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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林意有许多话想问，比如凭什么顾绥会这么确认？
还有为什么见鬼了，顾绥却一点都不害怕？
但林意又问不出来，只感觉顾绥的手暖暖的，热意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心底，抚平了他心中所有一切的担心和不安。
许翠花的呼吸越来越不顺，一开始她还能断断续续地求救，说些求饶的话，可到后面，她就只能在发出一些生理性的，无异议的低吟声。
就在许翠花要断气的时候，沉闷的拐杖声从屋外响起，无形的波动呈涟漪状扩散，升腾高涨的火焰停滞，许翠花也从窒息中解脱出来，正捂着脖子，狠狠咳嗽着，活像是要将肺也咳出来。
刘神婆一步步走进来，看着火焰中的人影，悲天悯人道：“老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杀人是要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的。”
“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刘秀萍长啸一声，知道今日刘神婆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暂且离去，只是离开前还狠狠看了许翠花一眼，“躲得过初一但躲不过十五，你救得了她一个，但你救不了所有人。”
火焰平息，刚刚被吹得猎猎作响的白幡也归于平静，灵堂内的白炽灯重新亮起来，只是经过刚刚的事，白炽灯的光亮就显得极为惨白。
刚刚晕倒的众人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灵堂内重新嘈杂起来。
许翠花捂着脖子渐渐恢复了喘息，只是她脖子上的紫黑色手印怕是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了。
许老三晃着脑袋坐起身，刚刚他好像梦到了些可怕的事，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气，还好还好，那就是一场梦。
费劲将自己安慰好，许老三抬头却猝不及防和灵堂正中央流着血泪，怨毒地看向众人的遗照对上眼。
“这……这……”
在场众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不安焦躁的情绪再度在灵堂中蔓延开来。
刘神婆敲了敲地面，待众人安静下来后，刘神婆才看向许翠花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吗？”
“真相？什么真相？”
“翠花姐隐瞒什么了吗？”
“应该和秀萍婶子的死有关吧，肯定有点神叨叨的事，不然村长怎么死得这么怪？”
守灵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许翠花的身子仍在不断颤抖，就在刘神婆又敲了下拐杖后，许翠花才猛地打了个寒战，终于情绪崩溃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婆婆是被害死的。”
“被建国害死的。”
第83章
听到许翠花的话,灵堂内的议论声忽然停滞，诡异的灵堂内一时间竟只剩下风吹过白幡发出的诡异呜咽声。
忽然，寂静的灵堂中发出一声不敢置信,带着哭腔的声音，“妈，你在说什么呢？爸怎么会想要杀死奶奶？”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说这话的是个貌若好女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水汪汪的杏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许翠花跟前，拉起许翠花的手，情绪激动道：“妈，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你肯定是在撒谎,对不对？”
许翠花犹犹豫豫地看了少年一眼,干瘦的女人更是颤抖得厉害。
“我没撒谎，这是真的，婆婆真的是建国害死的。”
“建国害死婆婆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十几年。”许翠花垂着头,胸腔微微震动,“我和建国刚结婚的时候，也听说过建国孝顺他娘，当时我还担心过，要是婚后我和妈起冲突的话,建国偏帮妈,我该怎么办，可谁知道……”
说到这里,许翠花的声音低了下去，“结婚之后我就发现妈根本就不怎么出门，平时吃饭也是建国端过去送进妈的屋子里，屎尿也是建国端出来的，一开始我以为是妈脾气大，给我下马威，建国孝顺，又喜欢我，所以这种事都是他去做，我和建国隐晦地提过几次，可建国听归听，却一直不松口让我去伺候妈，直到有一次，我趁着建国外出进了妈的房间。”
——
当年的许翠花还年轻，又是打小就娇宠长大的，要不是因为刘建国那张硬气耐看的脸和抹蜜一样的嘴，许翠花还真未必能看得上他。
毕竟家庭条件差得有点远。
不过结婚之后，刘建国对她一直很好，就算婆婆作妖，刘建国也不让许翠花为难。
投桃报李，许翠花也不能一直让刘建国难做。
所以在刘建国出门后，许翠花偷摸进了刘秀萍的房间。
