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片果林是全村集体承包的,和分地一样,由村里分给各个小队,小队又分到各户人家。
平时各管各的,苹果下树的时候再由村里组织一起卖出去。
山上的苹果收得慢,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几个村民正摘了苹果装袋,陶礼过去帮忙。
“陶老师,这回多亏你把苹果卖出去,不然咱们白干一年不说,家里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可不是,我家老大还指着卖了钱上大学呢!”
“今年收成好,有了这些年我家那口子也就不用去外地打工了。”
……
陶礼和他们聊天,不管谁说了什么他都笑着回应,声音比村里的女人还温和。
言成蹊站在一旁看着,从头到尾陶礼都没提自己是怎么把苹果卖出去的,更没提他遇到的难处。
一个中年女人拎了把凳子放在空地上,招呼言成蹊说:“言老板你快坐,这里有水有面包,你渴了饿了自己拿着吃哈!”
言成蹊道了声谢,拍拍衣服上的黄土坐下。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蜷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小板凳上,怎么看怎么可怜。
“陶老师,这里不用你帮忙,你陪言老板回去歇着。”女人看不下去说。
陶礼有些过意不去地看向言成蹊,“言总,要不你先到我家里休息?”
“你也回去?”
“我……我想留下帮忙,我可以找人带你过去。”
言成蹊:“我不去,这里就挺好。”
陶礼:……
李翠云看看言成蹊又看看陶礼,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言老板和我们陶老师的关系真好!”
言成蹊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李翠云心里打起了鼓,那个眼神里隐含的东西太多,让她也拿不准。
“陶老师,你和言老板是怎么认识的啊?”李翠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陶礼刚要回答就听轰隆隆一声,天边炸起一个响雷。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震得地面仿佛都在晃动。
“天,该不会真要下雹子吧!”所有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陶礼镇定地撑开一个新的蛇皮袋,动作不停,“我们快点儿,能摘多少摘多少。”
紧张的气氛随着渐渐多起来的乌云笼罩着几个人,天彻底黑了下来,只有闪电劈下来的时候能带来一点光亮。
言成蹊起身道:“别摘了,这里是山上,你们又在树下站着,打雷的时候很危险,现在就走。”
可没有人听他的,大家都争分夺秒地抢救更多的苹果。
他走过去拦住陶礼,“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陶礼被他拽的踉跄了一下,对上言成蹊肃然的目光,他咬牙道:“我们下山。”
“可是下雹子怎么办?”
陶礼:“命比什么都重要。”
村民们迟疑地停下动作,把所有袋子封好,往山下扛。
雨丝刮到脸上凉飕飕的,很快天空就像被生生撕开一个大口子,水哗啦啦倾泻而出。雹子像子弹一样狠狠地砸下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快得让人根本没时间反应。
“孙婶,走了!”
李翠云的声音让还没来得及走的人停下脚步。
最里面的一片林子里,一道被雨水模糊了的身影仍旧站在树下。
“孙婶——”
李翠云想把人拉走,却被一把推开,跌进泥水里。
陶礼立刻跑过去,言成蹊在他身后大喊:“你不要命了?”
喊完便气急败坏地跟了上去。
“你们快下山,别管我。”
“婶子,命重要啊,钱没了能再挣,可命咱们就只有一条啊!”李翠云哭着说。
“娃啊,别管婶子,你们先走吧!”
任凭他们怎么劝说,孙婶都不愿意放弃她那几棵树。
第15章 摔伤
冰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可南二营的村民们仍旧不要命似的在暴雨里穿梭,所有人都弓着腰护住苹果,任由冰雹砸在自己身上。
有人滑倒了磕在石头上,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身上的伤口,咬咬牙爬起来继续,血水、汗水混着雨水流了一地。
言成蹊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灵是从未有过的震荡。
“孙婶,你下去,我来帮你。”
陶礼把女人推开,仰头去够树上的苹果,雨水落进眼睛,他微眯着,眼眶通红一片。
李翠云见状也去帮忙,单薄的身躯在雨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场暴雨掀翻。
但没有人停下来,也没有人再去劝,他们争分夺秒只为护住这些苹果。
言成蹊咒骂了一句,脱下外套,上前帮忙。
陶礼惊愕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反倒是言成蹊恶声恶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干,想被雹子活活砸死啊!”
雨越来越急,远处变成了白茫茫一片,李翠云扔掉手里被砸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大声喊:“不行,这些苹果摘下来也不能卖了,我们快回去!”
孙婶捧着被砸坏的苹果心疼得直掉眼泪,可天灾无情,他们已经尽力了。
几个男的合力把苹果运下山,可最后还是剩了两袋,陶礼率先搬起一袋扛在肩膀上,李翠云抢在孙婶前去扛另一袋,却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言老板……”
言成蹊学着陶礼扛起苹果,面无表情地说:“带路。”
李翠云愣了愣,点点头跑到前面引路,“您小心,山路不好走。”
下山比上山的路难走得多,对不常走山路的人来说更是这样。
言成蹊的鞋底太滑,好几次差点儿摔倒,陶礼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
好在下到半山腰他们就遇到了赶来接应的村民。
言成蹊肩膀一轻,苹果被人接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似的。
突然手腕一紧,有人牵起他的手,言成蹊反应慢了半拍,愣愣地被人拉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他反过来握住陶礼的手,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突然觉得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乐极生悲就在一瞬间,言成蹊脚下踩空,整个人朝前面扑过去。
连带着陶礼也摔倒,两个人前后倒在地上,还抱着滚了两圈。
李翠云尖叫着跑过来,“陶老师,言老板,你们俩没事儿吧?”
