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旭靠在了那块柔软的胸口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静静聆听着胸腔中微微震动的心脏跳动。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做什么的,我....”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手里紧张地攥着季明舟的手,纠缠着他的指尖,想要和他十指紧握。
季明舟哭得没有力气动弹了,恹恹地垂着眼,任由他跟只小狗一样在他面上舔舐又嗅闻。
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阳台上,闪电刺破黑夜,那人的影子在屋内的地板上一闪而过。
他疾步向屋内走来,雨水滴滴答答地从他身上淌下,在地上留下黏腻的水迹,恍如从河里爬上来的水鬼。
季明舟茫然地看着他走来,所有疼和委屈小水花咕噜咕噜一样涌上脑门,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滴滴答答落下。
察觉异响的费旭刚侧头看去,迎面对上了一只攥紧的拳头,狠狠地锤在了他的鼻梁上,锤得人直接倒飞了出去。怀里的季明舟险些被拖着跌倒,发麻的双腿重重落在地上,还没能喊疼,就被人大力抱进了怀里。
那人身上湿漉漉的,温热体温却透过了衣物裹在季明舟身上。
“陆,陆云江.....”季明舟被湿漉漉的水鬼困在怀里,软软的双臂可怜地挂在他的脖颈上,放声大哭。
“我在。”
陆云江拉下他胸前的毛衣,单手揽着他靠近自己,又拍拍他颤抖的脊背,小声安慰:“我在,我在的。”
陆云江小心地托住他的大腿,轻松地带着他站起来,活像是怀里只是只轻飘飘的布娃娃。
费旭狼狈地撑起身体,吐出一口血沫,他看了眼冒出一点哭音的季明舟,嗤笑一声:“小陆总这身功夫学得好啊,跟谁学的?老师还记得吗?”
陆云江没理会费旭,他伸手拉开房门,看着聚在外面的众人,下意识掩住了季明舟的脸。
季明舟哭得很累,脑袋搭在陆云江肩上,静静地阖着眼,柔软的发丝铺在发红的面颊上。他恍若无骨般靠在陆云江怀里,垂软的小腿挂在腰侧,随着陆云江的动作,微微晃荡。裤腿下细白的脚踝上烙着一道道深红的指印,鞋也掉了,连吊在脚背上的白袜,也残存诡异的湿度。
“明舟怎么了?”
喻清离得最近,伸手想摸摸季明舟发红的面颊,却被陆云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报警。”
喻清愣了下,立刻把喻风推进去让他去按住里面的人。
“陆云江,你就是个人渣!”费旭歇斯底里地大喊:“他知道了他不会喜欢你的!他只会害怕你!比怕我更怕!”
季明舟意识模模糊糊的,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湿润又沉重的眼睫一闪,最终沉沉覆在眼皮上。
陆云江充耳不闻,抱着季明舟,找导演要了个空房间把人放下。
季明舟被他身上的雨水染湿了,乱七八糟的衣服下红印交错,触目惊心。
陆云江安静地帮他换上干净衣服,伸手握着他的细软的指头,轻声问:“饿了吗?”
“不,不想吃。”季明舟蜷在他身边,睡意迷蒙,又忽然惊醒,轻轻推了推他,“你,你去换衣服,等会儿要感冒。”
“好。”
陆云江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给季明舟带上门。
他推开了费旭所在的门,示意其他人出去,自己则脱下了湿衣服,缠在手上。
费旭啐了口,撑着身体站起来。
“别过了,等会儿你进去了。”喻清随口一提醒。
“把里面摄像头关掉。”导演在外面看到这景象,平静地吩咐身边人。
“导演,我们摄像头有夜间录像,有录到费旭对..那一段。虽然有些看不清楚,但足以作为证据了。”
“让我看看?”
喻清和喻风探过头来,两双相差无几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导演。
导演:“......”
————
半夜,陆云江终于收拾好身上,悄悄推开季明舟的房间,却听见了微弱的哭声。
他一愣,连忙走到床边,拉开耸动的被窝一角,趴在床边小心问:“怎么了?”
