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想。
哪怕只是听到一种假设,他心里的暴戾和嫉妒就已经难以控制的燃烧。
“况且,你为什么觉得你们不会瞒到最后呢?”傅应寒轻轻地发问像一记重锤砸在云绥心上。
他无法否认,他可耻的心动了。
或者说,这些美好的可能早在他心里推演了无数遍,只是被面前人点了出来。
傅应寒眼底滑过一抹暗芒,悠悠问道:“你猜迟阙想到这些了吗?”
云绥眼底一震。
怎么会猜不到呢,他是如此周全谨慎的人。
但是……
他抬起头,眼底的惶惶之色退的一干二净,沉声问:“你在诱导我吗?”
傅应寒神色一顿。
第64章 交谈(下)
天台的风在这句话后突然变大, 云绥敞着怀的大衣被寒风吹开,在夜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傅应寒灰棕色的围巾被风吹得在空中摇摆,显出几分潇洒。
把围巾拉高, 挡住口鼻, 闷闷地笑了一声:“这是什么话?”
云绥把大衣拢回来就着这个姿势, 双手环胸, 抱臂打量着他:“你对于牵红线的执着让我很惊讶。”
这样造孽的感情问题, 最明智的做法其实是明哲保身, 不掺和其中。
但傅应寒偏偏选了最容易落人怨恨的话。
“虽然这样问很冒犯,但是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一些隐约的激将意味。”云绥往前半步,剔透的茶色瞳孔里染上一层阴霾,“这是我的错觉吗?”
他用着疑问的句式,语气却是肯定的。
傅应寒眸光一冷, 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围巾下遮掩的嘴角轻轻下拉,他咳嗽两声哼笑道:“如果你心里已经给我定了罪,那么我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这话其实说的很重,但云绥不慌不忙,甚至温和的笑了一声:“你在道德绑架我吗?”
傅应寒喉头一窒。
不愧是令人惊叹的敏锐力。
他在心里暗暗感叹。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浅色的瞳孔真的会让人感到薄情冷淡。
至少被面前人这样看着的时候,他罕见的生出一丝被洞穿的底虚。
“不回答的话,我当你默认了。”云绥放开捂着大衣领口的手,放松的搭在天台栏杆边。
傅应寒飘忽的视线终于定格了一瞬, 和他的眸子直直相撞。
下意识地, 他摸了摸下巴。
“在疑惑我是怎么看出来的?”云绥平静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还不等傅应寒惊讶, 他就先指了指傅应寒的手:“你想东西时有摸下巴的习惯,那天坐同桌时我就发现了。”
傅应寒愣了几秒, 突然笑了。
“我为我曾以为你天真单纯而道歉。”他笑着叹气,摇了摇头, “还以为你们俩之间一定是你被他吃的死死的。”
云绥也笑了,带着一点嘲讽和不解。
傅应寒对他无声的讽刺照单全收,甘拜下风:“我的话术居然那么明显吗?”
云绥推了一下栏杆,确定它足够坚固安全才放心地靠上去,猫咪打盹似的闭了闭眼:“你只是太心急了。”
“想说动我,但偏偏拿了一个我最熟悉的例子。”他微微阖眸,骄傲又懒散,“迟阙的疏远和亲近其实很明显,他疏远我是因为怕藏不住,他陪我庆生也只是忍不了了,想不动声色地回到密友时期。”
“他对我一直就这样,不存在想通了要勾引我和他谈恋爱。”
迟阙不会做任何对云绥不利的事情。
“且你的目的从一开始就说明了啊。”云绥轻飘飘道,“我们是江照雪的观察样品,样品唯一的作用不就是得出结论吗?”
傅应寒沉默了。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他在云绥面前已经彻底明牌。
他就是那个要用催化剂助推实验结果出现的实验者。
“果然不该和你这种直球玩心眼。”傅应寒尴尬地笑笑,被戳穿心思的难堪让他犹豫地抿着唇,半天没有说话。
然而跟他谈话的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
热心市民云少爷挑了挑眉:“你如果想问我会不会和迟阙在一起可以明说,不用为难你可怜的嘴巴。”
他揭了人短还犹嫌不够,咂了咂嘴抱怨:“你们这群人上辈子都是麻花吗?”
