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予怀说着,直接跪了下来。
白萧垂眸看着他的头顶,沉默半响后,嗓音低沉的说到:“本王也不加罪与你。日后切记不可再做这样没有分寸的事情。要是生出了事端,本王也不一定保的了你。”
“……是。”杨予怀赶忙应了一声。他从白萧这番话中听出了警告。一时间竟也琢磨不透白萧现在的想法。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酒坛里下了毒?
要是知道,他为什么自己要喝?要是不知道,他为什么……
“下去吧。”白萧对着杨予怀挥了挥手,打断了杨予怀的思绪。
“……是。”杨予怀敛下心神,躬身离去。
第18章 囚帝翎(十八)
杨予怀走出大殿后,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一手撑着墙面,一手抚着胸口。
明明白萧也没有把他怎么样,可他就是觉得心有余悸。
大殿内,白萧皱着眉头在桌子边兜兜转转。
他觉得杨予怀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原剧情里,重生后的杨予怀虽然有心复仇,但他的复仇之心也只针对自己。他对其他人还是友好而善良的,不然他也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了。
可如今他看他,却与原剧情中相差甚远。他怎么会给张风遥下毒呢?
白萧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张风遥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就连前世,他们也并无交集。
今生,杨予怀连自己都可以豁出性命去救。他又怎么会对张风遥下此毒手呢?
白萧忧心忡忡的坐了下来。他能理解杨予怀给张风遥泼酒,打断他们的谈话。但下毒之事一出,他却莫名有了一种剧情跑偏的危机感。希望是他想多了。
次日,白萧带着杨予怀和浅渊一同前往丞相府。
丞相府为了接待祁王殿下也是做足了功夫的。
张风遥身体不适,不便出门相迎。便让母亲带着府中所有兄弟姐妹、管家下人站在门口排队迎接。
这其中,便有张风遥的妹妹,张慕灵。她模样清丽,举止端庄。听闻祁王殿下今日拜访丞相府,她难得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少年心性,站在老夫人身后,翘首以盼。
杨予怀心思敏锐,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白萧撩开车帘,杨予怀听闻声响赶忙收回视线。抬起胳膊,扶着白萧走下了马车。
离得近了,张慕灵便看清了祁王殿下的全貌。
他身着淡青色长袍,气质清冽,眉目如画。衣摆上用银色丝线绣着的云纹滚边,随着他的步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朦胧的光辉。
书上说,世上有神人,能脚踏云雾,饮露吸风,说的便是祁王殿下这样的人吧?但祁王殿下却不是神,是人。他也吃五谷杂粮,他也会笑。
白萧此刻正在同张老夫人见礼,脸上满是和煦的笑意。
“张老夫人近来可好?”
老夫人闻言微微福身,笑的和蔼可亲。
“劳殿下挂念,老身一切安好。只是老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哪里哪里,张老夫人这话可是折煞在下了。”
白萧说着,故作严肃的拉下嘴角。而后微微一笑,同张老夫人走在前方,一边走着一边寒暄。
身后,一群张家人低眉顺眼的跟着,一言不发。唯有一人再次悄悄的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白萧察觉到了那股探究的视线,他能猜到那是谁。今生他并不打算回应。毕竟他的回应可能会害了她。但架不住那股视线越来越大胆,浓烈。白萧眼眸半垂,沉吟一瞬,不动声色的回眸看去。
张慕灵跟在张老夫人身后,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猛然和白萧撞上。她呼吸一窒,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慌忙闪躲着看向自己的脚尖。脸颊,耳朵,还有脖颈,刹那间便染上了红霞。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极快,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既觉得紧张,又觉得羞愧。怕祁王殿下觉得自己轻浮,失了名门贵女的礼数。
白萧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而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侧眸看向身边的杨予怀。
见他正低着头思考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他身后的张慕灵,便松了口气。
现在的杨予怀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白萧也不能完全确定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如果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转头对付张慕灵,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希望今生,张慕灵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和一个真正爱她的人,白头偕老。
张老夫人将白萧送到张风遥的卧房后,便先行离开了。
张风遥听闻祁王殿下来了,撑着病体吃力的想下床。白萧进屋时看见了,赶忙阻拦到:“免礼免礼,你就好好的躺着吧,”
“……”张风遥闻言也不客气,苍白着一张脸重新躺了回去。
白萧坐在张风遥床前,身边一左一右的跟着浅渊和杨予怀。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风遥看到了杨予怀,表情扭曲了一下,苍白的面色顿时黝黑了几分。
“祁王殿下来在下的卧房,竟然还带着两个侍卫。是怕在下这卧房里有什么危险人物吗?”
