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也吃够了,歇也歇够了,林潮生和陆云川也正巧出了县。
陆云川肩上搭了一个粗布缝的褡裢,似放了不少东西,但方泉也没多嘴问二人买了什么,只笑嘿嘿看着夫夫俩,招呼道:“快上车吧!时间也不早了,等咱回去,怕天都要黑了!”
陆云川冲里长点头,然后扶着林潮生爬上板车,自个儿也紧跟着撑臂跳了上去,还和来时一样,同方里长轮着驾车朝溪头村的方向去了。
车上无聊,林潮生起先还抱着陆云川的胳膊打了会儿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栽得脖子都酸了。也不知道眯了多久,他才揉着僵痛的脖颈左看右看一阵,没看出到了什么地儿。
陆云川瞥他一眼,似猜到他在想什么,低声答道:“再有两刻钟就到镇上了。”
林潮生点点头,伸开手臂撑了个懒腰,坐在另一边的方里长嘿嘿笑着。
笑完又拍了拍陆云川的胳膊,说道:“陆小子,换换吧,给叔赶车。你那半边肩膀都被生哥儿压麻了,正好歇歇!”
说着也不等陆云川答应,直接去抢了他手里的草鞭,然后就将夫夫俩撵到了后头铺了茅草的板车上。
听了这话,林潮生不好意思地傻笑一阵,还抬手往陆云川肩上又搓又捶。
陆云川瞧他一眼,轻声说了一句:“没事。”
林潮生又捶了一会儿才停下手,然后自言自语地嘀咕,“骨头都要坐硬了。”
说完,他将今日买的纸笔翻了出来,又从茅草底下抽出一块废板材,垫着打算画画打发时间。
先瞅一瞅路边的野桃树,再看一看远处弯进树林子的溪沟,最后将目光落到一旁的陆云川身上。
要外貌有外貌,要身材有身材,绝佳模特啊!
林潮生盯着人怪笑,惹得前头赶车的方里长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以为这小哥儿中邪了。
陆云川:“???”
陆云川更是满脸问号,看着怪笑得显得傻兮兮的夫郎有些无奈。
不过林潮生也没笑多久,他很快摆好了画纸,削了炭笔开始作画。
认真起来倒和平常不一样,眼睛发着光,嘴唇也轻轻抿着,全神贯注,似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入那幅画上,全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画好时,已到了黄昏时分,日色渐渐暗了下来,西边天际染上一团红,烧成火色。
陆云川看着一支细长的炭笔捏在林潮生手上,草草几笔勾出了形貌,再渐渐描深描细。纸上的人像越来越熟悉,可不正是他背弓往山里去的侧影,连眉宇间那道寸长的小伤疤也没落下,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认真勾出来的。
“嘿!像不像!像不像!”
画完了,林潮生献宝似的抖着那张画纸给陆云川看,眉眼里全是笑意。
这头动静大,前面赶车的方里长又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一看就亮了眼睛,赞叹道:“哎哟!这画的是陆小子?诶呀呀,不得了不得了,真是一模一样啊!太像了吧!这画儿也有意思,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画呢!”
林潮生笑着没答,只看着陆云川。
陆云川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那张画拿了过来,又把林潮生的手翻开看,发现他小手指一侧蹭了好些黑迹。
林潮生抽回手,嘟囔道:“画画都难免的。这笔用起来一般,不然还能画得更好些!”
古代的炭笔自然比不上现代工艺,偏软、易断,外层是用类似纸皮的东西裹起来的,用时再一圈一圈撕掉,倒有些像现代女生用的老款眉笔。
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炭笔、铅笔,但制作麻烦,价格可比毛笔贵多了!
“怎么样?我厉害吧?”林潮生扬了扬眉毛,有些骄傲地看着陆云川,像是终于找着了值得吹嘘的地方。
方里长在前头捧场,“厉害厉害!比我家阿玉厉害,那小子写字好看,画画是不成的!”
这也是个“儿吹”,一边捧场,一边还不忘夸儿子写字写得好。
再看陆云川,他认真点头,夸道:“厉害。”
他还将画拿在手里,似乎是没打算还给林潮生了。
西边的太阳滚了下去,暮色浮起,方泉驾着牛车进了溪头村,把两人送到山脚才离开。
天色渐渐黑了,陆云川收着画,一手牵住林潮生领着人往家里走。
今晚的月亮不够圆,照不清路,只模模糊糊散着光,陆云川还不忘叮嘱:“小心点儿,跟紧我。”
两人手牵着手回家,还没走近就听见自家院子里响起几声犬吠,应该是大黑二黑听见动静,已经叫开了。
走了过去,林潮生忽然看见自家门前蹲着一个人,黑黢黢的,他差点儿没注意到!
