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比了一个正确的手势。
“平芜二中是我们城市的学校,所以我们的信息流通比较快。”他收起手机,两手握着椅背,神情严肃地坐直身子,“我估计通知很快就会出来,而且还会通知我们的家长。”
话音一落他的手机就叮了一声。
“看。”他把手机竖给另外三人。
微信群聊的最新消息赫然是年级带课老师的通报批评和禁令通知。
“你们是来给我们打预防针的是吗?”云绥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嗓音微涩。
事情闹得这么大,知情人一定不少。
知道的人多了就众说纷纭,这样一件小众的劲爆桃色事件……可想而知一些评论会有多过分。
傅应寒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叹了口气:“既然选择了就要做好准备,我觉得你应该有心理准备。”
云绥心头一滞。
表白之前,这些都曾是他反复思量的问题。
但在周密的请景假设都只是一种想象,现实的棍棒落下来时,旁人的每一句批判都像是扎在心上的针。
云绥眨了下眼,若无其事地退出微信打开美团:“先吃饭吧,没准过一会儿我还要安抚一下我敏感的母亲。”
迟阙握住他的手温柔的揉搓着,无声安慰。
“行,先说自己倾向的店铺吧。”江照雪又靠回去,恢复一贯的随性,“我想……”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
迟阙眼神一凛,拿起手机快步出门。
云绥也顿时脸色一沉。
他看得到,来电人的名字是虞兮。
第70章 双人感冒
迟阙出去了很久, 久到他再回来时,宿舍里已经只剩下云绥一个人,还有两份已经带回来的外卖。
云绥正坐在书桌前玩手机, 听到他的开门声连忙抬起头:“虞阿姨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迟阙把门关上, 神色如常地在餐桌边坐下, “说了一些关于股份划分的问题, 还有我外祖母的事, 老生常谈。”
他宽慰地拍了拍云绥的肩膀:“你知道, 他们没有新的幺蛾子就是一切正常。”
云绥扯了下嘴角,没觉得这个地狱笑话有趣在哪里。
迟阙把自己的餐盒打开,指了指云绥几乎一口未动的午餐:“再不吃就要凉了,刚才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云绥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赧然地笑笑:“刚才在等你回来, 不小心刷短视频刷入迷了。”
迟阙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阵,轻轻移开,继续拆自己的外卖:“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要等我了,自己先吃饱最重要。”
云绥心不在焉地点头。
店铺是江照雪和傅应寒推荐的,他们之前都没有尝试过,按照另外两位的推荐盲狙。
如果是平时,云绥已经兴高采烈地尝试新菜品,发表品鉴意见, 甚至蠢蠢欲动的想和迟阙交换菜样。
但今天两人都吃的十分安静。
云绥食不知味地嚼着, 走廊里突然响起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群男生们的嬉笑。
“卧槽你们看到没有, 那个男的胳膊还打石膏就直接在走廊里给他父母跪下了!”
“啊?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了保护他那个对象呗,防止他父母开盒。”
“听说他家长已经疯到开始问跟他关系好的男生有没有gay, 或者谁跟他鬼混。”
“我靠,无妄之灾,而且还是被喂了一嘴屎的那种。”
“不是他们能不能不要看谁都像男同?很恶心的好吗?”
“我去,到底是哪些娘炮在喜欢被.干?不理解不尊重。”
“你们不会有人是同性恋吧?卧槽离我远点,别看上老子,我嫌恶心!”
“滚!我看你像个钓鱼的骚0!”
“哈哈哈哈哈哈!”
