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
“怎么不行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用。”
陶礼执拗道:“不合适,咱们俩认识没多久,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陶礼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而言成蹊恨死了他的死板。
他要是在地里摘个黄瓜西红柿,或者在路边采朵小野花什么的送出去,陶礼会收。
可只要是花钱买的,陶礼就推推搡搡,搞得他常常生出一种挫败感。
言成蹊甩手不管了,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玩手机。
陶礼在几款一千多块钱的冰箱前面晃悠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台耗电量低且价格适中的,在收银台交完钱后把家里的地址写在配送表上。
南二营偏僻,要额外加两百块钱配送费,陶礼掏出两百块现金递过去,冰箱的事算是办成了。
头上袭来一片阴影,言成蹊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买完了?”
陶礼还在心疼那多出的二百块钱,“嗯,现在去给你买衣服。”
言成蹊的目光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算了,不想买了。”
“为什么?”
“你挣钱那么不容易,我凑合着穿这两件得了。”
陶礼再迟钝也看出他心情不好,他嘴笨不会说甜言蜜语,只干巴巴地道:“买吧,我钱都准备好了。”
“花你钱那不跟割你肉似的?”
“没那么夸张,而且就算是割肉,给你割我也愿意。”陶礼小声说。
言成蹊黑着的脸终于阴转晴,收起手机跟着他离开。
马路对面就是商场,今天刚好是周六,门口有几个小摊在甩货。
陶礼忍住过去看看的冲动,跟着言成蹊直奔楼上的品牌区。
小县城只有几家常见的运动品牌,言成蹊选了一家最贵的国外牌子。
一件短袖要好几百,陶礼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低头在那干嘛呢?我穿这身怎么样?”言成蹊换了一套运动装出来问。
他这样的身材长相披个破麻袋都好看,陶礼麻木地点点头,“好看!”
言成蹊挑挑选选,又换了几件,到陶礼这都好看。
言成蹊不满:“你敷衍我?”
“没有,是真的好看!”陶礼无比真诚地看着他说。
言成蹊指了指刚才试的衣服,对导购员说:“这些都要了,给我装起来。”
原本被他试衣服试得有些不耐烦的导购员先是一惊,紧接着跟变脸似的,堆出夸张的笑容。
言成蹊没搭理她,去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
结果等他出来就发现陶礼面如死灰地拿着银行卡在结账。
第27章 双标
陶礼从导购员手里接过一条长长的账单,看了眼上面的数字,眼前一黑又一黑。
够他买好几台冰箱的了,和有钱人谈恋爱真是不容易。
他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硬着头皮把银行卡递给收银员。
“你好,刷卡!”
“等等!”
言成蹊过去把卡夺走,“衣服我自己买。”
陶礼伸手去要银行卡,“说好的我给你买,我算了,卡里的钱够。”
言成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见过太多陶礼穷酸的一面,一个连掏二百块钱运费都要琢磨半天的人,却舍得花上万块钱给他买衣服。
心底划过一股暖流,言成蹊声音有些颤抖,“你刚才不是说钱要省着花吗?”
“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是过苦日子的人,我省下来的钱刚好给你花。”
陶礼语气平常地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番话给言成蹊带来了多么强烈的震动。
一股汹涌的,从心底生出的情绪裹挟着他,一时之间,言成蹊竟忘了要说什么。
从来都是他给别人花钱,陶礼是第一个跟在后面给他刷卡的人。
“两位还付款吗?不付的话麻烦往旁边让让。”收银员开口说道。
言成蹊说了声“不好意思”,拉着陶礼返回店里。
“怎……怎么了?”陶礼被他拽得差点儿撞在玻璃门上。
言成蹊放慢了脚步,闷声道:“太多了穿不完,退几件。”
“你喜欢的话就不要退。”
言成蹊声音高了几分,“我不喜欢!”
“真的?”
