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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身子弯曲着浮在空中，那把骨刀从他后背刺穿到前胸，刀尖晃晃的在上方。麻雀的头发散乱着垂在空中，他后仰着头，看到站在身后的神君。
麻雀面色惨白，他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神君没听清，他凑近，将耳朵贴近麻雀。
麻雀喘着气，“疼，好疼……我好疼。”
神君敛眸，看不出情绪。
麻雀见他无动于衷，牙齿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打转，哽咽着哀求：“别忘了我，好吗？你答应过我的。”
不等神君说话，麻雀腹部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他身体抽搐着，鲜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从口鼻流出。
他的瞳孔开始暗淡溃散，仰着头望着无尽的黑暗。
“不会的。你，你不会记得的……你不会，你不会记得……”
咚——
天宫上空被一个淡金色的钟笼罩着，现在正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神君睁开眼，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灵台一片混沌，站起身还踉跄了两步，他正欲向外走，却被忽然造访的客人拦去去路。
“檀则。”
神君抬眼，沉默不答。
“你还要去往生阵？”天司的眼神在神君腰间停留片刻便移开了眼。
神君腰间别着一个青色的，不伦不类的人界玩意。天司想，做这个的人若非十成十的敷衍，那恐怕真是十成十的笨手。
“嗯。”
“你疯了，”天司冷声，“他已经死了。三魂七魄早都随着妖丹碎成粉末，你去哪里找他。”
“他没死。”
“全齐妖骨练成的那把妖刀，就算你我，也难逃神魂割裂，更何况……”
“别说了。”神君沉声打断，“他没死。”
天司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眸子像团化不开的极冰，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一点温度：“你不该把凡尘的东西带回来，不该任由心魔滋长。”
天司又说：“凡夫俗子才会被红尘蒙眼。”
“他为我受了那一刀。”
“一切因他而起，这是他的罪，理应由他偿还。”
神君沉默地看着天司，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司继续劝他：“你应让法轮抹去尘世记忆。”
神明不需要爱恨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只需要在任何时候保持冷静和理性，一切皆以苍生为轴。
。
天司与他的谈话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神君在西北方位的一片水幕外打开结界，他已在往生阵中寻找麻雀数千年。
天司一开始见他状态不对，也曾劝他，但他油盐不进。最近他的状态越演越烈，混沌真钟响起的频率愈发频繁，天司怕他神力枯竭陨落，才又找上门来。
神君站在阵眼中，地上有规律的亮起光芒。他从灵囊里取出几个物件，静静地看着。
一个画着小麻雀的拨浪鼓。
神君几乎能轻易的想起，当时麻雀醉酒，傻乎乎拿着拨浪鼓向他撒娇的样子。
一切清晰得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
还有麻雀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冷酷书生二。
神君那次去南城其实没忘。
和麻雀有关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忘。
他不仅买了，还先麻雀一步在返程的途中看完了。结局不如麻雀幻想的圆满甜蜜，而是他们终究没能抵过岁月流逝。书生耄耋，狐仙依旧青春。哪怕爱意不曾流失半分，狐仙终归失去了她心爱的书生，独自度过剩下孤独而漫长的生命。
当时在船上，神君发愣地合上书，这样的结局狠狠地刺痛了他。
因为，这也将是他和麻雀的结局。
第26章 正文完
“听说了吗，檀则真君座下添了只雏鸟。”
“雏鸟？可没听说九天玄鸟一族新添子嗣。”
“不是，不是玄鸟。”
“难道是朱雀一族？我听闻清含仙君前些日子到处找人孵蛋……还找的都是些没有经验的小朱雀，可被姑娘家一顿臭骂……不过，若得檀则真君亲自教养，那小朱雀可真是三生有幸。”
