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妮一会还有课要上,于是她与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半小时便先告别离开。
林沉和严宵走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累了便坐在操场的阶梯上。夕阳的余晖如同金色的纱幔,轻轻覆盖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打破这场镜花水月。
林沉的目光追随着渐沉的夕阳,仿佛播放幻灯片似的,看完了自己短暂而平庸的前二十几年。
他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悲伤的。时至今日,能和严宵一起再回来看一次母校,他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有一点点不甘而已。
林沉先开了口,“其实我这人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幸运眷顾。”
毕竟从未拥有过。
“我所拥有的每一样,都是靠我自己这双手获得来的。只是没想到我都已经这么努力想要活着了,还是斗不过老天爷。”
“要是我能拥有好运,哪怕只是一点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严宵没有回答,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却越握越紧。
林沉也没想过真的得到答案,继续自顾自道:“算了,其实就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人都会死,我先走一步还比别人少了很多麻烦,毕竟没有遗憾的人生就不叫人生了。”
邓妮曾经说过——“遗憾是人生常态”。
有些遗憾只叫人苦恼一阵子,很快忘却,变得不痛不痒,而有些遗憾,却需要用一辈子去铭记。
正如高三那年的海棠花,错过了,便谢了,任凭如何追求也再无同一场。
他又是哪一种呢?
“对了,从这毕业之后我就没再联系过任何人,学委他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许一帆本科毕业后考了公,现在在当地政府工作。”
“那挺好啊,国家铁饭碗。之前在班上我就觉得他能力很强,既能分出精力和老师同学们保持好关系,成绩也优秀。”
“陈天翔那小子呢?他这人大大咧咧的,除了打球就没什么上进心,别不是现在还是无业游民吧。”
严宵摇了摇头,“他和乔昕去了同一所大学,两人在大三的时候确认了关系,毕业后回了陈天翔的老家,又一起经营着一家工作室,去年刚办完婚礼。”
林沉将所有能够想起来的人都问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无论他问的是谁,严宵都清楚地知晓对方的近况,再不济也能说上一两句。
所有人都乘坐上幸福的列车,去往了更加美好的明天。
似乎只有当年那个被抛弃在孤儿院的孩子,再次走上了一条和众人格格不入的道路。
深秋的校园算不得好看,操场在夕阳之下更显萧瑟,仿佛迎来了一年中生命最脆弱的时刻。
林沉突然不再执着于过去,转过头来看着严宵,眼底是映着余晖的笑。
“我把我蓄积在未来的好运都给你。严宵,你会长命百岁吧?”
(正文完)
第32章 番外
我叫杨洁,是A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名护士,大学毕业后便开始在这里上班。
医院的工作真的很辛苦,比绍走我的狗命还费劲,偶尔还会遇上不讲道理的患者闹事,我很害怕哪天新闻上的医闹事件会上演在自己身上。
想了想,如果真的出现,我应该会第一时间将患者从窗口上拽下来,自己先跳走。
毕竟我还没有无私到献上生命拯救他人的地步。
今天医院内来了一位年轻的外科医生,在办公室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忍不住在心底犯起了花痴。
他长的简直……太炸裂的帅了。
太特么对我胃口了。
我小声咆哮起来:在这个不偷不抢的年纪,赏我一场办公室恋情怎么了!
他的工牌上写着“严宵”,我们都尊敬地称呼他为严医生,但私底下我其实更想叫他“炸裂哥”。
或许是能力出众,他的工作安排每天都很满,不是在手术室,就是在面诊患者。
我每天在医院内能和他说上话的机会屈指可数,而除了我之外,严医生的周围还有一群和我同样如狼似虎的女人。
不过我和她们到底不一样,我会主动要饭。
没多久,我就得到了一个严医生助理的身份,虽然……不是挂牌的,也不是正经的。
但没关系,至少我比其他女人离严医生都要近了一步。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相信,在我坚持不懈的感化下,这座千年冰山终有融化的一天,哪怕只是一角!
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我真的得到了……一顿饭。
“谢谢你杨护士,下次有机会我再请大家吃饭。”
好吧,苍蝇腿再小那也是肉,就是人有点挤罢了。
一周后,我们医院内住进了一名患者。听说得的是白血病,还是严医生高中时期的朋友。
本来我是不负责那片区域的病人的,但我比憋了一泡隔夜屎还难受,便和同事换班,借着换药的间隙,偷偷打量过那位名叫“林沉”的病人。
我对他的了解不深,光凭初印象来说,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字面意思上的真好人!
