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红袖用小刀一点点割下了曾己的脑袋,刮花了他的面容。他提着它的头发,放在了木箱里。
曾己的尸体不能看了,虽然已经吩咐过要保留好,可是站在无情的战场上又有谁真的会在意。
这一仗赢了,安非尘受了重伤撤了兵。拍了拍木箱,柏红袖终于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他得到了曾己的脑袋,不对,这是尤匕的脑袋啊。
“从现在起,你就是尤匕的脑袋。”
柏红袖拿起木箱晃了晃,里面发出重物敲击的声音。
“看来你同意了。”
……
夜晚的营帐里,军师不发一言。曾己死了,他比旁人难受。曾己或许对别人都不好,但是对他是极好的。
柏红袖没理他,甚至知道他在怨自己,那又如何?这场仗赢了,尤匕也被擒了,他没资格来指责自己。
两人最后一次对话居然是吵架后不和而散,多么讽刺。军师摇了摇头,常年爱惜羽扇扔在了一边。
“他的尸体也没带回来吗?”
“被马踩烂了,认不出来了。”
“一点都没有吗?”
“当然。”
没人再说话,柏红袖拍了拍他的肩:“节哀,军营里的大家也都很伤心的。”
这句话似提醒又似警示,军师抬头看向原处。将士们因为打赢了仗正喝着酒,还有几个讲着故事唱着歌,没人为死人伤心。
他们不喜欢曾己,军师一直知道。
“好了,孤还有事,先走了。”
军师望着远处将士们庆祝的篝火,照映在他的眼眸,却照亮不到他心里深处。
这个夜晚是欢闹的,歌声环绕,载歌载舞。士兵们相互碰撞的酒杯,酒水撒在地面湿润了沙土。林子的树叶沙沙作响,带着白酒的香气仿佛一片酒林。
那个装着脑袋的盒子又被抱来了,柏红袖将它放到了亲信的手中。
“把这个盒子放到关着连国皇帝的那个帐里。”
这些年柏红袖暗地培养了一些亲信,数量不多。因为本身也没指望过要他们做什么,最适合的不过是这种秘密执行的任务。
亲信低头称是,而后手心又被塞入一颗暗黑色的药丸。
“把这个药丸喂给连国的皇帝,能让他睡一阵,将他秘密运回言国太子府的暗牢。”
柏红袖默了一瞬,在亲信转身离开之际道:“到那后让挽月看好他。”
“是。”
柏红袖现在不敢去见尤匕,他知道这件事情没得到尤匕的同意他就先斩后奏。他不会逃避,只是让他再等一等,再过几天。
脸埋入掌心,搓了搓冻红的面颊。吐出一口气,进入空气中散为白雾。
事情都很顺利,他不会后悔的。
所有的士兵都看见了柏红袖进到了关着那个连国皇帝的帐里。
过了一会,太子出来了,手里拎着一颗人头。
太子将那头颅高高举起,厉声道:“这是连国皇帝的脑袋!我们这一仗的胜利大家都有功劳,回去我会让父皇给大家论功行赏!”
夜晚黑乎乎的,除了那簇篝火燃出淡淡的光,没人在那满是伤痕的脑袋上看出来什么。所有人都高举着长枪,枪头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夺了多少人的生命。
他们只知道,他们赢了,他们要得到封赏了。欢呼声此起彼伏,没有生离死别的悲意,没有战场的喧嚣,全被欢快渲染着。
明明是你们将军的人头,柏红袖露出不算好看的笑容。那颗头又被装回了木箱子,再次不见天日。
真是可悲啊,曾将军。
一个小侍卫被唤来了,柏红袖拍着他的肩膀。
“药包带来了吗?”
