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间唇齿相触,是甜腻又湿热的气息。
他们在很多个小镇里落脚,越靠近西北,异域风情愈发明显。麻雀一路买了许多小玩意,都是在中原的稀罕物件。
麻雀抱着满怀的东西,像是只囤积冬粮的小松鼠。神君笑他:“回去可以做个卖货郎。”
麻雀抱着纸袋的手收紧了些,急道:“才不做卖货郎,这都是我的。”
见麻雀生出几份委屈,神君揉了揉麻雀的脑袋,“好,好。都是你的。”
。
月牙泉位处大漠深处,最近的城镇是在沙漠边上的岐兰城,这里民风淳朴热辣,因位置险要,少有外人来。城里人见他们面生,不似本地人,便热情地送了好些当季水果以表欢迎。
麻雀和神君在岐兰城休整了两日,才又出发。
城门外也是漫无边际的黄沙。
兴许是麻雀一路走神,他们明明在大漠里走了三天,可麻雀却觉得像是一眨眼般短暂。
湛蓝清澈的泉水从沙漠深处涌出,在平整的黄沙地里凹下一个巨大深坑。
这会已是黄昏时分,巨大的落日半掩在沙丘后,橙红的日光将半边天的云彩染上颜色,一眼看不到边际。
水里映着天空的倒影,麻雀和神君小心的走下去。当他们站在岸边的沙土上,麻雀一时恍惚。
沙漠里的大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夹着扬起的黄沙,让人睁不开眼。
麻雀没说话,蹲下身子,手伸进水里胡乱拨了拨。
水很凉。
凉得让麻雀觉得它和这个白日里热浪翻飞的沙漠格格不入。
麻雀手背一翻,趁神君看向别处的时候将匿息石放了下去。
黄色的小石子缓缓地沉入水中,水深处是大片大片的暗色,匿息石悄无声息的被深处黑暗吞没,再看不到一点踪影。
麻雀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说,“上去吧。”
麻雀低落地想,也没有很好看。
。
麻雀不贪心,他从未指望能有永远陪伴。只是想和神君做完最初的约定——
看莲城开满荷花。
看大漠传说中有神女的泉水。
麻雀亲昵的蹭了蹭神君肩膀,“快说你不会忘了我。”
神君已经习惯了麻雀突如其来的要求。他在炽热夕阳的照耀下,在幽静冰冷的泉水旁,再次给予麻雀永远的承诺。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日光照着他们的轮廓,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像在发着光。麻雀目光落在神君身后的天空,天边的大片大片云彩被风吹散。
麻雀仰起脸。
幽蓝透彻的水面见证着他们的亲吻。
第24章
回程的路上麻雀心情低落,尽管他在努力地掩藏,神君还是看出来了。
神君旁敲侧击几回,麻雀都三缄其口。神君担心,却也无能为力。
好在离开岐兰城的第三天,麻雀的心思就被街上卖络子的小摊吸引。支楞起小摊的是一个眉目慈祥的妇人,麻雀和她交谈间听闻她年幼丧父,中年丧夫,家里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个岁至耄耋的婆婆,全靠她一人养活,日子好生艰苦。麻雀抹着眼泪,大手一挥买了好些东西。
最后在城里逛了一圈,临近傍晚麻雀和神君回客栈时见到了妇人的丈夫来帮她收拾东西。
妇人:“今个有个傻子买了好多,赚了不少。”
男人憨头憨脑:“那明个他还买吗?”
远处的麻雀:“……”
最后那袋络子全送给了在街边玩耍的孩童,妇人还装了些彩绳工具,想来是卖给些擅做女工的女子。
麻雀在马车上闲来无事,就开始研究多出来的络子,然后磕磕绊绊地编了几日。
手笨的麻雀歪歪扭扭编了一个青色的络子,他捧着那个络子,拉开马车帘子,递给神君看,乐呵呵道:“快瞧,我真是厉害。”
神君:“厉害。”
“嗯嗯。”麻雀又钻回车厢里,轻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再做些收尾活,以后让你日日带身上。”
看麻雀心情有转好的迹象,神君嘴角不自觉上扬。
今天的天气不大晴朗,乌云厚重的裹在天上,被狂风吹得阵阵翻腾,却露不出一点天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麻雀气恼地把做好的成品络子扔在小桌上。
刚刚还不觉得,现下仔细一瞧,当真是个丑玩意。
麻雀送不出手。
他心虚地掀开帘子,坐到神君旁边。
神君问他:“络子呢,编完了?”