张风遥一边说一边沉沉的咳嗽。
第19章 囚帝翎(十九)
白萧知道张风遥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便颔首示意。
“你们二人先出去吧。”
“是。”浅渊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杨予怀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在发呆。直到浅渊皱着眉头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恍然回神,双手抱拳,躬身退下。
张风遥看着杨予怀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
白萧见他笑了,眉头一挑,问到:“你在笑什么?”
张风遥闻言收敛笑意,抬眸看向白萧。
“祁王殿下不知道?”
白萧摇摇头:“本王不知。”
“当真不知?”张风遥又问了一遍。
“……不知。”白萧继续摇头。
张风遥见此低头莞尔,全身心的放松了下来。
“那祁王殿下可知,在下是怎么伤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白萧听闻这话便猜到了张风遥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的回答到:“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吗?”
“是。”张风遥点点头:“但又不完全是。因为,在下是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的。”
白萧闻言一怔,而后惊讶的问到:“是谁?”
“……”张风遥并没有直接告诉白萧。而是神情复杂的反问到:“祁王殿下真的想知道?”
“那倒也不是。”白萧幅度轻微的摇了摇头:“只是若这件事情与本王有关的话,那本王应该知道。”
张风遥听闻这话沉默了半响,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猜的没错。这件事情的确与殿下有关。”
“那丞相大人不妨直说。”白萧抬了抬手,神情坦然。
“好。”张风遥也不卖关子了。这件事情困扰了他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该有个了解了。老是这样疑神疑鬼的瞎猜也没什么意思。
“那日在永定河,将微臣从楼上推下去的,正式祁王殿下身边的伴读,杨予怀。”
张风遥一口气说完后便定定的看着白萧,不错过白萧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白萧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甚至连吃惊都不曾有过。
白萧其实有想过,该怎么面对张风遥说出来的话。但他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祁王殿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张风遥皱着眉头问到。
白萧沉吟一瞬,轻叹一声:“意外自然是有的。只是本王没想到这一次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张风遥觉得自己越来越迷糊了。什么叫没想到这一次杨予怀的胆子居然这么大?难道,这杨予怀还有前科?难道……
“难道,殿下知道是他做的?”张风遥眼眸睁大,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今日之前,他猜想过无数种可能。他是朝中难得的中立派,和白萧又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白萧根本没必要对他下手。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杨予怀是别人送到祁王殿下身边的卧底。不然,他不可能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才决定接下祁王府的拜帖。
可如今,张风遥又迷茫了。竟然白萧知道是杨予怀做的,那他应该也知道杨予怀有问题。那他为什么还要将他留在身边,放任他胡作非为?
