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容成功说服了自己,贪婪的欲望翻身做了主人。
这是天堂吧!随处都有小点心,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吗?
好撑。
撑到飘不动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凸起来的肚子,喃喃自语:“难道还需要消化,才能把别人的阴气化为自己的?直接吃确实太过粗暴了。”
他左右看看,瞄准了刚进电梯的小夫妻,他们说要回家了,正好让他搭一趟顺风车。
周叔容钻进了男人的影子里。
“呜呜……”
女人在低声哭泣。
男人心疼地抱着她,“别哭,妈不希望看到我们这样……我们回家准备准备,再接她去火化。”
女人低头伏在男人肩上,眼里没什么泪,只是眼睛揉红了。
“我有点怕,要不然先去酒店住一段时间?”
“别怕,正好我们手上有钱了,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也快到了。我们叫人翻修一下屋子……那间房装修成宝宝房,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电梯缓缓地下沉,停到五楼,进来一个人,停到四楼,又进来几个人,停到三楼,又又进来一些人……医院电梯的工作就是如此繁忙,人类社会的社畜也不及它。
男人深呼吸,他的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紧迫的急躁感,似乎再不离开,就会发生不妙的事。
他努力想那笔老家房屋拆迁后得来的钱。
片刻,他笑出了声。
六楼。工作人员抬着担架进入另一部电梯,担架上直直躺着一个失去呼吸的人,用白布盖住了身躯。
电梯里很安静,只有运行的机械声音。两个工作人员按惯例开始聊天,不让空气安静下来。
“这个人有什么身份?”为了讳忌,他们不说尸体。
“一个普通家庭的老太太。”
“怎么死的?”
“突发性疾病,吃药不及时,送医也不及时,抢救更不及时了。送到医院没多久就断气了。”
“太可怜了,她没有儿女吗?”
“有啊。来了两个人,好像是她小儿子和小儿媳。”
“那么,她是独居?”
“这我就不清楚了。”
“……”
接着,他们开始聊什么时候下夜班,宵夜要吃什么?
如果他们把注意力分出一部分,就会发现盖着尸体的白布正在轻微地抖动,而那绝不是风造成的。
两部电梯,一部公用电梯,一部医用电梯,前者总是中途加人,后者一路畅通。就这样,不同时间坐的电梯,竟然同时抵达一楼。
不过,他们要把尸体运到负一层的停尸房,按理说,电梯会继续往下运行。
可是,电梯停在了一楼。
一名工作人员骂道:“又是什么人按了电梯?”
另一名工作人员说:“不对!就算外面的人按了电梯,它也会先落到负一楼,再返回到一楼!”
两人面面相觑。
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旁边的公用电梯陆续走出人,两个工作人员的脸色都很难看,一人用力按住关门键。
做这一行的,不能信邪。
可偏偏,医院也有自己的讳忌,这已经说明纵然是相信科学的人,也会对某些事讳莫如深。
“电梯坏了!门卡住了!”
听到同事的话,另一个人下意识朝担架看去,这一眼,让他魂飞魄散,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尸体,坐起来了!
她乱糟糟的头发里,有两只滑溜溜的眼珠盯着他们。
*
夫妻俩走出了电梯。他们是最先进电梯的人,中途电梯进了太多人,他们不知不觉被挤到最里面了,得先等前面的人出去。
男人心底越来越感到不安,那点焦躁急速地放大,似乎有道声音在说,再不离开就危险了。
因此,他的脸色和语气都很不对劲。
“车钥匙给我!”他气冲冲道。
女人暗自撇嘴,心想有钱了,也硬气了。她低头在挎包里翻找。
他们在电梯前耽搁了一段时间。
就在她拿起钥匙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尖叫声就在耳畔,惨烈得仿佛那人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她吓得手一抖,那把车钥匙摔进了旁边的医用电梯里。
男人骂了一声,正要去捡,却在电梯边缘看到一些奇怪的灰色粉末。
紧接着,他看到一只手伸了出来。
每一根手指都用力到狰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宝贵的东西。
恐怖的是,这条手臂长满了脓包。
一个个凸起来的包,里面好像藏着很多五颜六色的液体,好像会摇晃,轻轻一戳,就会破的样子。
那个人,慢慢地爬了出来,脸上也长满了恶心的脓包。
男人呆呆地看着。
他忽然想到了,他今晚去世的老母亲。她躺在床上,因照料不周,身上长满了褥疮。也像这样恶心。
女人早已发出一声尖叫。
对的,就是这样的叫声。当自己的老婆发现她身上的褥疮时,恶心得尖叫不已。
“王月川!王月川!你赶快叫人给她弄一下,恶心死了!”
“要管你管!”他恶声恶气地拒绝她的要求。
于是,她身上的褥疮渐渐地发脓溃烂,脓水滴到地上,是滴答滴答的声音。又渐渐地,原本的褥疮变成一团糊糊的烂肉。
而他们,在医生宣告死亡后,假惺惺地跪在病床前哭。
一边哭,一边窃喜,这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
是的,他内心称呼那位辛苦养育他成人的母亲是老不死。他盼着她快点死,拆迁款到手后,他便不需要她了。
如今,这个老不死,如多年前一般哆哆嗦嗦地走出了电梯。
他瞪着她,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老婆,还在耳边尖叫。
周叔容听到尖叫声的时候,已经见势不妙,转移了阵地。
出来的老太太是一具死尸。
但其他人不知道。
他们听到了尖叫声,以为谁的亲人去世了,接受不了。有的人围过来看热闹,有的人麻木地离开医院。
还没有走近,他们便听到了奇怪的啵啵声,似乎谁的气球爆炸了。紧接着,他们看到两个医护人员跌跌撞撞地从电梯里爬出来。
恐怖狰狞的面容吓退了无数人。
被泼硫酸了?
