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刘建国沉默了会儿,然后才说:“会离开村子吧,村里藏不住秘密的,等到时候……我还是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比较好。”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村长的位置吗?到时候我走了,你正好接任村长,我们双赢啊。”
林意咽了一大口口水。
刘建国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丧心病狂!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林意气急,呼吸急促,却听到外面那个他不认识的声音忽然大喝了声,“谁在里面!”
第80章
“谁在里面!”
刘建国意识到可能不妙,猛地推门走进去,然而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卧床的刘秀萍外,一个活物都没有。
“你听错了吧,屋里没人啊。”
外面又传来那道声音,“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我不会听错,我瞎了这么多年,可全靠这双耳朵活着呢。”
刘建国又在屋里翻了翻,甚至还推了推被焊死的窗户,“没人。”
说完,他注意到今天晚上自家老娘实在过于安静,走过去瞧了眼,立刻高兴地叫了声,“她死了,哈哈哈,她终于死了!”
外面的老头似乎也满意极了,“那现在,我们就只剩下最后一场戏要演了,老娘过世,村长伤心欲绝,没多久又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刘建国眼中全都是自己死去的老娘,压根没认真听老头的话,只敷衍道:“好好好,都好,哈哈哈,这老不死的,可算是死了,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能够落地了。”
——
林意狠狠打了个哆嗦,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人声鼎沸的灵棚和满脸担忧的顾绥。
“顾绥?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林意就反应过来了,“刚刚我是在,做梦?”
顾绥关切问道:“怎么了?看着心神不宁的。”
林意摇头,却又抓着顾绥的手,想要将刚刚的梦讲述给顾绥听,然而他一张口就顿住了。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梦。
众所周知,村长刘建国是个极孝顺的,为了老娘放弃了离开村子去大城市发展的机会,也因为老娘说了一句想吃野兔,他就三九天的跑去山里抓了三天三夜的野兔。
如果现在要出一本《二十四孝》的话,刘建国的事迹绝对榜上有名。
可在林意的梦里,刘建国可着实说不上是个孝子。
但……那就只是个梦。
根本就没有半点实际证据,也没有人能佐证的梦。
所以当林意想要讲述这个梦的时候就觉得挫败极了。
谁都不可能因为一个梦去怀疑一个人,就连林意自己都觉得荒缪极了。
只是……林意还是有点在意刚刚那个梦。
“怎么了?”顾绥揉了揉林意的脑袋,“刚刚做噩梦了?”
林意点头又摇头,“只是不知道这个梦该怎么说。”
顾绥轻笑,声音中像是包含着能让林意放松下来的力量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不说,等想好的时候再说。”
林意看了看顾绥,最后垂头丧气道:“只能这样了。”
“你就是林意?”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笑眯眯地走过来,女孩长相甜美,看起来娇滴滴的,周身气质看上去就像是被娇养长大的,“我是许琳琳,还记得我吗?”
许琳琳?
林意双手一拍,“记得记得,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不过我记得你小的时候经常被嘲笑胖的,怎么现在……”
许琳琳羞涩一笑,顺势坐到林意身边,“女大十八变嘛,我这不是越变越好看了?”
说得也有道理。
林意点头,又拉着顾绥介绍道:“我给你说,这个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邻居家的小孩儿,以前扮家家酒的时候,别人都要当我媳妇,就她不,就她非得要当我女儿。”
似乎过去很让林意放松,顾绥注意到林意的状态非常放松,显然刚刚那个并不美好的梦带给林意的影响正在消退。
忽然,原本热闹的灵棚安静下来,穿着老旧服饰的老妪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
老妪每走过一处,那处的人就会站起身,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婆婆”。
林意小声问向旁边的许琳琳,“这是谁?怎么面子这么大?”
许琳琳愣了愣,同样小声回应,“刘神婆啊,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魂掉了,还是刘神婆给你喊回来的。”
刘神婆?
林意又想到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梦中刘神婆帮秀萍奶奶续了好几年的命,她这么厉害吗?