几声开门声后,那群男生纷纷回了自己的宿舍。
云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了筷子,他回神时,迟阙正拿着一张纸巾帮他擦桌子。
“抬一下胳膊,你的鱼掉到桌面上了。”他平静地捏住云绥的袖子拎起来,“下次小心点,这样不清理会弄脏衣服。”
毫无波澜的神情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些刺耳的话。
云绥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稳定情绪,挤出乖巧的笑容点头:“知道了。”
迟阙淡淡撇他一眼,收拾好桌面后用湿巾擦了擦嘴和手才丢掉垃圾,用清洁过的掌心温柔又缓慢地摸了摸他的头。
云绥刚堵好的情绪堤坝突然决了堤,眼眶一酸,努力保持着正常的声音问:“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迟阙顿了一秒,捧起他的脸,在那双漂亮的,含着薄薄水雾的眼睛上印下一个虔诚的吻。
一吻毕,云绥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享受着被熟悉气息包裹的安全感。
他知道迟阙早猜出了他浏览的内容,所以十分感谢他的不戳穿。
他选择了一条背离大众的路,就要承担掉眼泪的风险。
“你一点都不难过吗?”云绥脸扑在迟阙小腹上,闷闷地问。
迟阙想了想,认真道:“一点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有准备。”
“什么准备?”
“应对刻薄语言的心理准备吧,毕竟我从小就在很糟糕的评价里长大。”
“……”
云绥默默把这个苦命的孩子抱的更紧了一点。
“开个玩笑,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迟阙低下头,撸小狗一样捋着他的头发。
云绥舒服的眯了眯眼:“那是什么?”
迟阙想了想:“避风港吧。”
“嗯?”
“意思是,如果面对狂风巨浪,我随时是你的避风港。”
“……”
云绥像一只依靠大树的树懒一样拥抱着他:“你这么说话好肉麻。”
“……那你别抱着我。”
“就不。”
学生时代的生活总是日复一日的相似枯燥,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惹来无数关心议论,但又很快随着学业的继续销声匿迹。
星期一开始新一轮集训时,竞赛的压力已经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学生之中。
巧合的是,第二轮开始后,云绥身边的座位再也没有熟悉的人。
极偶尔的,他会觉得有些割裂。
因为每一位坐在他附近的陌生同学都疏离而礼貌,虽然在学业的比拼里略显吝啬,平日里也都温和有礼,在空闲时也会聊起自己的学校和日常生活。
仿佛上个中午走廊里那些刻薄的讥讽,微信群里带着恶意居高临下的调侃,都只是他的幻觉。
星期四下午化学课结束后,云绥趴在课桌上侧过头看着天边烧的火红的晚霞。
教室后排的空调吹得暖烘烘的,他的眼皮逐渐发沉,身体越来越懒。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醒醒,还不去吃饭吗?”
迟阙站在他身后看了看前后两个班门,确定没人才揽着他的腰和胸口把人抱起来。
云绥习惯性把头往他怀里靠,靠到一半又想起什么,硬生生停住。
“你有点发烧。”迟阙的手掌按在他额头上,担忧地说,“我昨晚睡前窗户没关牢吗?”
云绥摇了摇头,拿开他的手:“没事,我自己的问题。”
“你离我远一点。”他低声推了推迟阙,“本就体质不好,小心传染。”
迟阙“啧”了一声,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揽着他的人将人架起来。
“哎!”云绥惊呼一声,伸手想推他,“小心有人!”
迟阙默了片刻,笑笑:“好兄弟也会勾肩搭背吧。”
云绥僵住了。
迟阙搀扶着他沉默地来到医务室。
“小感冒,不是什么大事,把药好好吃着,平时心思不要太重。”校医收起听诊器,宽慰道,“只是一个竞赛而已,压力不用太大。”
云绥陪着笑点头,“嗯嗯”答应着。
他拎着药出门,迟阙正站在医务室门口等着。
他英挺的眉微蹙着,黑眸里满含担忧。
“你……”他欲言又止,似乎想问点什么。
云绥攥紧塑料袋莫名有些心虚。
“算了。”迟阙叹了口气,接过他的塑料袋,“回去休息吧。”
宿舍楼暂时空荡着,迟阙半托半抱着云绥一阶一阶往楼上走。
也许是发烧让人的脑子不甚清醒,也可能安静的走廊让人心神放松,云绥走着走着就把自己的重量压在了迟阙身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你可以在这里亲我一下吗?”他扯了一下迟阙的头发,嘟嘟囔囔道,“我看过了,这里没有人。”
迟阙转头,深深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云绥没听清,正要追问,迟阙先吻了过来。
他在他的嘴角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安抚和怜惜。
他们赢藏在角落里,前面的身影将后面的人牢牢遮住,远看过去仿佛浑然一体。
云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个大胆又任性的要求。
或许,这是他远离人群和舆论后才敢实施的,微不足道的报复吧。
后来的事情云绥记得不太清楚,只有印象迟阙把他扶回宿舍,打了热水哄他吃药。
然后他就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半。
醒来时迟阙正在书桌旁修正化学错题。
拉上的窗帘和只有台灯灯光下昏暗的宿舍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云绥坐起来,摸了摸自己基本退烧的脑袋,突然发现枕头边放着牛奶和小面包,还有一颗煮鸡蛋。
男朋友很贴心嘛。
云绥撕开包装袋,塑料破开的声音终于吸引了迟阙的注意力。
他停笔转身,坐在凳子上笑看:“你零食消费的倒是快,那么一大包,现在居然只剩这些了。”
云绥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和暗示心虚地低头。
他确实有好几次直接把零食当晚饭。
迟阙皱起眉:“我是不是应该节制一下你吃零食的频率?”