还是得传染病了?
心念电转间,只想赶快逃离。
“啊……救……救命啊啊……”他们的求救声惹得周围人退得更快。
医生护士急急忙忙跑过来,戴着手套的一只只手伸了出来,扶住痛苦不已的二人。
“电…电梯……小心……”
然后,他们看到了脚步蹒跚出电梯的“人”。
这个“人”脚腕上有一条带着编码的红绳。
他们不信这是恶作剧,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死人的模样。
“走!赶快走!离开这里!!!”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奇异事件了,上上星期就有一只鬼被观察会的人解决,甚至,医院里还留着他们的眼线。
心知肚明的医生开始赶人。
不知情的医生也开始赶人。
医院大厅开始变得混乱,到处有人喊:“发生什么事?”“你在哪里啊,不要乱跑!”“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着火了吗?”
“是传染病!大家快离开,不要接近——”
“你怎么不走?快走!”有人看到怔在原地的男人,大声吼道。
男人全身一抖,仿佛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没有看见女人的身影。她逃了,尖叫一声后丢下他逃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谁不怕死?
可是,他的双腿有千金重,动弹不得。
他看到妈妈走了过来,妈妈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很熟悉,家里就是那种味道。这气味有颜色,是灰色的。
妈妈走了过来。
面对面。
他看清她如今的面容,乱糟糟的头发下,惨白白的脸,许久没见到阳光了。
妈妈伸出手,抱住了他……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种灰色的粉尘,四散漫开来,像风一样,轻轻抚摸每个避之不及的人的肌肤。
“啊!”
“啊啊——”
四面八方,都传出了惨叫声。
那些恶心的脓包就像春天发芽的种子,“啵”的一声,从土里冒了出来,密密麻麻,顷刻遍布全身。
周叔容忍不住骂起了脏话。
那些粉尘,和阴气极为相似,但更加邪恶。
幸好他躲在别人影子里,平安无事。
第35章 鬼物的等级
周叔容的工具人眼色不错,逃得很及时,他在医院封锁之前逃了出去,跟一群人擦肩而过
周叔容在影子里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事,然后,他在那群人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玲。
这个女人还是那般苍白瘦弱,但精神好了些,眼睛也散发着类似坚毅、充满希望的光。
这出乎他的意料,她过得好像还不错。
阿玲捕捉到这股视线似的,朝这边看过来。不过,他看的是周叔容的工具人。
工具人跑得很快,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她脸上有些惊异,叫道:
“伍哥!”
这群人里最强壮的男人对此作出了反应,他侧头望了一眼,轻飘飘道:“你没有感受错。”
“那我们……”
“不用管。”男人止住她的话,“一只小小的弱等游魂,没什么危害,现在重要的是里面那只怨鬼级别的尸鬼。”
阿玲不由朝医院望了一眼,脸色更加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更是咯咯作响。
“怨鬼级别……”她哆哆嗦嗦地说道,体内的婴鬼跟着她一起哆哆嗦嗦,差点就要哭了。
其他人没有笑她,第一次出任务没有吓到尿裤子就是表现不错了。看她怕得两腿打摆的模样,伍哥一把捏住她,像捏住小鸡似的,将她夹在胳膊底下,一群人迅速奔进医院。
医院的大门,迅速开启,又迅速合拢。
阿玲站稳了,感受到不远处浓重的威压,不敢抬头,尽力压下心中的恐惧,轻声安抚体内的婴鬼:
“乖,宝宝乖,不要怕。”
婴鬼受到惊吓会大哭,一旦婴鬼哭了,她也会跟着哭,但现在不是使用能力的时候,作为初次登场的新人,她必须听候队长的差遣。
婴鬼蜷缩在妈妈的子宫里,含着手指,要哭不哭地抽噎着。
逃出医院的工具人坐上了车,但是警察很快清理封锁连同医院在内的这条街,工具人没能离开,正坐在驾驶位上猛锤方向盘,并对着空气一阵输出。
周叔容出来了,他回头深深凝视着——医院面积很大,半条街上都能看得到建筑物。
医院大门关紧,外面用黄色警戒线围着,四周都是身穿制服的人。
“阿玲……游魂……怨鬼级别的尸鬼……”
周叔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那群人透露出来的讯息。
“游魂指的是我,”周叔容呢喃,“怨鬼级别的尸鬼指向医院里的老太太。”
“他们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好像……好像被鬼附身了。”
他对好几人的气息感到恐惧,这代表他们体内的鬼物远远超出他的等级。
他知道这些专业人士如何消灭鬼物了。
没有想象中的和尚道士挥舞着念珠符咒桃木剑之类的画面。
不过是以毒攻毒罢了。
没必要看下去了。周叔容大摇大摆地穿过警戒线。
夜色很深,平安小区寂静得听不到虫鸣鸟叫。
周叔容没有回到秦烟的家中,他怕体内没有消化的阴气对秦烟造成不好的影响。他躺在槐树下。
另一边,医院大厅已经清场,几乎所有人都往楼上跑,没办法,跑向医院大门的人大部分都中招了,染上可怕的粉尘,他们只能利用地形差上楼躲避了。
还有人躲在封闭的环境里,譬如电梯。
庆幸的是,粉尘没有自我意识,不知道主动黏人。
医院大门关闭后,大厅内部飘荡着灰色的粉尘,就像星际银河般闪着动人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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