林意看得过于专注,原本直朝着灵位走过去的刘神婆忽然停下脚步看过来,那双浑浊的眼睛好像有一瞬间恢复清明,拄着拐杖缓缓走到林意面前。
“孩子,你的眼睛很好看。”
盯着林意看了会儿,在林意头皮发麻的时候,刘神婆终于再度开口,“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看到的。”
啊?
什么意思?
林意还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刘神婆已经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到棺材前,定定盯着灵堂正中央的照片,长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去啊。”
刘神婆拿起香,颤颤巍巍点燃,拜了三拜后将香插进香炉中。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被刘神婆插进香炉中的香突然从中间齐齐折断。
灵棚内瞬间就乱了,所有人都知道,正在燃烧的香断裂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秀萍奶奶不喜欢别人给她上香?”
“你在说什么蠢话?要是秀萍奶奶不希望别人给她上香,这香早就断了,哪用得着等到刘婆婆啊?”
“那就是……”
秀萍奶奶不希望刘神婆给她上香!
可后半句话谁都不敢说出口。
刘神婆虽然在村子里地位高,大家都很尊敬她,但相应的,大家也是真的怕了刘神婆一些神乎其神的法术,有多尊敬就有多惧怕。
自然不敢说她坏话。
“你不愿意?”刘神婆喃喃道:“你有冤屈?”
然而那三支断香无端燃起来,又突然熄灭。
刘神婆还要问,这时刘建国已经得信跑了进来,眼看着刘神婆不肯罢休,刘建国双眼一骨碌,立刻扑倒到刘秀萍的排位前,声泪俱下号啕大哭起来,“妈,您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定要和儿子说啊,您生前儿子没能照顾好你,死后一定不会让您有遗憾的,妈,你怎么就走了啊!”
灵棚内再度议论纷纷,林意竖着耳朵听了下,发现几乎全部的声音说的都是村长孝顺,现在这么哭,这是村长压抑的思念都涌出来了。
乍一看确实是这样,可林意却总觉得有点违和。
或许是梦里先入为主,林意总觉得村长是担心刘神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才打断的。
恰好在这时,许琳琳撞了撞林意,小声道:“我总感觉这次回来,村子里怪怪的。”
“怪?哪里怪?”
许琳琳摇头,“说不上来,就像现在,我就觉得村长太奇怪了。”
天色极黑,乌云遮蔽了星星和月亮,灵棚中光线不足,影影绰绰像是多了些什么。
但林意晃了下脑袋,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又全都不见了。
林意正要松口气,却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了熟悉的“沙沙”声。
是梦中的那条大蛇!
陡然间,林意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他缓缓看向“沙沙”声传来的方向,果然看到那条油光水滑的黑蛇吐着信子潜藏在黑暗中。
那头村长的哭声仍在继续,耳边是许琳琳不断喃喃的“怪”的声音,可林意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条大蛇吸引,他看到那条蛇动了,蜿蜒爬行,绕过人群直爬到村长身边,但奇怪的是,除了林意外,竟然再没有一个人发现这条大蛇。
大蛇很快爬到村长身边,对着村长嘶嘶吐了吐信子,然后猛地支起上半身看向林意的方向。
林意的目光和大蛇对视时,林意在大蛇的竖瞳中看到一个女人,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人,然后……
“村长!”
刚刚还号啕大哭的村长忽然捂着胸口软倒在地,村民们立刻一窝蜂地冲上去,七手八脚地带着村长往灵棚外的休息区去,有忙前忙后帮着倒水的,还有的跑去村卫生所找大夫的,总之每个人都对村长关心备至,比照顾自家父母还要更尽心竭力。
“你看,这更怪了!”许琳琳指着人群,小声对着林意嘀咕。
还要再说什么,人群里一个中年女人跑过来,一把揪住许琳琳的耳朵,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看热闹,村长都晕倒了,你还不赶紧帮忙?”
“我又不是大夫,我能帮什么忙啊?”