一开始许翠花都做好了不管刘秀萍怎么为难她，她都会忍耐下来的打算，可谁知道刘秀萍竟然就一直躺在床上，一点理会她的意思都没有。
许翠花心底涌上浓浓的不安。
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婆婆要是为难新媳妇的话，肯定不会是这种无视的状态，更何况，现在家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妈，我是翠花，我，我来看您了，之前，是我不对，我……”
一边说着，许翠花一边靠近刘秀萍，“妈，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去做的，我……”
在看清楚刘秀萍的脸的那一刻，许翠花脸上血色尽褪。
躺在床上的虽然是个人形，可偏偏她的脸上布满了鳞片，这会儿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露出的那双瞳仁，竟然是兽类特有的竖瞳！
“唔……”
许翠花踉跄着后退半步，死死捂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再发出声音，生怕引起床上这个怪物的注意。
“怪物”看了许翠花一眼，又恹恹地合上眸子，仿佛没见到过许翠花一样。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久之后，许翠花才终于打了个冷战，意识回笼，她动了动软得像面条一样的腿，轻手轻脚地从刘秀萍的房间退了出去。
直到坐在堂屋的凳子上，许翠花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思考，“为什么妈的床上会是一只怪物？”
不，不对，那不完全是怪物，怪物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结婚之前她亲手做的，用来讨好未来婆婆的。
还有怪物的体型，微微佝偻的后背都极为眼熟。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明一件事，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怪物，就是许翠花的婆婆，刘建国的母亲，刘秀萍！
这个认知让许翠花后背被冷汗打湿。
晚上刘建国回来的时候，许翠花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心力才勉强控制自己没能把问题问出口，反而是刘建国发现许翠花的一样，好奇地追问了几句。
许翠花只好扯了谎，说是和朋友说过婆婆的事，朋友也觉得她这样不好，会让自己男人为难。
刘建国就笑，抱着许翠花半天也不撒手，却是半个字也没提关于刘秀萍的事。
许翠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之后的几天，许翠花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努力和刘建国扮演恩爱夫妻，只是假的到底是假的，每次许翠花都会觉得心底发怵，好像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就潜藏在暗处，偷偷窥探着她，只要她有一点异样，立刻就会扑上来将她拆吞入腹。
直到后来许翠花和小姐妹去了泗水娘娘庙。
她在上香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了眼神像，结果就看到了神像裙摆上刻画的瑞兽。
那是一条通神漆黑的巨蟒，漆黑的鳞片，冰冷的竖瞳，叫许翠花瞬间如坠冰窟。
——
许翠花说着，打了个冷战，随即求助似的看向刘神婆，“婆婆，你知道那条黑蛇是什么吗？”
刘神婆没说话，却是满脸的讳莫如深。
“我后来问过隔壁村的瞎子。”许翠花说道：“他说那条黑蛇代表财富，用自己最亲近的人，就可以换到无尽的财富。”
说到这里，许翠花愕然抬头，面色暗淡，“那段时间，正好是他竞选村长的时候。”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全都沉默。
刘建国为什么能当上村长？
靠得就是刘建国他当时做了一个项目，带着村里人赚了一大笔钱。
刚刚叫许翠花“妈”的少年踉跄着倒退，喃喃道：“所以是真的？爸真的是为了钱，害死奶奶的？”
“刘杨，冷静点。”许老三拉了刘杨一把，这才使得少年免于摔倒在地的悲剧。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可是如果真是村长……刘建国害死秀萍婶子的话，那现在刘建国都已经死了，那秀萍婶子为什么还要闹这一出啊？”
一言出，激起千层浪。
人群中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婆婆，这是为什么？”
刘神婆转头看了眼刘秀萍的尸体，长长叹了口气，“因为你们都花了她的命换来的钱，你们都欠了她的因果。”
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半晌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林意举手，乖巧发言，“刘婆婆的意思是，秀萍奶奶要让所有人，都死？”
“怎么可能！”
“我平时和秀萍婶子关系那么好。”
“无缘无故的，秀萍婶子怎么会……”
杂乱无序的声音轰然响起，林意听了一耳朵，瞬间被震得有些头晕。