傅应寒:“……”
宿舍门口正要关门的迟阙和打开微信又关掉的江照雪同时打了个喷嚏。
傅应寒感到一阵缺氧,有气无力地追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云绥看着他无措又无语的表情,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迟阙被他戳穿忙申请网课的事。
说来遗憾,他没能亲眼看到做好事不留名的迟少爷自乱阵脚的样子。
想必与现在的傅应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个名字,云绥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一点,语气间也少了几分锋芒和直白,笑容温柔:“看他。”
傅应寒一怔:“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无所谓,看他的想法。”云绥站直身子,神情认真而柔和,“他想做朋友,我就陪他粉饰太平,他想做恋人,我就陪他赌一把。”
傅应寒心头一震,哑然失笑:“我以为你发现我的私心以后会彻底退开。”
云绥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容。
无师自通的,傅应寒听懂了他的意思。
就你那三瓜俩枣几句话,还能成为我的决定因素?
两人对视一眼,被读心的云绥错开视线,低头冲掌心哈了口气,乖巧地搓手:“这些我之前就考虑了很多,只是一直没有攒够勇气而已。”
“虽然你的诱导有些抱歉,但你的照片刺激恰好补足了这一点。”云绥像个评委一样冷淡又公正地点评,“我给8点5分吧,因为我有一点无语。”
傅应寒:“……”
还给你评价上了。
云绥噗嗤一声笑出来,冲他眨了眨眼:“婚礼主桌给你留个位置。”
傅应寒皮笑肉不笑:“滚!”
云绥的微信提示声响了两下,他低头看了眼屏幕,惊喜地睁大眼睛。
这个动作细微到本人可能都没察觉,但在他对面的傅应寒一眼便捕捉到。
来消息者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突然有点羡慕这种纯粹绵长的感情。
正出神着,面前人冷不丁开口问:“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对和江照雪在一起如此坚定执拗。”
傅应寒猛然抬头,正对上那双刚刚看透他的眼睛。
云绥的目光里没有探究,只有平静的疑惑:“你不像是冲动又没分寸的人。”
仿佛在直白地问:你如此急迫,难道从没有考虑过江照雪的处境吗?
瞬间刺骨的寒意,从傅应寒心中升起,自脚底一直爬升到头顶。
他感到灵魂在身体里轻颤,传递着被刻意深埋的不安。
傅应寒还摸了摸口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最终没有找到。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妙。”
那他的嗓音沉下来,又隐隐带着点干涩,莫名有股警告的味道,像是被人触犯了禁区。
云绥安静的看了他半晌,接下这道逐客令淡淡道:“好。”
他没有再追问,可能是因为礼貌,也可能是因为漠不关心,但傅应寒却莫名觉得,他察觉到了什么。
至少那双浅色的眸子移开时,他紧绷的心跳骤然放松。
云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下楼了,教学楼每晚九点落钥,你看着点时间。”他说完便转身与傅应寒擦肩而过,只在推开安全门时,转头对他说,“晚安。”
身后没有传来回复,云绥也不在意,耸了耸肩噔噔噔地下了楼。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后,天台栏杆边的人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晚安。”
云绥跑下楼时,迟阙正坐在教学楼门口的石墩前玩手机。
他快步走上前,一把盖住迟阙的屏幕:“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的,分钟前持续给他发的消息并不是【你在哪】,而是【我在教学楼楼下等你】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怀疑迟阙跟踪他。
不过,这并不妨碍云绥惊喜。
迟阙眨了眨眼,十分丝滑地卖队友:“江照雪说傅应寒在天台,我看你没回来,猜测你可能在这里。”
他收起手机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把怀里的围巾递给云绥:“快带上吧,顶楼风大,夜里又凉,一来一往小心感冒。”
云绥心里一甜。
他有点想问迟阙,是不是专程来送围巾,但话到嘴边又胆小的改成了“你不好奇我们聊了什么吗?”