“别废话,至少要的是个态度。”
原本还人声鼎沸的灵棚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偌大的灵棚中就只剩下林意、顾绥和刘神婆了。
顾绥扶着林意的手微微用力,“刚刚看到什么了?”
“我……你怎么知道的?”
顾绥满脸无奈,“我就在你身边,你有个风吹草动我就都看到了啊。”
林意叹息,“好吧,我刚刚……”
“是一条黑色的蛇,对吧?”站在前面,距离林意他们很有一段距离的刘神婆忽然出声,转过头,看着林意道:“刘建国晕倒和那条黑蛇有关系,对不对?”
“啊……这……”
虽然没直接说,但林意的表情已经给了刘神婆肯定的回答。
刘神婆重重敲击拐杖,“冤孽,冤孽啊!”
说罢就要往外走,然而走到林意身边,刘神婆还是停下脚步,认真劝慰道:“孩子,你今天看到那条黑蛇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就算是你的亲人也不行,记住了吗?”
态度太过认真,林意下意识就点头答应下来。
刘神婆多看了顾绥两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徒留原地的林意一头雾水地挠着脑袋看着刘神婆离去的背影。
“顾绥,她这是什么意思啊?让我别和任何人说,可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林意发散了下思维,顿时双手一合,“我知道了。”
顾绥:?
林意:“她在拐弯抹角骂你不是人!”
顾绥:……
第81章
许琳琳是被许大娘生拉硬拽着带走的,期间她多次回头去看林意,不知道为什么,离林意越远,她心中的不舍就越深,好像这次之后就不会再见面一样。
可奇怪的是,她和林意根本就不是这么亲近的关系啊。
顶多算得上是小时候的玩伴。
“琳琳,琳琳!”见许琳琳回了神,许大娘立刻数落道:“你这丫头出去念了几年书还给自己念傻了啊?怎么这么不会来事?我告诉你,你可抓点紧,村长家的那几个小子都不错得很,只要你和他们谁成了,以后咱们家就有着落了,还有啊,你之前不是说在城里买了房子吗?正好,让你弟弟去住,男孩子,身子娇贵,在村里住他不习惯的。”
念念叨叨说了一大通,许大娘见许琳琳又走神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点着许琳琳的脑门,许琳琳的眉心都红了一大块,“你听到没有?别看了,那个小林是长得不错,可到底是个外姓人。”
许琳琳沉默地听着许大娘的念叨,心里却觉得奇怪极了。
为什么她的妈妈会是这样的想法?
她买的房子为什么要给弟弟住?
她为什么要讨好村长的儿子?
这种事情不该发生在她身上的,那现在这是什么个情况?
违和感太重了。
许琳琳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记忆中,自己确实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家里重男轻女得厉害,她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不愿意让她继续上学,还是她去找了村支书,村支书给她父母做了工作她才得以继续读书而不是早早嫁人。
记忆中母亲确实一直都是这样,可许琳琳还是觉得不对劲。
“村长,您这是怎么了?!”就在许琳琳觉得奇怪的时候,她忽然见到许大娘眼泪一抹,整个人哭丧一样扑到村长面前,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活像是没的是她亲娘一样。
这更奇怪了。
“其实有的时候我都在想,”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站到许琳琳身后,用一种许琳琳看不懂的眼神看向眼前的这场闹剧,“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呢?你有的时候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男人隐藏在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利,“就感觉,我们好像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我们的认知和我们的记忆产生了一定的割裂感。”
见许琳琳仍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男人自我介绍道:“如你所见,我是刘煜,里面躺着的是我爸,可惜,我却一点我爸生病的紧张感都没有,真是奇怪啊。”
许琳琳抿唇,也道:“我也觉得很怪,尤其是……”
许琳琳抬了抬肩,示意刘煜去看自己裙子的布料,“而且啊,我总感觉这种廉价的布料不该出现在我身上。”
听到许琳琳的话,刘煜顿时一副找到知己的模样,朝着许琳琳方向靠了靠,“我就说这肯定不是我的错觉。”
许琳琳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的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转头看去,只见刚刚还关切热络的人群轰然散开,露出中央平躺着的刘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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