不仅体谅我们工作的难处,还会主动进行配合。
他出院后,一次偶然,我在医院的前厅再次遇见了他,看到他的手上也戴着一条红绳。我第一想到的就是,严医生也有一条。
或许是他们那边的习俗吧。
但在我问过之后,林先生不知为何神情变得有些恍惚,立刻匆忙离开了。
我记得林先生半个月前才刚做完化疗,但是那天,林先生的白血病复发了,并且病情迅速加剧。
我在医院见多了救死扶伤,也见了不少生离死别。说句不好听的,依我个人的感觉来看,如果没有上天眷顾,林先生恐怕撑不过今年。
纵使已经习惯了病人的离开,我的心底还是不免唏嘘和难过,想来是因为林先生太过年轻,同时也是严医生的朋友吧。
林先生再次住院后,严医生每天都会来972病房看望和陪同,哪怕每日的工作已经很累,也不愿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林先生似乎十分不满他的行为,两人因此产生过多次分歧,林先生甚至将严医生赶出了病房,嘶吼着让他今后别再过来。
我看到严医生神色黯淡的走了。但等到晚上,我想去给林先生换药时,看到病房内已经有人先我一步进去了。
没错,是严医生。
自那以后,他不再明着出现在林先生面前惹他生气,而是会在晚上趁着林先生睡着后再进入病房。
林先生的身体情况实在太差了,以至于精神也不济,所以每一次都没有察觉到病房内有另一个人的到来。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回严医生替林先生掖被子时,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林先生的手背,他愣了许久,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手,直至探到林先生尚且温热的鼻息,他紧绷的身体才如释重负似的倏地放松下去。
那一晚,严医生的手指抖得很厉害,这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是大忌。
可惜,老天还是无情的。听说林先生走后,将自己剩下的个人资产全部捐赠给了当地的一家孤儿院。
再后来啊,许多年过去,我也荣升为了医院的护士长。在父母的介绍之下,我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不出两年顺利结婚。
婚礼那天很多同事前来参加,包括严医生,但他仍旧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交往对象。
婚礼上,众人聚在一起用餐时,我无意听人提及,严医生那根手绳曾经断过一次,是在外面公园散步时发生的。
他为此在公园里找了一个晚上,最后才在路边的花圃里找到,还差点错过当日的上班时间。
谈起这件事的是严医生另一位朋友,以开玩笑的语气进行调侃,大家闻言都笑了,说严医生太傻,一条不值钱的小玩意再重新买就是,连十块钱都不到。
严医生只是礼貌性地笑着,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三年后,我和老公带着我们刚满两周岁的小女儿到附近公园郊游,刚踏入大门,我就遇上了一个在摆地摊的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二十多岁,看到我时非常热情地进行招待。
我蹲下身打量她正在卖的东西,好奇地问她这么年轻,怎么就愿意出来摆地摊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其实是我和朋友闲暇时候没事编着玩的,因为数量比较多,就想能不能拿出来卖一些。”
我赞叹道:“真厉害啊,你还是大学生吗?”
她摇了摇头:“不,我前年就已经研究生毕业啦,周末正好公司放假而已。”
小姑娘手工编织的很精致,因为聊得投缘,我离开时便买了两条,想着刚好可以和老公一人一条,当个装饰戴着玩也不错。
我扫码付款时,随口问了一句:“这红绳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最常见的就是转运招财和保平安。”小姑娘骄傲地说,“但我这里的红绳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寓意,生死不改的爱。”
我顿时来了兴趣,认为很浪漫,便继续问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回忆似的说:“这个寓意……来自我的两个哥哥。”
“虽然他们现在分开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我还是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所以在编制这些红绳时,我有一直在心底默默为他们祈祷。”
那一刻,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多年前,最后一次收拾林先生的病房时。
空荡的房间内只闻得见消毒水的味道,白净平坦的病床上早已没了任何一道身形。
我在床铺上发现了一张不慎遗留的合照。
照片上有三个人,我只认识其中两个,左边的是看起来比现在青涩许多的严医生,右边的则是穿着印有校徽大红色衣服的林先生。
我本以为这张照片是严医生不小心留下的,直到我翻过背面,看到在与严医生对应的那部分地方写有两行小字。
“希望你能奔赴向热闹的山海”,还有——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爱你。”
我一眼便认出那不是严医生的字迹,虽然不算美观,但因为一笔一画书写,整体看起来还算端正。
十几年后,我从医院退休离开,最后一次见到严医生时,他已经成为院内受到无数后辈和患者尊敬的副院长,桌面上摆着一张看似随手拍下的老照片,画面极为模糊。
他仍旧是孤身一人,未有娶妻生子,戴着那根被岁月磨损严重的红绳。
那个午后,我迟来地醒悟了这份感情,于是在晚年的最后时光,我耗费一年写下这个故事,缅怀过去的严医生与林先生,也献给后来的读者朋友。
——一生很短,不要等待老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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