“不好奇啊。”迟阙替他围巾的最后一圈转过来,语气平静,“这是你自己的事。”
云绥难以置信地抬头,刚好看到迟阙眼底划过的那抹促狭之意。
这人故意的。
云绥板着脸,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这确实是你自己的事情,想分享可以随时告诉我,不愿意分享我就不好奇。”迟阙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一点不满,“我唯一不开心的是这个。”
他的手指向云绥敞开的大衣。
云绥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正要去系扣子时,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已经先一步搭在了他的衣服上。
迟阙却垂着眸子一颗一颗给他把,第二颗开始的大衣扣子全部扣上,扣到底时又翻回来替他理了理大衣领口和凌乱的围巾。
“看的出来,你在冻死自己这件事上天赋异禀。”他又刻薄了一句才收回手,像欣赏自己打扮的BJD娃娃一样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们回去吧。”
全程安静异常的云绥这才回魂儿似的用力眨了眨眼。
他一把拽住迟阙的手腕,没头没尾道:“我想好了。”
迟阙一愣。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隐约觉得他猜到了云绥的话题中心。
云绥深吸了一口冷空气,躁动的大脑却愈发不安分起来:“我的生日,我想好了。”
迟阙心里一跳。
他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翘首以盼这份不知赦免还是死刑的宣判。
“我不仅想要礼物和约饭。”云绥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迅速变快,“我还想要你陪我看电影。”
迟阙屏住呼吸,尽量平静地问:“好,你想看什么?”
云绥停顿了片刻,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恐怖片。”
第65章 打个赌吗
云绥觉得, 培训组这群一丝不苟的中年老师发起疯来也挺癫的。
“介于大家的教学进度实习超额完成,为巩固学习基础,我们决定将周五课程调整为周测……不是, 啊?”
云绥盯着微信群里的通知, 眼睛瞪的堪比铜铃:“有这么玩弄学生的吗?”
周六下午四点放学, 突然爆改考到六点半?
“他有没有考虑过有时间安排的学生啊!”云绥看着订好的电影陷入抓狂。
迟阙拿着两个苹果起身, 去水池时路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没关系, 再换一场。”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云绥蓬松的发顶, 在发丝间轻轻按揉了两下。
也不知是不是手法奇异,他的动作十分恰到好处,云绥舒服的眯了眯眼,甚至在迟阙离开时往他掌心拱了拱。
“你倒是不客气。”被顶着掌心讨了几个按摩后,迟阙调侃揶揄地轻笑。
云绥半眯着眼哼了一声, 抓着他要放下去的手腕按在自己头顶,大爷似的命令:“继续按,我满意了才能走。”
自从周二晚上云绥勇敢的提出要看恐怖片后,两人之间的隔阂便迅速消失,仿佛一夜之间就回到了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
迟阙没有如他的愿,反而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嗔怪:“我们卖艺也是要报酬的,云少爷不能白嫖我啊。”
白嫖两个字被他故意说慢了一点, 联想到这个词背后的某个动作, 云绥顿时耳根发烫。
云客官恼羞成怒, 握着他的手腕装作凶狠地说:“服务你的,报酬少不了!”
“我要去洗苹果啊。”迟阙一边揉一边无奈地感叹, “欺男霸女啊。”
云绥凉嗖嗖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要喊一句我强抢良家妇男?”
“强抢就强抢呗。”迟阙撩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又不是不给你抢。”
云绥感觉自己耳朵的温度又迅速窜了起来。
也不知背后的人是不是看见了他耳朵的光景, 迟阙的手指突然轻轻拨了下他的耳朵。
分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身后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气音。
像是在轻声哼笑。
操,要露馅。
云绥一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劈手夺过迟阙手里的苹果。
他跑的实在太仓皇,迟阙看着他的背影低头掩着唇角笑起来。
洗手间响起哗哗的水声。
云绥握着苹果心不在焉地冲洗。
脑子里还在回放迟阙揉他头发的场景。
他看不到迟阙的脸,只能感觉到那个微微发凉的掌心。
温柔的动作像是握住了他的心魂。
“再不关水我们就要划船出宿舍了。”
熟悉的声音冷不丁从门外传来,云绥慌忙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原来是在门外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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