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也没有过多询问,先朝着书肆老板问墨去了。
林潮生又心虚咳了一声,悄悄扭头看向陆云川,正巧对上陆云川垂眸注视他的眼神,眸光深深的,瞧得人心口发紧。
但陆云川最后也没有多问,只道:“继续看吧。”
林潮生点点头,又扭头看向书架,从中抽出一本蓝皮的书册。
——《春风偷香记》。
嗯,好书,好书。
第022章 炭笔和纸
——《春风偷香记》。
林潮生越看这名儿,越觉得眼熟,再注意到书角下两朵暗红的桃花后,他忽然忆起。那日和方家儿子方剑玉同车,他包袱里掉出来一本书,正是这本!
这名儿一看就不正经,林潮生草草翻阅了几页。
咦,也是怪了,讲的竟不是常见的书生小姐的爱情故事,也不是农夫仙女的白日幻想。
书中的男主常做奇梦,那梦又怪又香。昨日梦到英姿飒爽的女将对他一见钟情,穿了裙裳要来嫁他;今日又梦到悉心照料的兰草摇身变成窈窕女郎,宽了衣就要自荐枕席;来日再梦见花楼里的双姝姐妹,又是一出救风尘,换得双飞燕。
期间写得缠绵悱恻,那些个字眼叫林潮生这个现代人看了都脸红。
但故事到了末尾,出身贫苦的男主不再满足于每夜梦境,于是日日灌下助眠的汤药,只求梦境更长更美些。可最后一章,他大概是灌多了药,吃傻了,在镇上瞎转说傻话。称自己坐拥美女如云,隔壁县还有富家小姐抢着与他好,一时成了全镇的笑话。
结尾虽出乎意料,但根本上还是一本小黄书。
林潮生瞥一眼站在他身边的陆云川,悄悄把书放回书架,心中默念:他不认字、他不认字。
放了第一本,再取第二本、第三本。
《不羞郎》
《夜灯迷情录》
……
嗯,大差不差,是窃玉偷香,或是漏泻春光,文笔华丽动情,将其中欢好之事写得情肠婉转,不显粗暴,倒十分缠绵漂亮。
嗯。
抱玉山人。
不错。
林潮生看了看作者的笔名,这几本风格相同的话本子都出自一人,署名抱玉山人。
“喜欢?”
陆云川确实大字不识,但他见林潮生对这那几本书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还是问道。
一边问,一边也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看了起来。
陆云川:“……”
陆云川翻了几页,忽又猛地将书本合拢,一张本看不出发红的脸竟显出了红晕,一路涨红到脖子。那模样就仿佛狠狠憋了一口气,直憋得脸红脖子粗。
看他这样子,林潮生还愣了一会儿。
不是不认字吗?这是看到什么了?
林潮生有些好奇地打量过去,然后就看见那书皮的右下角写着三个小字——避火图。
林潮生:“……”
陆云川回了神,将手上的书藏到身后,又去瞪林潮生手上握着的那本,喘着粗气沉声问道:“你看的是什么?”
说着就抢过林潮生手上那本,翻开瞥了一眼,却是满页满页的字。
陆云川:“……”
好吧,只有他倒霉,只有他一拿就拿出了一本春宫图。
陆云川心虚地咳了一声,又把书塞回林潮生手上,磕巴道:“看、看吧,喜欢就看。”
林潮生憋着笑把书放了回去,正巧这时书肆老板走了过来,热情介绍起来。
“哎哟!是看中了抱玉山人的书?您二位眼光可真是好!抱玉山人的书今年可火,他的书在其他书肆都卖空了,就我这儿还能找到几本!”
林潮生的孕花生在颈后,此时穿得多,衣领高,正将那处挡得严实。那老板没看出他是个小哥儿,只以为是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正介绍得起劲。
林潮生也来了兴趣,问道:“这位抱玉山人是?”