蓝色的包裹被交到了柏红袖的手中,他翻了翻,了然地笑了。
果然,包裹里没有伤药,而这个侍卫就是当时在暗林将柏红袖腰带与马鞍上挂锁绑到一起的人。
“你要杀了我?”柏红袖挑眉,摸出匕首,一步步朝着那侍卫走去。
忽见对面那人口中流血,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柏红袖面无表情,目光远眺,看向了明月,“真无趣。”
一夜过,众军启程。
不知是不是打了胜仗的原因,回京的速度竟然比来时快了三日。捷报去的更快,队伍到达京城门口就远远见到了来迎接的官员百姓。
这阵仗恰似当初柏红袖做神使的时候,在城门口迎接秦望舒回京的架势。
还是同一群百姓,只不过这次迎接的对象变成了他。
柏红袖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沿路的百姓在他脚下撒白酒,在空中扔花瓣。
红白色的花瓣落在鼻尖,柏红袖抬头,看见了骄阳。听着耳边响亮的欢呼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他们都为什么高兴?柏红袖不知道,他不明白连国有什么错,也不知道言国有什么错。
战争而已,向来没有定义。
“太子殿下,皇上要见你。”
来城门口迎接的官员是一个文官,柏红袖在朝堂上见过他。
柏红袖点了点头,朝着宫里去了。他换了乘具,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骑马了。
除夕在他打仗的时候过去了,前几日下了雪,宫道的积雪被清走,只有墙上还落着雪花。
枝头残雪未化,柏红袖伸手,白色的颗粒沾到温度变为无色的水。真神奇,柏红袖心下暗叹。
“该进去面圣了啊,太子殿下。”老太监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这个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明明早就到了。偏要换身衣服,又在附近遛弯。打了胜仗不是好事吗,有什么可拖的呢?
他却不知柏红袖心中所想。这几日的行程无趣,柏红袖翻来覆去思考那些事情,越琢磨越是心底难安。
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个了解了,柏红袖擦干净沾湿的手指。一袭白衣与白雪相衬,又落下暗色的水印。
“走吧。”
第104章 骗子_
“父皇。”
看着跪在明堂的少年,白衣圣雪。比起之前的锋利,多了些柔和,秦抚光竟生出一股许久未见的感觉。
“起来吧。”
柏红袖起身后,秦抚光才注意到他手里抱着的木盒子,看上去装了东西。
“你带了什么过来?”
看着那人饶有兴趣的模样,柏红袖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将东西放在了他的手边。
“儿臣向父皇答应的事情做到了。”
铁扣打开与木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比里面物品先出现的是难闻的腐气,随后是一颗几乎完全烂掉的人头。
“抱歉父皇,那里条件不好,没办法防止他的腐败。”柏红袖嘴上那么说,行为上却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他拎起那颗人头递到了秦抚光的面前。
“这是连国皇帝的脑袋,儿臣替您拿来了。”
只能说不愧是秦抚光那个老变态吗,柏红袖忍着恶心才拿起来的东西,被秦抚光轻易地拿在手心来回打量。
“看不出模样了。”
他只这样评价,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将那头颅扔到了远处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父皇放心,所有将士都看见了儿臣亲自将他的头颅取下,您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秦抚光没接话,也不知他相信与否,只是那双眼睛一直审视着他。柏红袖内心想了无数次是不是话里哪里出现了纰漏,最后他看到秦抚光抓着他的脸,亲了上来。
这哪里是亲吻,分明是撕咬!柏红袖一直往后退,可是秦抚光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直追着他的舌尖。
直到柏红袖避无可避,两人摔在地面。柏红袖只好也捧着秦抚光的头,用力咬破他的唇瓣,他的舌尖。
两人的血液相融,唇齿都是铁锈的气味。血水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白色的衣袖,像是白雪中绽放的点点红梅,美丽刺目。
沉重的喘息从身上撤离,柏红袖坐在地面,抬头看着俯视他的秦抚光。
“你这次回来倒是恭顺了不少。”
呵呵,柏红袖拭去嘴角的血珠,却蹭到了伤口,疼痛让他下意识皱了下鼻子。却将秦抚光那厮看乐了,他捞起柏红袖,将他放在了桌子上。
柏红袖吓了一跳,险些失声叫出来。这老贼又要做甚!看着柏红袖想要跳下来,秦抚光一巴掌又给他按了回去。
“今夜你留在这。”
疯了!这老贼不会真有什么想法吧,柏红袖干笑着,不能直接折他的面子,心中盘算着找什么借口离开才好。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秦抚光批着折子,甚至没抬眼瞧他:“留在这陪朕批折子。”
柏红袖没再乱动,目光在那些折子上停留。皇帝没有指责他,反而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
“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
……
秦抚光确实批了一夜折子,他不困柏红袖困啊。这几个月都没休息好,再经过这么一熬,他是受不住的。
只是柏红袖劝了他几次去休息,秦抚光都拒绝了,最后柏红袖坐着睡着了。
清晨,柏红袖在榻上醒来,身上还盖着厚被子。宫人见他醒了快步走进来:“太子殿下,皇上让您醒了就可以回去了。”
“知道了,辛苦你了。”柏红袖还有些迷糊,他提起鞋,那宫人忙跪下去帮他穿。
柏红袖没管,揉了揉脖子,看来昨夜他睡着了是秦抚光抱他过来的。
把柏红袖的鞋子穿好,宫人起身:“那奴才去曾将军家了。”
“曾将军?去那干嘛?”本来想着摆手打发走,他闻言一顿。
“曾将军以身殉国,陛下自是要去安抚一下的。”那宫人欠了欠身,“准备了几车的赏赐呢。”
这也是早有料想的,柏红袖招呼他下去了,自己找了个轿子坐了。
天刚刚亮,露水凝成霜结在窗上。柏红袖回到太子府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见尤匕。
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说辞,一声不响地把人从连国挪到了言国,怎么说心里都是有愧疚的。
潮湿阴暗的环境,这是暗牢的标配。这里阴冷极了,柏红袖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走到了门前。
那里守着的只有挽月。
挽月还是老样子,头发高束,今日不知为何点了红妆,穿了一身红衣。这分明是宫里不允许的,挽月一直很守规矩,这奇怪的模样使柏红袖皱了眉头。
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让挽月开门。
她办事是麻利的,从来不多话,今日却没有动作,反而看着柏红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太子殿下,您真的要进去吗?”