太吵了，比耳朵里养了三千只鸭子还要吵。
刘神婆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好了，秀萍现在要做什么都不是她的本意，你们今晚好好守灵，明天给她下葬，明天晚上我会做一场法事，法事结束后就没事了。”
众人半信半疑地看向刘神婆，最后还是碍于刘神婆的威压，且十里八乡再没有人比刘神婆更有本事，于是便都默认了刘神婆的提议。
“那婆婆，我们今晚……”有人犹豫着提问，“秀萍婶子还会不会……”
刘神婆斜了这人一眼，咳了声，“不会，你们今晚安心守灵就好，不过记得，火盆里的纸钱千万不能断。”
“那断了会怎么样？”
这次刘神婆没再理会提出问题的人，只是默不作声拄着拐杖走出灵棚。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许老三大手一挥，“还愣着干啥呢？还不赶紧听婆婆的话，烧纸钱啊。”
说着，许老三又问许翠花，“怎么样？纸钱准备得够吗？”
许翠花还在愣神，还是刘杨撞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愣愣地点头，“够，够的，准备香烛纸钱的时候，建国，建国他为了博一个孝顺的名生，都准备得够够的。”
许老三点头，又开始挥斥方遒，指挥起众人，烧纸的烧纸，哭丧的哭丧，众人渐渐平静下来，有了主心骨一样。
林意感叹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低声道：“没想到这许三叔看着五大三粗的，实际上心细如发，居然这么快就把大家安抚下来了。”
说完，轻轻抚掌，“真不愧是建国叔最好的朋友啊。”
朋友？
顾绥挑了下眉，看着灵堂中意气风发的许老三，暗自摇头，小心思也不藏着点，真当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吗？
似乎注意到自己被人注视着，许老三奇怪地看过来，在看到林意和顾绥两人后，许老三叹了口气，缓步走到林意跟前，抬手搭在林意的肩膀上，“小林啊，这次的事，别出去说，知道吗？”
“许三叔？”
许老三负手而立，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咱们村子到底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知道吧？”
林意还想说什么，却见到许老三某一瞬间露出了个毒辣阴狠的眼神来。
“还有你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对吧？”
在得到满意的回答后，许老三才又背着手，满脸“孺子可教”地回去挥斥方遒了。
林意却站在原地，摩挲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林意回答，“许三叔的态度有点奇怪。”
“或许他想做下一任村长呢？”
“下一任村长？”林意诧异地看向顾绥，眨巴着眼睛，脸上写满了纯真，“村长有什么好做的啊？操心还不得好。”
顾绥看向停在灵棚角落的刘建国的尸体，唇角微微勾起，“啊，万一有什么好处是外人所不知道的呢？”
什么好处？
哪有好处！
正当林意要反驳，却见顾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唇瓣上，并且低声在他耳边道：“你们村里隐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巨大的，足够颠覆整个村子的秘密。”
第84章
秘密？
林意回忆着自己打小生活的村落,除了发家致富快了点外，哪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秘密的东西啊？
更何况，现在村子唯一可能称得上是神秘的“发家致富”也被证实是建国叔用秀萍奶奶的命换来的。
所以哪还有秘密啊？
心有灵犀般,在林意开口询问前，顾绥已经轻笑着站到林意身后，下巴放在林意的肩头，“至于秘密究竟是什么，还得我们小意自己去探索了,正好小意最喜欢探索解谜类的游戏了，对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林意转身，直直盯着顾绥道：“我刚刚还没说话，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顾绥被林意这副认真的样子逗笑了，眉眼弯弯，眼中的温柔缱绻多得像是要溢出来一样,哄道：“那肯定不是呀,不过我们确实心有灵犀，所以小意，”顾绥意有所指,“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比如我们可能会分手什么的，让我知道了，我会很伤心呢。”
“噫。”林意搓了搓手臂，“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说完,林意转过身不看顾绥,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林意的嘴角就翘得高高的,压都压不下去。
夜渐渐深了，灵棚内越发安静，哪怕经过了刚刚闹鬼的可怕事件，又被三令五申好好守灵，但守灵众人还是困得叮当作响，没一会儿就接二连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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