“谁在那儿?!”
林潮生厉声喊了一句。
然后看到那人站了起来,瞧身形不太高大,反而有些瘦弱。
没一会儿,那人开口了,“小哥。”
是岑叶子。
林潮生松了口气,挣开陆云川的手后小跑了过去,抓着人问道:“叶子?你咋来了?”
见是熟人,陆云川也放下心,由着两个小哥儿说话,他先去开了院门的锁。
开门后,林潮生将岑叶子拉进院儿,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天色太黑,他也看不清叶子此刻的模样,只依约瞧见他腰上似乎绑了个东西,像是拿布缠了刀刃的柴刀。
林潮生只当没瞧见,又移开眼,再次问道:“叶子,你咋来了?是家里又出事了?”
林潮生上回就发现了,岑叶子似乎在躲着自己,上次见了面招呼也不打就转头逃开了。
这次又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果然,岑叶子的声音有些小,听起来怯怯的,不像之前和他说话那样开朗。
“不、不是我家里。是我今天看到林叔在你屋门前转来转去,看起来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怕他家又憋着坏,就来告诉你一声,好有个准备。”
第024章 喷火巨龙
林潮生听得一愣,立刻反问道:“林家人?”
岑叶子郑重地点点头,说得认真,“就是你叔叔!”
正是这时,陆云川去屋里提了一只煤油灯出来,一簇小火苗腾腾跳跃着,将这小院子照亮了两分。
林潮生瞥他一眼,然后自言自语地嘀咕:“他来干啥呢?”
岑叶子摆摆头,然后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来同你说一声。”
林潮生若有所思地点点脑袋,然后攥紧了岑叶子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叶子,你……”
他有心想问岑叶子为什么躲着自己,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倒把岑叶子惹得更急了。没一会儿小哥儿的眼眶就全红了,抽着鼻子,带着哭腔问:“小、小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和我一块儿玩了?!”
林潮生:“啊?”
一句话给林潮生干沉默了。
对面的岑叶子还皱巴着一张脸,瘪着嘴说话:“我学坏了,所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潮生立刻道:“谁说你学坏了!你现在这样不知道有多好呢!”
岑叶子悄悄看他一眼,试探着问:“真的?可、可我现在这样,不是好哥儿……阿奶还出去说,村里人都讲我笑话,说我犯了疯病,以后肯定没人敢娶。”
他耷拉着肩膀,没精打采地缩在那儿,连头发卷儿都打着蔫,像一朵缺了水没精神的野菌子。
林潮生揉了他一把,然后瞪着眼开始说话:“听他们放屁!你呀,顾好自己就成了,现在这样多好!唔,你跑过来,家里的小爹怎么办?”
岑叶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腰上的柴刀,他这些日子刀不离身,还是他小爹怕未伤人先伤己,翻了旧布条把刀身缠了起来。
听到林潮生问,岑叶子才回答道:“家里只有我阿奶,她现在怕我,不敢做什么。至于我阿父……”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咧唇溢出一声鄙薄的嗤笑,“嘁,他嫌家里太闹,说是到镇上找个短工干,昨天就没回来了。”
也是个缩头乌龟,把他老子娘一个人留在家里。
岑叶子如今也看出来了,他阿父、阿奶真没什么厉害的,都是窝里横,只要自己比他们更凶,他们就不敢闹了。
林潮生听到后也放心下来,又多问了几句岑叶子的小弟弟,还往岑叶子手里塞了一把梨膏糖,最后才将人送出门。
等人走后,他才转头看向陆云川,这人提着煤油灯静静站在身侧,一句话也没说。
二人四目相对,那活泼跳跃的火苗正巧映上林潮生灿若星辰的眼睛,闪闪发着光,似把一捧火星也盛了进去。鼻子秀挺,嘴唇水润淡红,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川哥,你说他到咱屋前打转干嘛呢?”
“是偶然路过?还是来干啥坏事的?”
“川哥?哥?”
