曾己说那么多,也只是为了帮柏红袖引出尤匕,没想到他的激将法不成反而被对方成功惹毛了。
“你?”安非尘冷嗤,剑眉上扬:“无用之人也配提条件?”
在连国,安非尘正是风头正盛之时,难免眼高于顶,心高气傲。可他偏要对所有人都是这份态度,昂着脸,恐怕只有真正战斗时才能低下头来。
“孤是以言国太子的身份和你讲话,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若孤能让言国与连国不用开战,那么便是没有鲜血与牺牲。你能代表连国还是皇帝,又或者说你代表了连国千千万万的百姓!”
安非尘,既惹事也怕事。他收起自己的爱剑,面色有些冷。不得不承认,柏红袖说得对。
“孤再说一遍,去告诉你们的皇帝,我要见他!”
嘁!安非尘吐了口唾沫,终究吩咐了下去。
他倒是要看看,如果皇帝不见他他该如何自处!
可惜他输了,当身后的士兵开始向两边退散,为中间开出一条路时,他就明白了。柏红袖并不是无用之人,而是不可得之人。
他曾经听过一些闲人野闻,说皇帝有一珍视之人,只不过没有得到。一直以来他都是一笑了之,只作不过笑话闲谈而已,如今想来关于皇帝的事情怎会空穴来风。
曾经朝夕相处,同榻而眠的两人相见。过去多久了,已有两年有余了。
尤匕坐于马上,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没变过。而柏红袖亦然,至少表面看起来是的。
“全军后退二百丈!”柏红袖抬起胳膊,音量不大却将身后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退二百丈?怎么不直接退回城,直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了!
“不可。”曾己声音阴沉,并没有惊恐,反而是愤怒多占了些。
留柏红袖一个人在这里,若是出了差池,他怎么回去交代。他不是看重柏红袖的命,而是要保证这场仗必须打赢。
听到曾己语气不善,柏红袖转头看他,耸肩道:“曾将军后退三十丈,其余人退二百丈。”
“你……”曾己还想说话,就见昨夜被柏红袖拿走的将军挂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退。”
柏红袖嘴上噙着笑,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曾己咬牙,面色阴沉,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捏紧爆起青筋:“全军后退!”
他有个习惯,便是骑马时一生气就喜欢踢马肚子。马儿被他踢地嘶鸣,伴随着沙尘,言国的军队开始后撤。
柏红袖看向尤匕,多年的默契让他低头一笑,冲着一脸疑惑的安非尘命令:“退。”
“我们也退?这不是一个好时机吗!现在直接生擒了言国太子,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安非尘不愿,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只等一句口号就能完胜。
“你想做皇帝了?你是皇帝我是皇帝。”
安非尘一噎,不过转而一想,谁又能傻成这样,在敌人面前退军?必然有诈,还得是皇帝高瞻远瞩看出了端倪。
于是乎他自我疏导成功,轻松道:“退!”
连国的军队也开始后退,浩浩荡荡的。最后将中间空下来,只留尤匕与柏红袖两个人,还有远处的曾己。
“你还是老样子。”柏红袖驾着马到了尤匕的身边,似老友叙旧般拍了拍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没怎么变啊。”
手腕被抓住,迎上一双锐利的眸子。“你倒是变了不少呢,言国太子?”
“我也没想到,这算是意外之喜?”柏红袖使了些力气,还是没能将手腕脱离出来,反而被抓的更紧了。
“是啊,谁能想得到?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兵戎相见呢。”
风沙吹卷,二人身上如今的氛围感相比从前竟然有一种奇怪的割裂感。
不对,这样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剑拔弩张,他过来是要和尤匕商议事情的,不是来相争一个口头上的高低的。
“尤匕,我来是想说……”
湿热的吻落在眉心,然后一路下滑堵住了唇,掩住了所有话语。熟悉的气息笼罩住两个人周身。柏红袖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他居然会因为尤匕的一个吻而感到安心。
尤匕的手放在柏红袖的脑后,灼热的温度仿佛炙烤着白皙的肌肤,在寒冷的天气中深入骨髓。
两方的军队都隔的极远,没人看得清他们在做什么,只有一个人例外。
曾己瞪大了眼睛,随后一股无名之火笼罩心头。
什么要用计活捉那连国皇帝,然后再以他的性命要挟退兵。狗屁!通通都是狗屁!也就只有军师那个猪脑子才会信他!这两个人你侬我侬,哪有要厮杀的模样,分明都在做一些腌臜事!
等到那股气息完全消散时,唇上还残留着细微的咬伤。柏红袖再想言语,迎上的却是尤匕吃痛的表情和他胸前浸透的嫣红。
“等等?”柏红袖迅速回身,便见那曾己拉满的弓以及已经半吼出声的模样。
“全军听令!杀!”
