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礼甩着刚洗完的手走进来,孙大夫适时地止住话题。
“孙叔,我先带言总回去了。”
“不能回,你孙婶一会儿杀鸡,中午吃了鸡再回。”
“那鸡你们留着下蛋,我们有吃的。”
趁孙婶在后院忙着摘菜,陶礼拽起言成蹊就跑,根本不给孙大夫反应的时间。
言成蹊两条腿还是软的,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乱跑一通,很快就没了力气。
“跟着你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言成蹊毫无形象地叉开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喘着粗气抱怨。
陶礼不好意思地帮他把头上的落叶摘掉,“等路修好你就能回城里,不用在这吃苦了。”
言成蹊认真回想了这几天的经历,“我发现了,我受的苦全都是你带来的,陶老师,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给你买肉吃行吗?”
陶礼问得太认真,言成蹊突然没有了撩拨他的兴致,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往回走。
他们这一路上遇到好几个村民,谁见了陶礼都亲热得不行,但凡手里拿着东西的都分给了陶礼一份。
等俩人到家的时候陶礼两只手已经被塞满了,左手一条猪肉,右手一筐鸡蛋。
言成蹊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跟在他身后,满脸嫌弃。
陶礼看着鱼和肉发愁,言成蹊把鱼扔进水盆里,“你屋里不是有个冰箱?”
“早就坏了,我一直没顾上买新的。”
言成蹊“啧”了一声,“冰箱坏,手机坏,这日子让你给过的稀烂。”
陶礼听完脸一下子就垮了,好大一笔支出。
……
“你这里哪能洗澡?”
陶礼把他带到院子里的角落,架子上面放着一个水袋,连接着花洒,扭开能出热水。
“就在这洗?”言成蹊看着简陋的环境,犹豫地问。
陶礼帮他把帘拉上,“脏衣服放在架子上就行,洗发水和香皂都在里面。”
言成蹊看着两片薄薄的布帘,幽幽叹了口气。
他不断安慰自己忍忍吧,反正没几天就能回去了。
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念之前被他嫌弃像棺材的房子。
可当洗上的时候言成蹊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声。
那两片破布帘子被风一吹就往他身上粘,他边洗边往后躲,差点儿滑倒。
匆匆冲了个澡,言成蹊黑着脸回到屋里,一进门就看见陶礼坐在凳子上,低着头认真缝衣服。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背诵《游子吟》,太割裂了。
再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他的衣服。
“你干嘛呢?”
“裤子磨破了,我补一下。”
陶礼咬断棉线,把补好的地方展示给他看。
言成蹊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带着补丁的衣服。
属实是忆苦思甜了。
“你就不能给我买条新的?”
“这裤子挺贵的,我没舍得扔,反正补补也看不出来。”陶礼收起针线,把裤子递给他。
言成蹊咬牙道:“陶老师,你就抠吧!”
言成蹊骂骂咧咧地把裤子换上,“等你卖苹果的钱到账,必须先给我买条新裤子。”
“喂?怎么不说话?什么意思?不想买?”
“买可以,但不能太贵。”
“抠死你算了!”
……
第21章 没用的陶老师
嘴上虽然不情愿,但言成蹊还是穿上了那条带补丁的裤子。
他拿了条陶礼的毛巾擦着头发,把整个小院里里外外都转了一遍。
细看才发现,陶礼确实不像个普通的农民。
至少从小干农活的人不会把菜种得东倒西歪,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言成蹊拔了几棵营养不良的小葱放在案板上。
“我不喜欢吃葱,你少放点儿。”
陶礼做什么事情都格外专注,明明在拍蒜,却给了言成蹊一种他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错觉。
言成蹊闲的发慌却又不想玩手机,便时不时往厨房里钻,问这问那,严重影响了陶礼做饭的进度,被赶了出去。
他在屋里溜达,发现了一个关着门的屋子。
“你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言成蹊推了一把,门没关。
他毫无负罪感地走进去,被桌子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是陶礼的毕业照,手捧鲜花的他站在一座雕像前面,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
年轻的陶礼眼睛里还有光,漆黑的眸子黑宝石一样,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泽。
比起照片上的人,言成蹊更想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桌子一角放着两个厚厚的笔记本,言成蹊翻开看了看,密密麻麻全部是专业术语。
旁边是一台老旧的电脑,这种型号在城里已经快要被淘汰了。
后墙立着一个书柜,里面放着各种农业种植相关的资料和植物标本,言成蹊走过去,脚下踢到了一个纸箱。
他打开一看,十几个大红色的荣誉证书堆放在里面。
有几个竟然是国家级的奖项,言成蹊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陶老师可比他想象中厉害多了。
“这是我的书房。”
陶礼站在门口,手里还掐着一把香菜,言成蹊怎么都无法把眼前的人和证书上一系列高大上的名头联系起来。
他再次感受到了割裂感。
“陶礼,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陶礼:“言总你也喜欢看《甄嬛传》?”
言成蹊:……“我想一个人静静。”
“哦,我来问问你吃不吃香菜?”
言成蹊磨了磨牙,“不吃!”
“好,那我少放一点儿。”
“我说不吃。”言成蹊重复道。
陶礼:“可是我吃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隐隐感觉到陶礼在生气。
言成蹊追到厨房问:“你生气了?”
陶礼头也不抬地说:“没有呀!”
“骗人,你嘴里就没有几句真话。”
言成蹊走过去,盯着他问:
“说吧,为什么生气?”
过了半晌陶礼才说道:“我觉得言总你不应该私自进我的书房,还乱翻东西。”
“我没有!”