陆云川盯着人发呆,连林潮生喊了他两三声都没回过神,还是林潮生拍了他一巴掌才猛然惊醒。
他心虚咳了一声,脑子一空,将油灯移远了些,照不见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陆云川干巴巴说:“真做了坏事,迟早也会被发现的。嗯,饿了,做饭吃。”
林潮生赶紧伸手扯他,“诶,灯灯灯,看不见了!”
……
二人借一盏油灯照路,牵着手进了灶房。
陆云川虽然说“饿”,但此刻时间也不早了,只热了今早剩的鸡蛋葱饼,又掐菜剁肉,煮了一大碗肉丸子汤,草草应付了肚子。
之后洗了碗筷,林潮生在院儿里走了两圈,全当消化。
之后就是烧水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村里人家一般在天黑后就收拾着上床睡觉,成了亲的,也最多只能在床上找找娱乐活动了。
这段时间以来,林潮生也渐渐习惯早睡早起的日子,刚开始他还有些怀念手机平板,但时间久了似乎也找到了安宁。
可今天有些不同,今天两人仰面躺在床上,都没有说话,可也都没有闭眼。
说好的办事儿呢?
他不会忘了吧!
我该如何不经意地提起,又不显得我急色呢?
我是不是应该先给自己立个人设?未经人事清纯零?
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可脑子里却全是黄色废料,林潮生精神抖擞,根本睡不着。
“咳,咳,川哥啊,那个、那个今天大夫说的……”
林潮生试探着开了口,扭头看向身侧的陆云川。但天黑了,屋里也没有点灯,他的瞎子眼什么也看不见。
陆云川的声音听着似十分平静,缓缓道:“大夫说了换药,但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再熬新的。”
林潮生:“呃?”
哥?不是这句啊!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呢?!
他脑里一阵暴风旋动,恨不得爬起来坐到陆云川腰上,掐着他的脖子一通猛摇,然后大喊:“办事啊!办事啊,哥!”
可是不行,他现在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清纯可爱零。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侧的陆云川忽然伸过一只手将林潮生按进了怀里,黑暗中,一点温热落在他脸上,末了又是一只粗糙厚实的大手盖在林潮生的眼睛上。
“快睡吧。”
陆云川低低说道。
林潮生:“……”
他是不是亲我了?
他是不是亲我了!
刚还想着小人打架的林潮生,此刻仅仅只是被温热的嘴唇贴了贴面颊,立刻就红了满脸,甚至觉得呼吸急促起来,四周的空气都发着烫,灼得人全身滚热。
嗯,也是个外厉内荏的主儿。
他也不想着床上娱乐活动了,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或许是今日出远门太累,刚还十分精神的林潮生闭上眼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云川端详他一阵,黑漆漆下,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他仍看了许久。
一夜好梦,嗯,是真的好梦。
次日,柔和的晨光泄进屋子,几缕暖黄的曦色落在床上交缠的身体上。
睡梦中的林潮生不经意皱着眉,挣着身体动了动,可他整个人都如棉花娃娃般被陆云川箍在怀里,像翻身也翻不动。
嗯,什么玩意儿,硌得慌。
陆云川把什么东西放床上了?
丢下去,丢下去。
动了好一会儿也没躲开那怼在自己身上的硬物,林潮生不耐烦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就想往外扔。
“嘶……哼。”
没扔动,倒是身侧的陆云川发出了一声闷哼。
林潮生:“嗯?”
?!!!
林潮生猛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顶着鸡窝头一脸惊恐地看向床上皱着眉毛开始冒冷汗的陆云川。
林潮生:“……”
陆云川也坐了起来,轻轻蜷了一条腿,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问道:“你在干什么?”
林潮生眨眨眼,干笑两声:“……大战喷火巨龙?”
陆云川:“……”
林潮生也反应过来了,真恨不得回到刚才,给手贱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同是男人,林潮生当然也知道那处的脆弱和紧要,立刻也皱起眉凑上去问:“哥……感觉怎么样?没事吧?很痛吗?要不要找大夫看……唔?”
话还没说完,陆云川终于忍不住捏住了他的嘴,两片唇捏成鸭嘴。
陆云川缓了缓才松口手,又从床上起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面无表情套上衣裤出去了,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
林潮生:“……”
人走了,林潮生才崩溃地猛搓自己的脸,又跪在床上,拿脑袋在枕头上一阵猛磕。
啊啊啊啊啊我都干了什么!!!
狠狠磕了一通,林潮生脸上夸张的红晕才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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