”哎，我听说清含仙君为人极其不检点，之前同时勾搭了好几个小仙娥，最后惹得姑娘们差点联合起来杀了他。”
“不……”
“可不是嘛，说不准这就是清含仙君的私生子。”另一个小仙插话，他压低音量，一副神秘的样子，“不过，朱雀一族近百年被玄鸟处处打压，现在算是误打误撞一洗前耻咯！”
“哎呀，什么跟什么啊！”最初说话的小仙推开他俩，“不是！不是朱雀！是麻雀！麻雀！”
“？”另外二人面面相觑。
“麻雀？是我想的那种麻雀吗？”
“就地上的那些，不到拳头大小的小东西。”
“……”
。
神君在往生阵里寻回了麻雀碎掉的魂魄，虽然不全，但也足够。为了修补起来，神君三入东海才求来了海生珠。海生珠是修补神魂的绝佳灵器，能让麻雀的魂魄更好的融合。
麻雀的妖丹碎了，神君就为他重塑一枚金丹。
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神君预想的所有坏场面都没有发生。所以当一颗小小的，青褐色，表面有褐色斑点的蛋出现在神君面前时，他是懵的。
……
“你让我给你孵？你有病啊，我他妈哪会啊！”
清含气得在神君面前直转圈。
神君不以为意，他说：“学。”
“？！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学？我上哪给你学？”清含气得破口大骂，“我看你脑子真是给驴踢了，你找我孵……”
清含的声音在神君拿出一个小瓷瓶时逐渐微弱。
“孵出来，这个给你。”
他迅速的扭转态度，仿佛刚刚破口大骂的人与他无关。生怕神君反悔似的，带着谄媚火速应下：“不就孵蛋吗？我最擅长了。”
。
在清含孵蛋期间，他仍是骂骂咧咧。他时刻叮嘱神君，不要说漏嘴了，别让其他人知道他在干嘛。
神君：“别说些不干净的，他会听见。”
“哎呦喂！”清含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你这就金贵上了，我说的话是带刺的吗？听听就会戳伤他的耳朵？”
神君不和他争论。
他维持运转往生阵太久，神力枯竭的痛苦时常折磨着他。他疲惫的坐在一旁发呆，望着天边的彩霞，眉眼露出笑意。
这几日他去学习了许多育儿经验，又在神殿里按照朱雀姑娘们的指点布置了很多东西。
他相信麻雀会喜欢的。
他可以给麻雀一切他想要的，无论是星星还是月亮，只要他能做到，就一定会给。
冷酷书生也妥妥当当的放在桌上，麻雀想看就陪他一起看。虽然结局可能会让麻雀难过落泪，但是他可以哄。可以轻柔地捧起麻雀的脸，一下一下吻去脸颊咸湿的泪珠。
也可以一遍又一遍的告诉麻雀，他从前担心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也向麻雀讨要奖励，他没有食言。
他一直深深的记着他。
第27章 番外1
麻雀破壳出来看到第一个人是神君。
为了这个仪式感，在蛋内部开始颤动时，神君就毫不留情把清含赶了出去。任由清含在外面骂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刚出壳的小鸟真是不好看，湿漉漉又干巴巴。稀少的小绒毛一撮一撮黏在身上。神君用轻柔的毯子给他擦身子，麻雀好动的甩着脑袋，张开翅膀。他尝试缓慢走动，又踉跄着摔在毯子上。
神君伸出手指碰了碰麻雀的脑袋，麻雀闭上眼睛亲昵地蹭着神君的指腹。
“撒娇鬼。”神君轻声说。
他将小小的麻雀捧在手心，露出笑容。这一刻，心头长久压抑的苦痛烟消云散。
。
这会麻雀年纪尚小，记忆一时半会没有恢复，也不能化形。他很黏神君，除了和清含出去鬼混，惹一身泥回来，神君要给他洗澡的时候。
神君热衷于给小麻雀洗澡，可是麻雀讨厌洗澡，常常在水里扑腾，硬要溅神君一身水。
神君在殿里给麻雀准备了窝，但麻雀几乎没在窝里睡过。神君盘坐调息的时候，麻雀也会凑上去，睡在神君衣襟里，或是大腿上，或是手上，总之，就是不睡窝里。
神君还为此苦恼过，难道是窝不够舒适？
。
。
好歹是自己千辛万苦孵出来的，清含看麻雀，难免父爱泛滥。但神君不乐意让他俩凑一块，因为神君觉得清含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会带坏麻雀。
但麻雀要学会飞行，还是要靠清含。朱雀作为四灵之一，原型长达三尺，麻雀小小一只趴在朱雀背上。清含带着他上天入地，麻雀“啾啾”直叫。
试飞结束，他们停在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上，清含骄傲的挺胸，“怎么样？”
“啾啾啾！”
麻雀目光崇拜。
“嘻嘻。”清含坏心眼的凑近麻雀，神秘兮兮道：“你可知我把你孵出来，你要叫我什么？”
“啾？”
“你得叫我一声，父亲。”