老板先是摇摇头,又才说道:“那倒是不清楚,只听说是个书生。听说快考试了,他再写完最后一话就不写了,也是可惜!哦,他原先还写了一本志怪小说,可卖得不好,这才写起了这些故事。”
说到后面的时候,那老板还冲林潮生挤了挤眼睛,笑得一脸荡漾,惹得陆云川直朝人甩眼刀子。
老板只当二人是兄弟,还以为这当兄长的嫌自己带坏了弟弟,立刻收了眼神,不敢再放肆笑了,然后又从书架最下头翻出一本《白塔镇伏妖》。
“你瞧,就是这本!”老板说着,将书递给了林潮生。
林潮生翻看后,略有些惊诧。
抱玉山人的文笔不错,刚才只草草翻了几页就发现了,而这本《白塔镇伏妖》更是妙趣横生,其中情节精彩纷呈。
林潮生倒来了兴趣,问道:“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老板没想到他不选那些个情爱故事,而选了一本志怪小说,但还是嘿嘿答道:“二钱。这书卖得不好,比其他几本便宜了一半不止。”
……嘶。
瞬间,林潮生觉得手里的书重如沉石。
难怪说古代读书贵,这一本书竟差不多农家人一月的存银,这谁人读得起啊。
林潮生咂舌,默默将书放了回去。
可回神后他脑筋一转,又想到,既然此类话本能大卖,那他从前画的那些漫画、插画是不是也能找到销路?
林潮生似看到来钱的大路,眉眼都弯了起来,立刻扭头冲着老板问:“那画纸有吗?”
“有有有。”那老板连连答,扭身去翻找画纸。
等人走开,陆云川才偏着头问道:“你还会画画?”
这问题林潮生之前是不敢随便答的,但次已经背了标准答案,当即就说:“我娘教的!”
陆云川一愣,下一刻就笑了出来。
没一会儿,那老板就抱着几摞纸过来了,“来了来了,铺子里有三种画纸。一个是紫堂纸、一个是鱼子笺,还有一个是竹纹纸。其中紫堂纸最贵,竹纹纸最便宜。”
林潮生点点头,挨个细看起来。
陆云川见他那模样似真想买,也帮着问了价格。
老板喜得直笑,忙说道:“紫堂纸一刀二两,鱼子笺一刀一两,竹纹纸一刀半两。您若要作画首选就是紫堂纸了,这纸细腻厚实,不透墨,下笔也顺畅!”
他也不看二人打扮就不像舞文弄墨的人,就拽着最贵的紫堂纸介绍。
偏偏陆云川是个实心眼,还真合计了一下,暗想着,贵是贵了些,但若这小妖怪真想要,当然得用最好的!
林潮生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瞪大了,立刻按住陆云川正欲掏钱的手,又忙对着老板道:“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个。你给我拿一刀竹纹纸,我要那个。”
见最贵的纸没有推销出去,那老板小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捡了一刀最便宜的竹纹纸装好。
他一边装还一边絮叨:“这竹纹纸粗糙,还容易渗墨,干得也慢……”
他这头说个不停,林潮生理都没理,在角落里挑了几支炭笔,拿去一块儿结了账,笑嘿嘿说:“我不用毛笔,不怕渗墨。”
老板看了他手里拿的炭笔,只好闭了嘴,将东西一块儿收好,算了账。
林潮生又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硬叫着老板抹了零,这才高高兴兴抱着纸笔出了书肆。
方里长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瞧了人还感叹道:“这纸笔墨真是贵!”
说完,他顿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起来:“阿玉本不让我给他买的,说他有钱。嗐,他一个年轻读书人,哪儿来的钱!这次回来还给他娘扯了布,给我打了酒,花钱大手大脚的,就算攒了些也禁不住这样花啊!”
他絮絮叨叨说完才发觉自己多嘴了,又拍了拍嘴巴,赶紧岔开了话题:“你们两个还逛不逛了?”
林潮生看了陆云川一眼,这人在后头磨蹭了好一阵,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林潮生还奇怪问了一句,“你买什么东西了吗?”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陆云川却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一个激灵站得更笔直了。
他忙说:“没、没有啊!”
古古怪怪的,林潮生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才转身对着里长答道:“川哥说要带我寻个医馆瞧瞧。”
方里长立刻了然地点头,“是是是,是该看看。那你们去,这牛怕是饿了,我带去外头喂喂草,申时前咱在县门口碰头。”
林潮生和陆云川点头,又同方里长道了别,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陆云川说道:“刚同书肆老板打听过,北关街有家千金堂,那儿的老大夫医术好,可以去看看。”
林潮生点点头,只当陆云川方才就是在同书肆老板打听这些才费了些时间。
说罢,二人就朝着老板所指的方向去了。
路上,林潮生还兴奋地冲着陆云川挤眉弄眼,“哥!我想到一条发财之路!”
陆云川手掌无意识地摁在襟口,听了林潮生话后才扭头看去,脸上仍没有太大表情,但却十分捧场,“什么发财之路?”
他是应了声,林潮生却卖起了关子,拍着手说道:“暂时还不好说!等我发了财再告诉你!到时候我养你!”