“少啰嗦,我说退就退,不然买回去你穿。”
言成蹊只留下了最开始试穿的那套,剩下的全退了,导购员的脸色比菠菜都绿。
言成蹊懒得搭理她,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拉着陶礼离开,出门直奔商场旁边的手机店。
“选一个,我送你。”言成蹊豪气道。
“我的手机还能用……”
言成蹊无语:“快别提你那个破手机了,关键时刻掉链子,越有事越找不着你,你没发现现在村长找你都直接给我打电话?”
陶礼凑到柜台面前看了看,“那我自己买……”
“陶老师,你过分了,只许你给我花钱,不许我给你花钱,你这是双标啊!”
陶礼想了想,这才同意让言成蹊付钱。
陶礼在店里转了一圈儿,问店员:“请问有没有便宜点儿的手机?”
“不好意思,店里的手机都摆在这里了,现在价格比较合适的是这款,一千八百八,日常使用完全没问题的。”
陶礼面露纠结,“没有一千块以内的吗?”
店员笑了笑,“抱歉,我们店里没有呢!”
言成蹊把那款一千八百多的手机拿起来感受了一下,有些笨重。他又去拿另一款,刚点开屏幕就看见陶礼脸色变了。
他低头看了眼标签,这款四千多。
言成蹊轻轻叹了口气,把一千八那款递给店员:“就这个吧,你帮他选个颜色。”
十分钟后,陶礼捧着新手机走出店门,在路边花二十块钱贴了个膜,这才和言成蹊坐上车离开。
言成蹊回想起自己从前一掷千金的生活,突然生出几分感慨。
怪不得孙大夫说陶礼是块璞玉,他今天算是感受到了。
陶礼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比大熊猫都稀少,可遇不可教求。
言成蹊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幸运的人,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老天对他不薄。
一路上言成蹊的嘴角都挂着笑,他教陶礼用手机连接上车机的蓝牙,让陶礼放喜欢听的音乐。
于是小提琴曲变成了民歌,听得言成蹊脸都青了。
“陶老师,你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好听吗?我喜欢各个地方不同的民歌,听着这些歌就好像看见了农民们在地里插秧干活的场景。”
陶礼举着手机问:“要不我把音乐关掉?”
言成蹊违心道:“不用,挺好听的。”
而且是相当洗脑,言成蹊这车是越开越精神,到家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旋律。
哼着歌给陶礼心爱的西瓜秧浇上水,言成蹊一转身,看见门口的人瞬间变脸。
“你来干什么?”
沈若桑答道:“我找陶老师。”
“你陶老师不在家……”
言成蹊话音未落,陶礼就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刚好和沈若桑撞个正着。
言成蹊吹了声口哨,拎着水桶从俩人中间走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好像刚才胡说的人不是他。
“若桑,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坐。”
“陶老师,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
沈若桑看了看言成蹊,“我们能去屋里说吗?”
陶礼把盆放在地上,对言成蹊说:“你抽空把衣服晾一下。”
说完便和沈若桑走回屋里,还把门给关上了。
言成蹊把手里的水桶重重往地上一扔,边盯着房门边弯腰晾衣服。
俩人也不知道在屋里说啥,一个字都没传出来,言成蹊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屏息凝气地听了半天,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和工作有关。
据他所知沈若桑今年大三,应该还没到找工作的时候。他又往前凑了凑,这回陶礼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不行,我不同意,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陶礼的语气又急又快,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严厉。
“我不想继续花你的钱,我可以出去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反正我呆在村子里也没有事情做,白白浪费暑假。”
“你可以在家读书,也可以去大棚里帮忙,总之我不同意你去打工赚钱。”
顿了顿,陶礼继续说道:“若桑,你已经很优秀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可是现在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沈若桑痛苦地说。
“你不是!你是咱们村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若桑,放轻松一些,你是南二营的孩子,你该把这里当成家,而不是一个随随便便收留你的地方。”
陶礼一口气说了很多,屋里再没有声音传出来,言成蹊又往前凑了凑,“吱嘎”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他没站稳险些栽在陶礼身上。
言成蹊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指了指院子里的晾衣杆说:“衣服都晾好了。”
他偷偷往屋里看了一眼,沈若桑眼眶通红,好像哭过。
“你们师徒俩这是怎么了?”