“啾？”麻雀半信半疑，歪着头发表疑惑。
“真的。”清含一脸正直：“我从来不骗鸟的。”
清含话音刚落，他们前面忽然出现一阵卷风，神君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啾啾啾！！”麻雀兴奋的挥翅膀，想同神君分享今日快乐。
神君伸出手，麻雀跳上手心，神君拇指摸了摸麻雀腹毛，麻雀背靠着食指，躺平任撸，乖得不行。
麻雀啾啾啾地向神君询问，清含是否是他的父亲。
神君疑惑，麻雀接着解释。
麻雀小小的脑袋背对着清含，天真的向神君寻求答案，看不见清含幽怨的眼神。
神君警告地瞥了清含一眼，便给了麻雀否定的答案。
清含恨铁不成钢，他只是背地里想偷偷占点神君便宜，谁知麻雀扭头就全盘托出。他幽幽地盯着麻雀圆润的后脑勺，痛心疾首地想，我没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了。”神君说。
嗯嗯。
麻雀点了点小脑袋。
……
清含原地看他们一人一鸟离开，无人问津。
老父亲流泪.jpg
第28章 番外2
麻雀在一个温暖和煦的春日化成人形。
当时他和神君下凡偷闲，在人间繁华的城镇里瞎逛。神君再一次叮嘱麻雀，不许偷偷吃虫子。
麻雀心虚地点头答应，距离上一次下凡玩耍已过十余年，原因无他，就是麻雀当着神君的面吃下了一条白嫩嫩肉嘟嘟的大虫。
虽然麻雀非常不理解神君的想法。但是神君对他黑脸了好几日，麻雀只能委屈哒哒地牢记不能乱吃虫子。
清含告诉他，鸟吃虫，天经地义，别理神君这个榆木脑袋。麻雀表面上连连点头附和，实际背地里还是没骨气的乖乖听话。
麻雀伏在神君肩头，毛绒绒的身子贴着神君脖颈，热乎乎的。
春日的冷风在麻雀脸上一吹，麻雀眯了眯眼睛，被困意席卷，但麻雀心想，好不容易下来玩一趟，怎么能睡觉呢。麻雀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困意却不肯放过麻雀，最后还是啪嗒一下，合上了眼睛。
梦里是一处陌生的地方，麻雀走了两步，惊讶的发现，自己有了人形。他难以置信，抬起手掌在温暖的阳光下左看右看，握拳，又张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麻雀回过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陌生，因为麻雀空空如也的记忆里没有他半点痕迹，可是麻雀却觉得他很熟悉。
男子向麻雀露出笑容。
他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他向前一步，麻雀看着他，没有动作。那人又伸出手，握住了麻雀的手。
麻雀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便乖乖地任由男子抓着他的手。
男子说：“对不起。”
麻雀歪着脑袋，满脸疑惑，他不知道男子为何道歉，毕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男子手上忽然燃起火焰，麻雀吓得想松开手，却被紧紧握住。火焰顺着相连的手将麻雀团团包裹，麻雀觉得火焰的热量从毛孔渗入他五脏六腑。
麻雀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重明鸟接住麻雀下坠的身子，将他放在地上，“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重明鸟一族具有脱骨洗髓的能力，但他们鲜少使用，使用这个能力会让他们元气大伤，对身体带来的伤害也不可逆转。
他想也许麻雀并不需要，但这是他唯一能给麻雀的。
他不奢望麻雀的原谅，所求不过一分心安。
。
麻雀眼睛睁开，虚弱地眨了眨眼睛。他身子躺在地上，头枕着神君的腿。麻雀看到神君皱着眉，周身冷意，满眼急切。又在神君瞳孔的倒影里看见自己的脸，又看到神君身后开着花的桃树。麻雀像是想到什么，面上透出淡淡笑意，“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桃树下。”
只是那时树木枯萎，不见春意。
第29章 番外3
麻雀和清含打赌天宫外那颗千年梧桐一天落多少片叶子。老实鸟麻雀蹲在云雾里数了一整天，清含则说，为了防止别人说他欺负小辈，他站一百里外数。
二人都在对方的身上下了法咒，一旦使用法力就会被发现。
所以当梧桐树灵在空中写出和清含一样的数字时，麻雀完全没有怀疑。
只是不停的懊恼自己到底哪里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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