张风遥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他看着白萧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也不知道是在看一个笨蛋,还是在看一个怪胎。
白萧没打算让张风遥一个人在那儿胡思乱想。他在心中措好词后,便低垂着眼眸,神情寂寥的解释道。
“这北溟王朝,有能力竞争皇位的皇子,也只有本王和瑞王了。但实际上,本王根本无心做皇帝,只有闲云野鹤的生活,才是本王所向往的。只是这话本王即便说出口,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张风遥听闻这话,脑子里有片刻清明:“所以……”
“所以,本王便放任瑞王在本王身边安插眼线。若他能成功,自然最好。本王便能顺理成章的,从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脱身了。只是本王没想到会连累了你。”
张风遥觉得白萧这番话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可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古怪在哪里:“可是……可是,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若瑞王成功登上皇位,你又怎知他不会暗害与你,取你性命?纵观历代史书,这样的例子可不在少数。而且在下也并不觉得,那瑞王是什么贤明的君主。”
他虽然在朝中保持中立,但那也只是他自保的一种手段罢了。他知道在这两位王爷当中,谁最适合当皇帝。
白萧听闻张风遥的话,却是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
“那又如何?本王一人死有何惧?不过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罢了。只要我北溟子民能过的幸福,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世人皆知,本王的母族式微,原本就是比不过那瑞王的。又何必再为此伤神伤心。”
白萧说着,伸手撩了一下衣摆。姿态不同于以往的温文尔雅,反而透露出几分潇洒不羁的豪气。
“待日后,一切尘埃落定。若本王还有命在的话。本王便一人一马,走出皇城,去游历我北溟的大好河山。”
张风遥被白萧这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以往他只知道,祁王殿下神仙之姿,文采斐然,却没想到祁王殿下竟然还有如此开阔的心境。让他敬佩,又让他惊叹。怪不得那些文人墨客,如此执着于祁王殿下。就连自诩风流潇洒的他,也不禁为祁王殿下的风骨所折服。
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对不劲。这种不对劲是微妙的,难以琢磨的,让他迟迟想不明白。竟然想不明白,他也就懒得去想了。
白萧见张风遥眼睛发亮的盯着自己,没忍住轻咳了一声。他是不是说的有些夸张了?但不这么说,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理由了。
“想不到祁王殿下竟如此心怀天下。是在下狭隘了。”
若不是现在张风遥腿脚不便,他都要跪下给白萧行大礼了。
白萧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到:“杨予怀之前在楼船上与你为难,也不过是担心你与本王合作罢了。你今后便顺着他们的心意,继续不搭理本王。他们便不会再为难于你。”
“……好,多谢殿下提醒,微臣记下了。”张风遥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不管白萧说什么,他都只想点头。待白萧走后,他再慢慢的捋一捋自己的思绪。
原本在白萧来看他之前,他的思路是很清晰的。在白萧来看他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思路虽然依旧很清晰,但却是清晰的被拐到了另一条路上。看不清前路,也摸不清退路。雾蒙蒙的天空上突然飘过来了四个大字。
正道的光。
白萧跟张风遥说完‘掏心窝子’的话后,便起身告辞。走出张风遥的卧房,却只在门口看到了浅渊一个人。
“杨予怀呢?”白萧问到。
浅渊闻声赶忙回答到:“回殿下的话。杨予怀说他身体不适,想去一趟茅房。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白萧听闻这话心领神会。估计那杨予怀又去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去了。
“既是这样,那我们便不等他了。先行回府吧。”
“是。”
……
杨予怀躲在暗处,见白萧出来后并未过问自己,心顿时凉了半截。
几个时辰后,日落西山,天色将晚。白萧吃过晚膳,洗了手,斜靠在软榻上看书。突然天边一声惊雷,打断了白萧的思绪。他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书本唤了一声。
“浅渊。”
“属下在。”浅渊向来随传随到,从不缺席。
“杨予怀还没回来吗?”白萧问到。
浅渊闻言抬眸,略略思索后摇了摇头:“属下也正觉得奇怪,他这一个下午,竟然连个人影都不曾出现。”
他虽然对杨予怀没什么好感,但杨予怀曾经救过殿下,他对他也是存着几分感激之情的,
“一个下午都不曾出现?”白萧抬手摸了摸下巴:“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总不会是掉茅房里了吧?
白萧皱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而后吩咐浅渊:“派人出去找找吧。本王估摸着过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是。”浅渊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浅渊的效率向来都是最高的。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带着消息,前来回禀祁王殿下。
“殿下,属下找到杨予怀了。只是……”
“只是什么?”白萧问到。难不成真掉茅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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