“没,没呢。”麻雀支支吾吾。
轰——
头顶忽然炸开一声巨响,昏暗的天地在那一瞬间被惊雷照亮。
麻雀被吓了一跳,害怕的在神君身侧蜷缩起身子,手用力抓着神君衣裳,指节泛起白色。
“别怕,要落雨而已。再往前走几里有茶舍,我们去避一避。”
麻雀小声道:“嗯。”
麻雀好不容易有起色的心情又跌入谷底,神君看得分明,心中暗暗叹气。
神君说的几里路像走不完般,任马匹撒开蹄子,气喘吁吁,他们还在这段栈道上。
神君发现不对劲。
来时走的是一样的路,分明没有这般诡异。
麻雀也意识到问题。空气中隐隐弥漫着全承的气息。很淡,麻雀能感受到他在刻意压制,但麻雀对他害怕得很,就这么一点点也能敏锐发觉。
麻雀刷的揭开帘子,神君刚停好马车。麻雀咬着牙,心里隐隐猜到了全承的不怀好意。
他们如今这状况,全承捏死他们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周遭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粗壮的树枝不堪重负,要被折断般弯曲。
全承出现在天边。
他手里拿着一把形状诡异的长刀,白色的,像是什么动物的脊梁骨。一袭黑衣衬得他面目可怖,风把他的头发吹散在空中,张牙舞爪,像是他独特外露的情绪。
麻雀以为自己会害怕得腿软,可越是这般他就愈发冷静,手臂挡着,将神君护在身后。
。
沙漠里,艳阳高照。
他们才刚从月牙泉的深坑里出来,太阳热烈得离谱,麻雀晕乎乎的,他靠在神君身上,抱怨道:“天怎么这么热,我要晕倒了。”
“嗯。”
麻雀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神君都是简单的语句回复。
麻雀不开心,他掰过神君肩头,“你干嘛,谁招惹你了?”
“没有。”
“切,”麻雀嘀咕,“你看起来就是不好,还不承认,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马车里放着好些吃食。麻雀麻利地爬上马车,拆开一袋烤饼,拿了一个递给神君。
见神君接过吃了几口,麻雀惊道:“你之前不还嫌得要命,现下又能吃了?”
神君手微微一顿,没说话。
麻雀也不在乎,坐在马车边上,晃着腿,边吃着饼边断断续续地哼着小曲。
远处忽然卷起一阵大风,风挟着粗粝的沙子刮在麻雀脸上,他一个没留意,手里的烤饼哗的一下掉在了沙地里。
原先还阳光明媚的天瞬间阴云密布,空气里是霸道的压迫。麻雀牙齿咬着舌尖才让自己保持清醒,跳到神君身边,紧紧护着。
耳边传来脚步声。冷硬的皂靴踩在绵密细软的沙子上,沙粒间相互摩擦的声音让麻雀浑身发冷。
全承手里还拿着一把骨刀,他皱着眉,目光像把利刃,紧紧地盯着麻雀身后的人。
麻雀注意到全承腰间的布料颜色要深一块,像沾了水。
他挥动骨刀的动作有些迟钝,麻雀想,他受伤了。
全承每动一下,腰间的伤口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挥出的刀被麻雀挡下,麻雀侧着头让神君站远一些。
麻雀看出全承身负重伤,心里疑惑,谁能把大妖伤成这样。
麻雀忽然感觉眼前一恍,后颈一阵凉意。眼前的世界光影扭曲,麻雀晃了晃头,像是得了什么指引,他纵身向前狠狠踢在全承的腰间。
全承闷哼一声,摔在地上。
麻雀觉得有东西在身体里,身体仿佛不受他控制,浑身被绵软包裹,每动一下都酸软无力。
麻雀捡起落在地上的刀,高高举起想要砍向地上的全承。全承刚刚摔在地上懵了几秒,见麻雀动作立刻在地上翻滚躲过刀眼。
麻雀意识混沌,他几乎分不清自己在哪在做什么。像被蚕丝团团包裹,对外界一切感知都变得模糊。
麻雀觉得手背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他恍然如梦,眼前变得清明。