总这样肆无忌惮下去,身体健康还要出大问题!
云绥的眼神顿时变成紧张和戒备。
“我可以少吃,也可以接受你给我定量,但你不能拿走。”他慌乱中抓住自己的书包带,“这是我们恋情稳定的基本条件。”
迟阙:“……”
他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有僵住,没好气地笑了:“什么时候定的基本条件?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云绥心虚地移开眼。
迟阙翘起腿靠着椅背看他,玩味地问:“是不是和别人定了个恋爱基本条件,记混了?”
这下轮到云绥无语了。
迟阙却不惮让事情变得更抓马一点,抱臂环胸,微微眯眼,像是在审视:“和谁定的啊?能让我见见吗?我们俩谁正宫啊?”
云绥:“……”
“你正宫。”云绥后仰靠在下铺栏杆边,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但你不听话就不是正宫了。”
迟阙微微低头,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今晚鞍前马后的照顾,终究是错付了。”
云绥:“……”
演不过,真的演不过。
房间里僵持了几秒,云绥泄气地把自己的包往前推了推:“给你管着可以了吧?”
反正竞赛组的食堂也只用再忍受两天,剩下的部分给人了也不算什么。
迟阙嘴角翘起,泄出一点微微的笑意。
“好孩子。”他起身去提包,路过还摸了摸云绥的脑袋。
一副长辈做派。
云绥面无表情地抄起抱枕砸他。
迟阙接住抱枕,一手把零食包锁进柜子里,一手把“凶.器”放到上铺。
“不用这么恼羞成怒吧。”他调侃地笑着,俯身去吻恋人的唇,“亲一下,别生气了。”
云绥喉间泄出一身冷哼,仰起头闭眼。
迟阙的吻落下来,相触的唇瓣压的越来越近,云绥习惯性张嘴的前一刻突然顿住,连忙伸手推开他。
“别亲了!”他赶紧擦了擦迟阙的嘴,又把人推远一点,“体质不好,真被我传染了怎么办?”
迟阙愣了一下,旋及笑出声。
“别这么紧张。”迟阙抬起他的下巴重新吻上去,“你哥体质没那么差。”
话毕,他便低头再次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之际,他听见迟阙低声说:“推的这么容易,看来之前吻的挺轻。”
话毕,他的吻顿时变得凶猛起来,掐着云绥的下巴长驱直入,不给人一点拒绝的余地。
事实证明,flag还是不能立的太早。
周六下午,迟阙就开始跟着发烧。
“傻眼了吧,这下不作了吧?”云绥把这体温计弹他的脑门,“得亏这是低烧,要是高烧错过明天的比赛,狮子王一准冲进来骂你。”
迟阙自知理亏,讪讪地吃药:“也没想到会这么精准啊……”
云绥白了他一眼,拉起被子强制关机:“睡觉,现在才三十七度多,赶紧降下去。”
迟阙怏怏地闭眼。
第二天一早,云绥被刺眼的阳光晃醒。他睁开眼,发现拉着窗帘的宿舍里安静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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