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上具体喝了多少郁启明已经说不明白了。
等到散场的时候,郁启明眼睛看出去都已经有了重影。
郁启明闭着眼睛在沙发里缓了将近半个钟头,结果睁开眼睛的时候没忍住,又干呕了两声。
裴致礼喝得比他多,喝到最后他脸上那点酒意催生出来的艳滋滋的粉色都褪了。
只是他酒量好,到了散场的时候走路也还是稳的,说话也依旧是平时那一副腔调。
两个人的房间开在了同一层,本来要给两人分开送,结果等把郁启明送进了酒店房间里,那一头裴致礼也一脸自然地走了进来,然后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我和郁助还有点事说。”裴致礼眉眼冷淡,一副赶人的架势:“你们早点休息。”
裴总的门关得震天响,让人品出了几分他掩盖在冷淡表情下的不愉,几个喝得半醉的人登时噤若寒蝉,互相看了两眼,然后闭紧了嘴转身离开是非之地。
等郁启明缓过了半点酒劲想从沙发上起身,浴室里的裴致礼已经洗完了澡。
洗完了澡脸也还是白惨惨的样子,郁启明问他:“还好吗?”
裴致礼放下手里的浴巾,伸手摸了一下郁启明的额头,说:“这句话你该问你自己。”
郁启明睁开眼睛盯着裴致礼看了一会儿,忽地又笑了,偏过头,嘴唇吻在男人温热的掌心,软声说:“我是有点难受。”
裴致礼伸手捋了一下郁启明的头发:“送你去医院?”
郁启明闷闷地笑了两声:“不至于。”
裴致礼抿着唇,低声说:“以后应酬不带你。”
“嗯,那出差呢?”郁启明笑着问。
“也不带。”
“真的啊?”
裴致礼的眼珠直直地望着他,轻声说:“真的。”
“那还真不行了。”郁启明伸手,把手掌搭在人的腰上:“我可太清楚出差时候那点子应酬了。”
应酬上那些事儿,不体面的时候是真不体面,郁启明也是真不喜欢那些,但是这话现在说给裴致礼听,多多少少像是带了点意有所指的味道。话是故意说给爱听的人听的,动一动口舌又不费事儿。
郁启明说完了意有所指那一句,见裴致礼的确爱听,没忍住又笑。
笑完了轻声又讲:“诶,你说,他们几个是不是打着主意准备灌醉你?等你喝醉了,当场就掏出一份文件来让你签字画押?”
裴致礼说:“嗯,是的,他们就是想等我喝醉了,然后从我手里骗钱。”
“真坏啊这些人。”郁启明嘟哝:“打妖妖灵,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枪毙。”
……裴致礼确定郁启明是真的喝多了。
但是郁启明还是觉得自己没喝多。跟裴致礼比,他喝得真不多,每一杯都只是场面上的应付的事。
可对着裴致礼,那几个领导灌酒是真凶。
说多了两句话,郁启明觉得那点难受爬上了身体。
有点想吐了似的难受。脑子里一盘旋到想吐,他就是真的想吐了。
郁启明赶忙推开郁启明,捂着嘴冲进厕所。
裴致礼跟进来,郁启明冲他挥手,示意他出去。
裴致礼不出去。
吐完了给他拿了水漱口刷牙,又拧了块毛巾擦脸。
吐得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了的郁启明手撑在洗脸台上,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那股子味道给腌入味了。
“我得洗个澡。”郁启明打起精神站起身,示意身旁的裴致礼可以出去了。
裴致礼还是不出去,他说:“我帮你。”
郁启明那只正和自己的衬衫领扣作斗争的手顿了顿,他说:“不用了……吧?”