言成蹊立刻否认,“是那个纸箱绊的我。”
陶礼又不说话了,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言成蹊最先按耐不住开口道:
“好吧,我下次注意。”
陶礼关掉煤气把菜盛进盘子里,“收拾收拾桌子,可以吃饭了。”
言成蹊跟得了指令的机器人似的,二话不说就走到外屋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不一会儿陶礼把饭菜端上桌,言成蹊傻眼了。
“陶老师,这是什么?”言成蹊指着一盘乌漆麻黑的东西问。
“红烧鱼。”
“红烧?”
陶礼摸了摸鼻子说:“我先用油煎了一下,有点糊了。”
“你要不喜欢就吃别的。”
言成蹊看向旁边的豆角炒肉:
“豆角炒不熟可是会食物中毒的。”
“熟了的,我特意炒了很久。”
炒了很久……言成蹊夹了一筷子,又硬又柴。
西红柿炒鸡蛋倒是正常,言成蹊把一大块鸡蛋放进嘴里,下一秒被咸得差点儿灵魂出窍。
最后,他用拌黄瓜的酱油汁泡在米饭里,勉强填饱了肚子。
“也不知道孙大夫家的鸡好不好吃?”饭后言成蹊幽幽说道。
陶礼拿铁锹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把剩菜全埋了。
“我不是很会做饭。”
言成蹊点点头,“看出来了,怪不得你总是煮面。”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陶礼填上土,还站上去踩了几脚,直到把那块地踩平,“我自己一个人就随便对付一口,村里人也经常给我送吃的。”
言成蹊无聊地把玩着墙缝里的草,问:“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陶礼放下铁锹,又拿了把扫帚哗啦哗啦扫院子。
“孙大夫说你之前受过情伤,所以……”
“算不上情伤,就是分手了而已”
嚯,言成蹊来了精神,扔掉草追问:“为什么分手?”
陶礼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正常,“他要过结婚生子的正常生活,我不想。”
“啧啧,和你玩完了转身就霍霍别的女人,这不妥妥的渣男吗?”言成蹊逮到机会给对方扣了顶大帽子。
“你书房那张照片是他拍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眼神都快拉丝了……”
说着说着言成蹊心里泛起一汪酸水。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陶礼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们早就结束了。”
言成蹊:“死灰能复燃,结束还能再开始。”
陶礼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们当时分的……不太体面。”
见他这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言成蹊没来由的心生烦躁,他走过去一把夺过陶礼手中的扫帚,恶声恶气地说:“我帮你扫!”
“谢谢!”
“哼,真蠢,扫个地都扫不干净,以后指不定被多少男人骗。”
陶礼:……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院子里的菜地自从陶礼进城后就没打理,杂草疯长,豆角架子倒了好几个。
言成蹊一边嫌弃他干得活糙,一边把架子重新立起来,用绳子缠上竹竿加固。
陶礼拿着把小锄头,边锄草边听他吐槽,抿着嘴也不知道反驳。
意料之外的是,言成蹊干起活来竟然一点都不含糊。
陶礼教了一遍他就能上手,干得又快又好,这让在村里生活了好几年的陶礼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蠢。
扔掉劳保手套,言成蹊走出菜地舀了勺井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抹了把下巴说:
“以后家里的活还是交给我干吧,陶老师只管为国家做贡献就行。”
陶礼闻言一怔,手里的锄头失了准头,把一棵水灵灵的白菜给铲掉了。
言成蹊“啧”了一声,把他赶走。
“真是什么都指望不上你!”
第22章 陶老师的男朋友
晚饭是言成蹊做的,四菜一汤,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比陶礼做的高了好几个档次。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陶礼打了个饱嗝,动手清理残渣剩饭。
言成蹊在屋里屋外溜达着消食,“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陶礼真诚道:“言总,你真厉害!”
言成蹊闻言一愣,脸皮微微发烫,不由得昂起头,像只开屏的孔雀。
晚上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乡下的天空是纯粹的,白天蓝得扎眼,夜里则像是泼了墨,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在黑暗中。
好在今晚月圆,清冷的月光给四周的景物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清冷而静谧。
就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言成蹊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生活,这些天他从抗拒到接受,甚至已经开始融入这个小村庄。
他侧过头望着身边的人,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耳边响起轻鼾声,陶礼歪着头睡着了。
那张清秀的脸在月光下竟意外地动人心魄,言成蹊俯身凑过去,忍不住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
很轻很轻,像是怕惊醒月下的精灵。
“陶老师,去床上睡。”
言成蹊轻轻唤了几声,陶礼皱了皱眉,发出不满的呓语。
言成蹊把人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到炕上。
陶礼在被窝里滚了一圈儿,规规矩矩地躺好,不动了。
言成蹊笑了笑,脱掉衣服和鞋躺在他旁边,伸手将人搂进怀里,闻着淡淡的柑橘香,闭上眼睛睡觉。
被他扔在院子里的手机疯狂振动,屏幕亮了灭,灭了又再次亮起来,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才停下来。
……
夜店门口,许不凡烦躁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墩子,手机里传来一阵阵忙音,他打了七八个电话,全都无人接听。
“许少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呢?快进来,该你喝酒了。”
“你们先喝,我给言哥打个电话。”
“言总要来?那我得让老张再准备几瓶好酒。”
“准备个屁,手机打不通,也不知道干啥呢!”
“这良辰美景的言总一个大男人还能干啥,温香暖玉在怀里快活呗,你操哪门子心?”
“你不懂,言哥有强迫症,手机不能离开视线之外,就算真那啥他也不会不接我电话。”
“卧槽,言总该不会是有特殊癖好吧?比如就喜欢边那啥边打电话?”
“滚,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变态。”
许不凡收起手机,匆匆说道:“你进去和他们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约!”
“不是许少……言总一个成年人,你还怕人丢了?”
许不凡挥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到言成蹊的家里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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