实在是太反常了,那笑容刺眼,愈发让柏红袖内心感到不舒服。
“开门。”他又说了一遍。
“好吧。”挽月歪了歪头,她今日甚至戴了配饰,一只素钗插在左边,而右边却没有任何配饰。
“你右边的钗子呢?”趁着挽月开门,柏红袖问道。
“您会知道的。”
“丢了的话孤会给你银两再买。”
门开了一条缝,挽月弯着眉眼:“没机会了,殿下。”
微弱的血腥气从门缝中向外钻,柏红袖脑中嗡的一声。他推开挡在门前的挽月大步踏了进去。
这一幕有些熟悉?
柏红袖颤着手去推搡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可是这么一推,脖子上的钗暴露了出来。
血早就不流了,他死了有一会了。
“挽月!”
柏红袖拔出素钗,胸口郁结的愤怒推着他前进,一步两步。直到将挽月整个人摔在了墙角,素钗随着风声砸在她耳边的石墙上。
“呵呵呵……”
看着双目通红的人,挽月低低地笑,然后握住了柏红袖攥着钗子的手,将钗尖对准了自己脖颈。
她摸到了血,是刚刚柏红袖用力过猛伤到了他自己,不过这样更好。
“往这里刺,他也是刺的他自己这里才死的。”
一字一句,落在柏红袖的耳边,刺耳。
“原因。”
“没有原因。”
钗子落地,血液顺着柏红袖的手指滴落在地面。少年漂亮的脸此刻满是阴毒,似从恶鬼魔窟爬出的冤魂:“你最好说出来,不然我会将你做成人彘。肉削成一片一片,骨头敲成一块一块,把你放进坛子里。”
他说的认真极了,挽月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但面对露骨的威胁到底还是慌了神。
她的脊背贴在冰冷的墙面,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全身,她的语气仍旧维持着硬气,断定柏红袖不敢这样对待她:“那你便试试好了……”
话音未落,一片肉从她身上脱离。嘴巴被死死捂住,血从伤口流入她的口腔。柏红袖冷着脸,染着血迹匕首在他指尖转了几圈。
“刚刚只是试试我这刀是否还锋利,接下来就要正式开始了。”
啊。挽月流着泪,疯狂摇着头,她终于怕了。胳膊上的伤口汩汩流血,痛感席卷了大脑。
好可怕,好可怕!
嘴上的手掌移去,挽月大口喘着气,颤着声音哭出了声。
“最后一次机会,说。”
挽月跪在地上,止不住得颤抖,连话语也变了调:“我……我见过你。”
她咬着牙,疼痛让她颤栗,字音从牙缝里钻出,刺耳难听。“当时你还是神使,你让我回答问题,我答了。我怕得止不住磕头,可是你走了,看都没看我,独留我一个人将头磕破了血。”
“只是这样?”柏红袖将匕首扎入了挽月的掌心。挽月痛呼,随后一口咬住下唇,将唇瓣都咬烂了。
匕首在血肉里转了一圈,发出渗人的声音,而挽月终究是叫出了声音。
“还有……还有,我的父母因为权贵一念之间就死掉了……所以,我恨你们这群……有地位的人!你们都是,都不顾平民百姓的死活……把我们视为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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