刚还捧场的陆云川立刻皱起眉,回道:“我能打猎换钱!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林潮生被他这郑重模样逗得直笑,连忙说道:“成,也成!到时候我养你,你养我,这不正好嘛!”
两人说笑着到了千金堂,请了那发须全白的老大夫看过。
身子养得不错,还给了之前喝过的方子请老大夫看,又换了两味药,只叫再吃两服。
二人点了头,然后就见陆云川这汉子在堂中就对着老大夫大咧咧问了出来:
“那他身子养好了,晚上能办事儿了吗?”
林潮生:“……”
不是!哥,你就这样问出来了?!
第023章 首次画画
老大夫听了,他推了推架在脸上的叆叇,眯眼看了看陆云川,又看了看林潮生,问道:“什么?”
林潮生面上嘻嘻笑,暗地里狠狠扯了一把陆云川的袖子。
但陆云川浑如不觉,又重复问了一遍,“那他身子养好了,晚上能办事儿了吗?”
林潮生扶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原以为他已经是个厚脸皮了,但为什么陆云川却能如此坦荡地把这句话问出来?
“办啥事儿?”老大夫似乎仍没有听懂,皱着眉琢磨了一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笑道:“哦哦哦,你们成亲多久了?还没圆房?”
林潮生摁住直跳的额角,硬着头皮回答:“有一个月了。”
老大夫点点头,笑着点头答道:“如今行了,莫太频繁。”
林潮生捂住脸,然后从指缝中悄悄去看陆云川。
先看他的脸,见他郑重地点了头,面上是剑眉星目;再目光下移看他的肩背,宽阔厚实,隐隐能瞧见藏在衣裳下坚实有力并不过分夸张的肌肉;又看……
咳,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林潮生确实眼馋很久了。
就这会儿功夫,陆云川已经同老大夫交谈完,又付了诊费、药费,然后提起一串药包拉着林潮生出了医馆。
林潮生臊着脸出了门。
其实只找大夫问一问能不能圆房的事儿,还不至于让他臊得满脸红,但奈何林潮生想象力丰富,此刻是小脸通红,内心通黄。
不过陆云川并不知道,他侧头瞧见夫郎脸泛红云,似后知后觉自己问得太直接了,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
虽觉得奇怪,这小妖怪可不像脸皮薄会害羞的样子,但脸红是真脸红了,有眼睛都能瞧见。
陆云川皱着眉扫了一圈街道,瞧见不远处有一个糖画摊子,连忙扯着人问:“吃糖吗?”
啊?
这话题转得这么快?
他都上高速了,陆云川怎么又绕回幼儿园了?
“吃!”
林潮生一声干脆答应。
陆云川点点头,拉着人走了过去。糖画摊子上插着好些小动物的糖画,如兔子、老虎、蝴蝶……
林潮生还在挑,陆云川则是直接问:“能画狐狸吗?”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看来了生意,连忙答道:“能能能!想画什么都成!”
说罢,老板就捏着盛了糖浆的小汤匙描了起来,飞快浇铸,没一会儿一只狐狸狗就画了出来。
嗯,就是狐狸狗。
也不能说这老板技艺不精,至少这狐狸是真像狗,瞧这活灵活现的。
林潮生接过老板递来的糖画,看着陆云川给了两枚铜板,然后一口咬掉狐狸狗的半个脑袋。
他咬了一大口才反应过来,陆云川只给他买了一份,自个儿是没有的。
要不要问他吃不吃?
可俩大男人分着吃一只糖画也太那啥了!
但是不问,显得他有些吃独食。
于是林潮生举着一只缺了半个脑袋的狐狸狗糖画,冲陆云川问道:“哥,你吃吗?”
陆云川垂下眸光看了过来,侧脸线条冷硬,一双眼睛黑亮有神。
他沉默了一阵,就在林潮生以为这是无声的拒绝,正打算默默收回手的时候,又看陆云川静静俯下身,把另外半边糖画脑袋也啃没了。
已成型的糖画一口咬下去是脆的,喀嚓一声,很轻,却不自觉落进了林潮生的心口。
他吞了吞口水,直勾勾盯着陆云川轻咀嚼的嘴,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然后面无表情将糖画塞自个儿嘴里,喀嚓喀嚓啃了好几口、
也没尝出个好坏,就知道甜,很甜。
吃完后,二人又逛了半圈,称了半斤梨膏糖又买了些镇上没有的零碎东西,最后掐着时间出城和方里长会合。
方里长心疼他的牛,这累了半日还没吃粮,于是花了一文钱在县门外的牛马厩买了一捆新鲜草料,喂着老牛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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