可恶!不知为何那曾己显然一副红了眼的模样,柏红袖取出麻醉针,直接照着曾己来了一针。
两人隔的不远,加上麻醉针极小,竟真被柏红袖得手。
曾己忽觉眼前一花,随后四肢的无力感充斥心口。他没办法再握住缰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滚落下马。
妈的!他就知道,从他见到柏红袖一面起就感觉不顺眼了,果真是来克他的!
前方的大军开始奔腾,连国这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也开始随着安非尘往前奔。
柏红袖还扶着尤匕,他发现那箭偏了些,应该不会致命。他摸到尤匕左前胸硬硬的一块,是铁块。
若换做常人可能还不懂,但是柏红袖第一时间明白了。眼中少有的柔情化为了嘲讽,他冷嗤,他就在想,为何身后是尤匕最为重视的国家,他怎么敢只身与敌军太子相处?
因为那丝私情?柏红袖居然真的信了那么一瞬,认为尤匕真的会因为感情而信任自己。如今看来是早有准备,在心口放了这么厚的铁片啊。
尤匕早就做足了准备,万一柏红袖刺杀他,万一柏红袖有所计谋。
他从来不是一个能为情所扰的蠢蛋。
虽然尤匕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曾己射箭时想着抓活的,所以故意射歪了。因此尤匕还是受了伤,不过轻伤。
随着大军将至,柏红袖奋力扑向尤匕,两人倒在地上。尤匕还受着伤,被这样一摔,闷哼一声。
为了防止刀剑无眼被伤到,柏红袖还刻意与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将位置调换了。尤匕在上,他在下。
“曾己没死!”
柏红袖大喊,他主要是为了提醒连国兵去杀了曾己。曾己看见了不能看见的东西,不能让他活着回去。而其他目的则是做足言国这边的面子,喊着将军未亡,士气不衰。
胸口扎着的箭经过这么一折腾又深入了不少,尤匕疼得一直吸气。
“变得这么矫情了?之前身上插着那么多箭还能苟活呢。”
柏红袖是有些生气的,从摸到那个铁片开始,他有意让尤匕疼,这样柏红袖才能舒心。
“我又要利用你了。”
柏红袖摸着尤匕的脖颈,在他还惊诧之际,一记手刀将他劈晕。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尤匕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
“皇上!”
连国军队终究是反应慢了半拍,安非尘距离柏红袖还有段距离便被缠斗上,无法近身。
几个言国士兵更是围住了柏红袖保护他,柏红袖抱起尤匕朝着曾己的方向看去。只见曾己胸前插了一把长剑,脖子上甚至被刮开了血淋淋的口子,像是有人为了邀功在割他的人头。
死的不能再死了。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保护他的士兵,柏红袖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放任这边的将军去死。
“你们为什么不去护着将军。”
身边的人陷入缠斗,一时无人应答,鲜血溅在柏红袖的脸上,还是热的。
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得空道:“太子殿下看错了,曾己将军早就死了,我们没有必要护着一个死人。”
不可能,他用的是麻醉针。
伤人者比谁都知道曾己的状况,他是不可能一开始就是死的。除非是这群兵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保他,只能当做他是死的。
曾己喜欢在战场上砍下敌人的头颅朝秦抚光邀功。
但是曾己不仅喜欢砍敌人的头颅。
也喜欢砍自己人的头颅。
仅此而已。
第103章 回宫_
“将军令牌在!将军在!”
柏红袖将尤匕交给冲上来的后卫兵,交代了要活的。而后跑到了曾己的旁边,执起他的长剑,将令牌挂在上面。
他跨上战马,高举长剑,冷风袭过,令牌与冷剑的敲击。
那么小小的一个铁块就在空中晃来晃去,明明那么不显眼,却让所有厮杀的言国士兵斗志昂扬。
这场仗,确实不能输。
“需要把曾将军尸体带回去。”柏红袖处于中后方,“别让马蹄子给他踩烂了!”
安非尘终于突破重围,朝着柏红袖这边来,嘴里叫嚷着听不清的话。
厮杀声太大了,连喊口令都是用喊的。
一地的黄土本是无色,此刻却红嫣嫣染了一片。
“柏红袖!把皇帝交回来!”
长剑劈来,却被旁边士兵放箭打偏。
“你的对手可不是孤,能近孤的身再说吧。”
柏红袖带着马后退几步,眼看着安非尘又与旁人厮杀起来。在柏红袖回神的一瞬,他看见安非尘扭曲的面庞,是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这一战从天明到天黑,地上的血迹都干涸了,凝成黑色的土块。尸体横着的竖着的,除开身上穿着的铠甲,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的兵。
柏红袖刻意记住了曾己尸体的位置,还是找了很久。曾己被尸体埋在了最下面,一代将军现在又和普通的士兵有什么区别呢?
和曾经那些被他砍了脑袋的下属也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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