季明舟泪眼模糊,整个人神智都不太清楚,只是下意识拱出被窝,像只黏人小猫般使劲儿往他怀里钻。
“我,我做噩梦了。”
季明舟抱着他的腰,泪水蹭在了他的胸前。
“嗯,没事了,我在这里。”陆云江摸摸他的脑袋,抱着怀里软乎乎的人,心口暖暖的。
“我梦见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还有我的爸爸,他们在说什么……”季明舟攥紧了陆云江的衣摆,“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他好像,他好像失踪了。”
陆云江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他蠕动嘴唇,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明舟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在发低烧,才被喻清喂了退烧药,整个人又难受又没力气。
乏力的感觉让人变得胆小,紧张,何况他刚刚经历了那样无助地被人按在门板上乱摸乱亲的状况,闭上眼都是那混沌又黑暗的场景。
仅剩的脑子里无法思考其他东西,只知道刚刚最害怕的时候陆云江莫名地跑了,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第20章 医院相逢
季明舟是早上离开小屋的。
天蒙蒙亮,导演张明朝他挥挥手,转身打着哈欠回去了。
季明舟坐在车上,帽檐压得很低,手机光映在眉眼间,唇瓣上有些发白。
他打字的手隐隐颤抖,半晌又吸了口气,坚持着打完接下来的话:我会想办法的,药先用着吧。
季明舟慢慢吐出一口气,脱力般后倒在靠背上,胸口像是被沉沉压住了,呼吸不畅。
“年轻人要好好休息,该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嘛,脸上都没什么血气哦。”
等红灯的间隙,自来熟的司机大叔说起家里也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还在上大学,每次从学校回家来特别好吃,还要把家里的锅都给带走。
“他生下来老鼠那么大点,我都在想怎么养得活,现在牛高马大一个,比我都高!”
司机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见季明舟脸上露出笑意,又说:“小娃娃家不要愁眉苦脸的,再大的事都有家里人给你顶着的,没事!”
季明舟愣了愣,笑:“叔说得是。”
昨天姐姐看到了直播上他被人抱着出来,情绪太过紧张,当晚人就昏了。直到今天早上他才看到消息,最终什么也来不及收拾,和导演打了声招呼就坐上了去医院的车。
“老师说,明天会讲这个课文。”
“妈妈,我读给你听。”
季明舟站在病房外,门只是掩着,他能看到女人瘦弱的身躯蜷在被窝里,露在床单上打点滴的手微红,她紧闭双眼,脑袋上光秃秃的——化疗已经蚕食了她漂亮的外表。
没一会儿,女孩细声细气的朗诵声传来。她是学校里的小广播员,人小说话倒是铿锵有力。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新药的效果不大,可能是对药物已经产生了抗药性。”
“你要随时做好准备。”
医生扶了扶眼镜,藏在镜片下的锋利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不自觉软化了一瞬。
匆匆赶来的季明舟只是穿着单薄卫衣,背上斜挎着一个包,帽子下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昨天的烫伤在他白皙的面颊上1留下一个粉色的小口,看着很讨人喜欢。
“我那边有多的外套,你需要吗?”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那头,母亲在里头。”
“妈妈,我可以进去看你吗?”
女孩很是乖巧地问着,她脑后的两只羊角辫跟着脑袋晃了晃,接着静静陷入了白色被单里。
羊角辫应该是护士帮着扎的,季明舟总是弄不好女孩的头发,每次都是护士小姐或者来看护的阿姨帮忙。
女孩趴在女人的手边,瓮声瓮气地问:“我和舅舅,都可以来看你,对吗?”
“爸爸不见了,我只有妈妈和舅舅了。”女孩小心地握着女人的指尖,说:“妈妈,不要怕,舅舅说会好起来的。”
季明舟鼻尖一酸,也不记得医生说了什么,愣愣地跟着对方走。
“这里比外面暖和,你可以在这坐会,之后再出去。”
医生的休息室很安静,一张旅行床摆在角落里,上面铺着毯子,另外一侧是简易沙发,上面搭着几件私人衣物。
季明舟捧着一杯水,坐在沙发边上,看着医生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脱了白大褂,露出里面的修身毛衣,接着躺在了旅行床上。他顿时有种自己冒犯了别人地盘的无措感。
“您,您要睡了我就先...”