言成蹊除了全身上下哪都疼外倒没有别的问题,反倒是陶礼脸上被不知什么东西划破了,渗出血丝。
陶礼抬手想要摸脸上的伤口,被言成蹊拦下来。
“别乱碰,容易感染。”
“痒……”
言成蹊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凑过去,对着伤口用力吹了吹。
“嗡”地一声,陶礼脸比流出来的血都红。
“现在还痒了吗?”
“不……不痒了。”
“那就快走。”
这回变成了言成蹊在前面领着他,不知是不是那一跤摔通了言成蹊的任督二脉,这之后他走得又快又稳,很快就到了山脚。
大部分苹果都已经装上货车被运走了,剩下的几辆车要等雨停了再走,村长正带着人收尾。
看见他们回来村长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孙婶骂了一通,说她要钱不要命,还连累别人。
孙婶不说话,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李翠云忙拉着她回家。
孙婶走出去几步停下来,转过身说:
“陶老师,言老板,你们到我家歇歇吧!”
村长点头附和,“对,你俩赶紧回去喝口热茶换身干净衣服,别生病了。”
陶礼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便带着言成蹊先走。
村长目送俩人离开,视线落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停留了几秒,若无其事地移开。
陶礼没去孙婶家里,而是和言成一起回到了自己家。
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东西不多,但收拾的干净利落,外面种着各种蔬菜,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房间许久没有住人,有股发霉的味道,陶礼点了根蚊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是我的衣服,你看看能不能穿。”
陶礼打开衣柜翻出两件看起来比较新的衣服,又找了双拖鞋放在言成蹊脚边。
“抱歉,我家里条件比较简陋。”
言成蹊拎起那件白色的短袖看了看,果然不该对他的审美抱有期望。
“有内裤吗?”
陶礼愣了愣,忙从柜子里翻出两条递过去。
“都是新的。”好在他有囤货的习惯。
“你穿过的我也不介意。”
陶礼:……“你先换,我去烧热水。”
他在厨房刚把热水壶插上,屋里就传来言成蹊暴怒的声音。
“陶礼!!!”
陶礼跟听见圣旨的小太监似的,放下壶噌地跑过去。
“怎么了?”
“你买的什么破衣服?”
言成蹊指着身前模糊成一团的图案,脸色铁青。
“可能是我洗的时候太用力把胶洗裂了,这里原本是一只小狗的,特别可爱。”
可爱你个头,言成蹊不自在地提了提牛仔裤,“你的内裤我穿太小,勒得难受。”
陶礼脸皮发烫,只能一遍遍安抚他,让他先忍忍,等雨停就去李翠云的小卖部买新的。
言成蹊这才作罢,他捏住陶礼的脸,左右看了看。
“家里有药吗?”
“不用管,过两天就好了。”
言成蹊眉毛一竖刚要发作,陶礼急忙说:“有,我去拿!”
言成蹊把人放开,陶礼从外屋抱了个盒子进来。
“涂点碘伏就行。”
言成蹊没说话,翻出一瓶医用酒精和一小袋棉签。
陶礼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下面有碘伏。”
“闭嘴!”言成蹊低声呵斥,把沾了酒精的棉签怼到他的伤口上,疼得陶礼一激灵。
“你喘那么大声干什么?”
“疼!”
“忍着!”
过了片刻,言成蹊咬着牙扔掉棉签,“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说罢恶狠狠地揭开一张创口贴怼上去,只不过贴的时候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第16章 陶老师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叫你陶老师?”
言成蹊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陶礼端着一碗澄黄的水走过来,“我之前在村里的学校当过代课老师,大家都喊习惯了。”
“趁热把姜汤喝了,驱寒。”
言成蹊闻了闻,一脸嫌弃。
“我不喝!”
“喝了对身体好,不然容易生病。”陶礼劝道。
“生病就吃药,反正我不喝这玩意儿。”
陶礼轻轻叹了口气,那眼神好像在看不听话的孩子,直接把言成蹊看急眼了。
他夺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辣得脸都红了。
陶礼笑着接过空碗,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甜丝丝的,带着点奶味儿。
“什么东西?”
“大白兔,过年的时候剩的。”
言成蹊嚼了几下,“这都几月了,不会过期吧?”
陶礼怔愣了一秒,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事儿,糖过期了也能吃。”
言成蹊翻了个白眼,敞开四肢霸在炕上摊煎饼。
陶礼的手机进了水,一会儿能用一会儿不能用,言成蹊见他坐那捣鼓半天也没捣鼓明白,拿出自己的手机玩起了游戏。
声音开到最大,果然引起了陶礼的注意。
“言总,你的手机没进水吗?”
“防水的,泡在水里都没事儿。”
“哦,早知道我也买个贵的了。你这个手机多少钱?”
“记不清,两万多吧?”
陶礼的肩膀顿时耷拉下来,“好贵啊!”
“你干嘛?”
陶礼翻出米袋,把手机埋进去。
“网上说这样管用。”
“蠢死了……”
言成蹊皱了皱眉,从炕上坐起来。
“陶老师,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陶礼紧张地问。
“全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你脱了衣服我看看。”
言成蹊痛快地把短袖脱了,伸手就要去解裤子,被陶礼拦了下来。
“可……可以了。”
陶礼坐过去一看,言成蹊肩膀上有一大块淤青,后腰和胳膊上有几块青紫的淤痕。
对乡下人来说这点伤不算什么,可城里人多少得疼个十天半个月。
“我用药酒给你揉揉,揉开就好了。”
言成蹊趴在炕上,疼得全身绷紧,肌肉比石头还硬。
“放松!”
“这是放松的事儿吗?换你来试试。”
陶礼没说话,言成蹊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轻了不少,他下意识扭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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