第28章 老公老婆
“陶老师,我先走了。”
沈若桑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低着头离开。
陶礼没理他,极其罕见地生起了气。
言成蹊心里酸溜溜的,他都没让陶老师生过气,那个臭小子凭什么?
“沈若桑欺负你了?”
陶礼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就是产生了一点分歧。”
言成蹊好奇地问什么分歧,陶礼却不愿多说,并且从沈若桑走后人一整天都蔫蔫的,常常干着干着活就开始走神发呆。
言成蹊心里憋着气,晚饭前借着去小卖铺买酱油的由头溜到了孙大夫家院外。
孙颖正在帮孙婶包饺子,听见言成蹊的声音她匆匆忙忙放下擀面杖跑出来。
“言老板,找我什么事儿?”
言成蹊把人领到墙根,神神秘秘地低声问道:“沈若桑和你们陶老师有矛盾?”
“没有啊,他们关系可好了,以前沈木头除了陶老师谁都不搭理,对了,他还和陶老师住过一段时间呢!”
言成蹊瞳孔一紧,“他们在一起住过?”
孙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当时沈木头放学回家发现他妈死在了床上,村里人帮着办丧事,陶老师不放心他自己在家住。你别多想啊言老板,那时候沈木头才十几岁,还是未成年呢!”
言成蹊怎么可能不多想,同为男人,他能感觉到沈若桑对陶礼的感情,那绝不是一个学生对老师该有的东西。
但沈若桑太稚嫩,也把自己的情感藏得太深,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
言成蹊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和孙颖说了,孙颖想了片刻,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一定是沈若桑又想出去打工挣钱,陶老师不同意。”
言成蹊皱眉问:“陶老师为什么不同意?”
孙颖叹了口气,答道:“其实高中毕业那年我和沈若桑就想去县里打工攒学费,但陶老师坚决反对,他不想我们太辛苦,我们这几年的学费一直都是陶老师出的,后来他又担心我们在学校没钱花,每个学期都往我们俩的卡里转一万块钱。”
孙颖擦了擦眼泪,吸着鼻子说:“我和沈木头哪里花的了这么多,但每次陶老师都劝我们别舍不得花钱,让我们买衣服,多和朋友逛街,我知道他是怕我们自卑,想让我们和其他学生一样。”
“陶老师从来都不舍得给自己花钱,可给我们转钱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言老板,请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陶老师,他值得最好的……”
言成蹊端着一盖顶饺子往回走,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孙颖说的话。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未出现过像陶礼这样的人,纯粹,善良,真诚……好像这世间所有的赞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好。
用孙颖的话说就是陶老师完全可以入选《感动中国》。
言成蹊无数次庆幸自己及时和陶礼结束了那场可笑的交易。
陶礼就像一束光,而从前的他则像活在阴影里的蟑螂。
打定主意重新做人的言成蹊大步迈进院子,结果得意忘形,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脚,差点儿连人带饺子一起飞出去。
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把饺子举到头顶。
陶礼转头就看见言成蹊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两只手高高举着一盖顶饺子……
“这是……什么特别的仪式吗?”
陶礼问,担心他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邪教。
言成蹊嘴角抽了抽,淡定地从地上站起来。
“孙婶包的饺子,让我拿回来煮,你赶紧去烧水,一会儿该塌底了。”
陶礼捡了几块纸板点火,朝他又看了几眼问:“你买的酱油呢?”
言成蹊哪还记得酱油的事儿,愣了几秒,把饺子放下就往外走。
“我现在就去买。”
陶礼想把人叫住,可言成蹊腿脚太快,已经没了踪影。他看看橱柜里还剩多半瓶的酱油,蹲在地上点火。
……
十分钟后,言成蹊臭着脸拎了瓶酱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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