“你也可以睡会儿。”
医生躺进被窝里,眼镜口罩都忘了摘。
“昨晚没睡好,不是吗?”医生点了点眼睛下方,“黑眼圈很重。”
“你可以盖着我的衣服睡,之后姐姐醒了她们会来喊我们的。”医生背过身去,后脑勺对着季明舟,还不忘提醒他关灯。
季明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听话地去把灯关了,坐回沙发上。
他不好意思用医生的衣服搭着睡,最开始也只是想眯一下。只是休息室里太安静了,又太温暖了,一不小心,他就窝进了沙发里,沙发背上的衣服被他的动作牵扯下来,静静地垂在他身边。
柔软又绵长的呼吸声在房间里蔓延,安静得好像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医生悄悄坐起来,把旅行床上的空调抱到了季明舟身上,动作轻柔地给他盖上。
季明舟太累了,感觉到有人靠近,也只是把自己蜷得更紧了。
室外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悄然钻入屋内,细小的粉尘在光中浮动,一点绵长的呼吸音伴和。
医生能看见稠密的睫毛颤了颤,泪水慢慢从眼尾淌出,可怜兮兮地挂在了脸边。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抹去那点泪水,换来小人的微微一弹,还有瘪下的小嘴。
季明舟的上唇有不明显的M形状,唇珠衔接着两道流畅饱满的线条,裹着柔软的粉红。
“咚咚——”
季明舟茫然地睁开眼,陡然看见一人蹲在自己身前,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愣愣地看着对方。
医生能看见那双小鹿般的眼里瞬间氲上了水汽,睫毛颤颤的,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水汽染湿。
医生顿时心软了,放弃了吓人的想法,摘下遮面的口罩和眼镜,恢复自己原来的声音,无奈地说:“明舟,是我。”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重一点,面前可怜的小鹿就转身逃跑了。
季明舟眼珠一转,泪珠子又憋了回去。
他吸着鼻子伸出两只手,委屈巴巴又理直气壮地要面前人抱。
“队长...”
季明舟身上裹着空调被,凉凉的手脚被越歌塞进了自己怀里。
越歌一时觉得,自己大早上爬起来cosplay,好像也不错。
季明舟脊背放松、乖乖地靠进他的怀里,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越歌抱着人只觉得心情都好了,自看到直播以来整夜的失眠都被治愈了。
“有的人,出了事不和我说,躲着哭。第二天还要强撑着爬起来看姐姐。”越歌捧着他的尖下巴,假装语气沉闷。
他真的很喜欢季明舟刚睡醒的时候,意识不清醒,暴露着粘人的本性,像只小奶猫,会很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
“没有的...”季明舟蹭蹭他的下巴,潜意识觉得安心,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往下点了点。
“越少,季姐姐醒了。”
门外小护士敲敲门,小声提醒。
季明舟闻言一缩,从越歌身上下来,拉着越歌哒哒哒走向病房。
病房里,女人神情温柔,却面容憔悴。她被护士扶着坐起来,看见季明舟面上顿时一喜,抬起手臂想要触碰他。
“姐。”季明舟捧着她瘦得仿佛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腕,在她身边轻轻坐下。
身旁几人识趣地离开病房,掩上房门。
“明舟,昨晚是怎么了?”
季词急急地问着,眼里闪过一丝焦虑。
“只是出了点意外,已经解决好了。”季明舟摸摸小女孩的脑袋,说:“笑笑也不要担心。”
“你不要因为钱的问题,伤到自己,不然我在这里躺着也不安心。”季词紧皱着眉头,忍不住追问:“还有昨晚上,抱着你出来的男人,我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以前认识的。”
“陆云江吗?”季明舟伸手捋开季词的眉间的褶皱,笑道:“姐别皱着眉头了,我真的没事。”
季词眨眨眼,顺着他的意思放松了眉眼,重新躺回床头,轻声叹了口气。
“姐吃粥吗?”季明舟见不得她这幅好像无所谓自己生死的模样,攥着手机,嘱咐小女孩:“笑笑,帮舅舅看着你妈妈,我下去给你们带饭。”
越歌还有行程,留下条简讯已经走了。
然而等季明舟回来,季词已经睡着了,笑笑不见踪影。
他一时有些紧张,无端想起昨晚费旭说的那些话,总感觉自己招惹过什么不该招惹的人,说不定会牵连家人。
问了护士也只是说小孩子一个人下去了,说是知道季明舟在哪里。
笑笑不是乱跑的小孩子,季明舟心里着急,怕是谁骗了小孩下去——他大概是真的要神经质了,一有风吹草动就感觉要大难临头。
季明舟连着打了两通笑笑的电话手表,那头都显示关机。他埋头输入了110,甚至已经准备播出了,脑袋忽然撞上一堵厚实又柔软的墙,撞得他自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明舟?怎么了?那么急。”来人伸出一只手。
季明舟眼里却只能看到面前的小女孩,他看着神色不安的笑笑,心口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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