裴致礼压根不理郁启明犹豫的拒绝,直接上手替郁启明脱衣服。
郁启明脑子晕乎乎地举起手配合:“你这样弄得好像我才是喝多了酒那个人。”
“你不是吗?”裴致礼不怎么生疏地解开了郁启明的皮带:“酒量不好以后别喝了。”
“我是没练出来。”郁启明一脚踢开裤子,跟个三岁小孩儿似地被人领到了淋浴头下面:“……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整一杯。”
热水冲开他的头发,裴致礼让他闭眼,郁启明就闭眼。
洗发水的泡沫顺着脖颈往下流,郁启明半靠在裴致礼的身上,闭着眼睛讲:“你酒量不就是练出来的吗?以前也没见你多能喝,怎么练的,教教我呗。”
裴致礼抹开沐浴露,柑橘的香气冲开热气。
郁启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裴致礼开口,他就腻歪着咬了一口裴致礼的肩膀。
喝多了,下嘴没轻没重的,给他肩膀上还咬出了一个牙印。
“说呗,你还藏着掖着吗?”郁启明的舌尖舔过那个牙印:“说呗。”
不藏着不行,不是什么好的事儿,裴致礼不想让郁启明知道。
“就那样练出来的。”裴致礼打开热水:“每天晚上睡觉前喝一杯。”
郁启明的脑子被热气冲得更晕乎,他判断不出来裴致礼说的是真话还是只是跟他开玩笑。
喝了酒,洗澡也不敢洗太久,潦草地把头发吹了个半干,郁启明挂在裴致礼的身上出了浴室。
“我感觉我现在像是走不动路的病西施。”郁启明扑到床上,在床上打了个滚,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神色认真地对裴致礼讲:“”哦不对,说错了,裴时雪有心脏病,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病西施。”
裴致礼:“你这个说法能让我对西施过敏。”
郁启明被裴致礼逗笑了,他拖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整个人蜷曲着,软乎乎地笑。
窗外北风呼啸,抱着枕头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喊了一声裴哥。
裴致礼低低应了一声。
“那女鬼没被道士收走,睡觉别给我关灯。”
裴致礼收回本来想要关灯的手:“……好。”
“外面的台风好大。”郁启明把眼睛埋进枕头:“明天我回不了家了。”
等到裴致礼回神的时候,郁启明已经睡着了。
裴致礼刚刚替郁启明盖了盖被子,他放在外头沙发上的手机突然跳响。
怕打扰到人睡觉,裴致礼拿了手机走到了屋外的走廊才接起电话。
* * *
郁启明说不清楚自己时候时候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开着灯,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在枕头上旁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抬起头才发现它被横平竖直地摆放在床头柜上。
伸长了手摸过来瞄了看时间,十二点还缺五分。
起身绕过一旁的隔断屏风,才发现裴致礼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
电视机开着默声,屏幕上正对着一只阴暗爬行的女鬼。
郁启明:“……。”
趁着女鬼从楼梯上抬起那张血淋淋的脸,扭曲着四肢正从楼梯上往下爬的美好时刻,郁启明蹲下身,凑到正聚精会神、全情投入的裴致礼耳朵旁,冲着他低低嗨了一声。
裴致礼耳朵旁的头发都像是炸了一下。
他猛得转过头,盯着郁启明。
郁启明冲着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他指了指电视机,说:“继续看啊,女鬼快爬过来了。”
裴致礼拿过了遥控板,把电视关了。
“怎么醒了?”裴致礼把遥控板放回茶几。
“饿醒了。”郁启明坐到了裴致礼的旁边,笑道:“你兴致倒是不错。”三更半夜看鬼片。
裴致礼只听到了前半句。郁启明晚上本来吃得也就不多,之前吐了一次,差不多把整个胃都吐空了,现在他说他饿醒了,裴致礼立刻就摸出手机问他:“想吃点什么?”
郁启明说都行,然后伸手勾了一下裴致礼的手指,问他:“你怎么不睡啊,不困?”
裴致礼低头点餐,说:“不太困。”
一个是不算太困,二也是想着郁启明可能会醒。
虽然才在一张床上睡了不到两三天,但是裴致礼已经很清楚郁启明的睡眠状态,他几乎很少能有一觉到天亮的情况。
昨晚醒了就一个人抽烟,今天晚上喝多了酒,他胃又是空的,裴致礼如果睡了,郁启明怕打扰到他,肯定不会半夜叫餐。
十二点半,两个人对坐吃夜宵。
一小笼汤包和两碗百合莲子粥,郁启明一边吃一边翻开手机信息,点开微信查阅信息一路往下翻,确信李博鸣的确没有给他回信。
“叛逆期的小孩儿。”郁启明摁灭手机,兜了一勺粥放嘴巴里,嘟哝着说了句:“烦人。”
裴致礼正在读钟遥山发过来的信息,闻言道:“谁?李昶岸的儿子?”
郁启明说:“是,中午给他打了三个电话,挂了我三次,又给他微信留了信息,到现在都没回我。”
裴致礼道:“应该在忙吧。”
郁启明:“他能在忙什么?”
裴致礼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郁启明的身上:“课后作业之类、不是马上要期末考了吗?”
郁启明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裴致礼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嘴角抿起点愉悦的弧度。
喝酒败胃口,郁启明只吃了小半碗莲子粥就停了,窝进一旁的沙发里开始玩游戏。
裴致礼回复完了钟遥山的信息,端起粥碗吃了一口,听到窝在沙发里的郁启明发出一声不太爽的“啧。”
游戏音量开得不大,但是听得出来战况激烈。
裴致礼不饿,慢吞吞吃了两口粥,抬眼问郁启明:“你吃好了?”
郁启明头也不抬,专心游戏:“嗯,吃好了。”
裴致礼看了眼对面的碗:“还剩了一大半。”
郁启明目光炯炯依旧专注盯手机:“吃不下了。”
裴致礼盯着郁启明看了一会儿,伸手端起郁启明那碗粥,拿起勺子,起身走到沙发的对面,坐到了茶几上。
陶瓷勺子盛了粥喂到了嘴边,郁启明下意识张开了嘴。
等到郁启明一局游戏打完,那一碗粥也就见了底。
裴致礼放下碗,语气里散发出一种波澜不惊的平淡了悟:“原来是要这样才能乖乖吃饭。”
郁启明捏着手机,没忍住打了个饱嗝:“……谢谢裴总,麻烦裴总了。”
裴总说:
“不用谢。”
“不麻烦。”
“我很享受。”
且不说那一碗粥到底又打开了裴致礼什么奇怪的爱好癖好,临到睡前关灯,郁启明诚心实意问裴致礼可不可以分开盖两床被子。
裴致礼躺在床上,心平气和地对郁启明说:“我没想做什么。”
郁启明觉得有点好笑:“难不成你还想做什么?”
“明天要去看现场,做不了全套。”裴致礼用他那一把清冷的嗓子平静地说着污言秽语,“不过如果你想,我可以用嘴。”
“……并不想,谢谢。”郁启明没好气地伸手捂了捂裴致礼的嘴:“少说两句,羞不羞啊你?”
裴致礼说不了话,但是他眼角微弯,带着浅淡的笑意,就那么看着郁启明。
裴致礼的眼神柔软地像是湖水。
是一汪像绸缎一样、温柔又明亮的湖水。
郁启明被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脸上有些发烫,他翻身直接关了灯,躺平在床上。
只是到睡意迷蒙,两个人的手脚和身体就又这么挤着挨着凑到了一起。
下次还是得分两床被子,郁启明脑子不怎么清楚地想,不然迟早在睡梦里被海带精绞杀而死。
第67章
第二日的行程排满,除开平川县里的几个地方,还要坐车去县城山脚下、刚刚规划出来的开发区新城。
裴致礼要风度不要温度,出门只穿了一件不算太厚的羊绒大衣,站在空旷的荒草堆里侧耳认真听几个领导讲他们对这一块土地的开发与规划。
冬日寒风吹开裴致礼挂在脖子里的围巾,郁启明诚心实意替他觉得脖子发凉。
站在冷风里吹了将近一个钟头,在坐上车的时候郁启明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已经被冷风吹成了一团浆糊,裴致礼跟他讲话,他一时没听清,抬起头一脸茫然说:“不好意思,裴总,您是说?”
裴致礼翻了翻手上那几张纸质文件,递给郁启明:“看一下,后续的东西你来跟进。”
郁启明接过了那两张纸,快速扫了一眼:“好的,裴总,我知道了。”
车里还有司机在,有些公事就不方便说,能聊的就只能是泛泛的私事。
裴致礼问郁启明:“是不是冷?”
郁启明都快被冻出鼻涕了,他说:“还行,你呢?”
裴致礼伸手解开脖子里的围巾,说:“冷。”
正常人都应该觉得冷。
出门前要不是郁启明十分坚持,裴致礼甚至都不乐意套上他的秋衣秋裤。
郁启明对着他讲:“不穿也行,感冒了你离我远点,不然年底事忙,我抽不出时间请假去医院挂水的。还是你喜欢看我发着四十度的高烧陪你出门应酬喝酒?”
裴致礼不敢作声,穿衣服的动作十分干脆利索。
裴致礼说冷,郁启明就把出门前在小超市里买的几个暖手宝递给他。
裴致礼摘下手套,握住了那几团熨帖人心的温暖。
前头开车的司机是平川当地人,沉默寡言,唯有开过山脚的时候开了腔,像是对裴致礼又像是对郁启明说:“老板,你们觉得那块地好吗?”
裴致礼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不说话,郁启明便微笑着和司机道:“周围空旷,但风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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