全承口角流出鲜血,手握着他的手,眼里带着急切。
心脏传来不可忽视的异动。麻雀咬牙,挣开全承的手,将他甩在沙地上,脚尖用力向后蹬,俯冲砍去。
在半道忽然转弯,一刀捅进了站在一旁观战的“神君”。变化发生得太过迅速,没人反应过来。
刀进去的地方没有血液流出,麻雀抬头看,神君俊秀的面庞变得扭曲,他哈哈大笑,带着恶毒和怨恨。
周遭开始破碎,面前的影像开始碎裂。脚底下出现一个黑洞,里面传来巨大的吸力,麻雀一下就被卷了进去。
“哈哈哈。”耳边传来全承的笑声,麻雀猛的睁开眼,身下是柔软的青草,神君倒在他身旁,烟青色的衣裳被血洇湿,腰间大块血色。
麻雀惶恐的抱住神君,他看向不远处。全承睁开了眼,散着金色的光芒,瞳孔是浅色的竖瞳。和他对视,麻雀只觉得如坠冰窟。
全承拍了拍手,“真是让人感动。”
他原想控制着麻雀让他亲手杀掉神君,可谁想麻雀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笼罩,抗拒着全承的法术,导致他只能选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谁想还被识破了。这让全承有些恼羞成怒,他大笑着,面容扭曲,透着凶狠的恨意。
“我真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这辈子都没这样机会。”全承缓了下来,他说:“所以,我放你一条生路,滚吧。”
麻雀嘴角流出鲜血,“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杀了我弟弟。”
麻雀想起和神君第一次相遇,在东滨,神君杀的,也是一条黑蛟!
麻雀说:“他作恶多端,罪有应得。”
“那他杀我弟弟,死有余辜。”
全承还在笑,带着大仇将报的快意,他说:“多亏了你,让我看到一向自诩清高的神官堕入情海的丑陋面目。我每次看到你们两个亲近,我都恶心得想吐。你说他要是恢复记忆想起来,会不会……”
“别说了!别说了……”麻雀眼泪流了一脸,他哭着尖叫。
“咳咳。”怀里的神君忽然有了动静,他虚弱的睁开眼,手缓缓包裹住麻雀的手,轻声说:“不用管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麻雀哭着嘶吼,嗓子哑得不像话,“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不该,不该为了一己私欲。
全承很强,麻雀挡在全承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全承一掌就把他拍在地上。全承看到神君痛苦,心里来了兴致,他握着麻雀细弱的脖颈将他提起,手收紧又放松,看麻雀几度濒死又得到空气。面色涨红,眼泪鼻涕都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神君躺在地上,挣扎的站起来,“放开他。”
不等全承说话,一阵红色的光芒打在全承手上,他手腕一软,松开了麻雀。麻雀无力的摔在地上,身体阵阵痉挛。
“全承,你没说过会伤他。”重明鸟怒气汹汹地揪住全承的衣领。
全承毫不在意:“这不还活着吗。”
“收手吧,够了。”
“你可没说你会临阵倒戈。”
两只大妖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麻雀是在神君怀里醒过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神君担忧的面容,麻雀轻声安慰:“我,我没事。”
麻雀又道歉:“对不起。”
神君:“这不是你的错。”
“是,”麻雀哽咽,“是我的错。”
他目光一滞,神君身后传来一个人影,麻雀快速的抱住神君转身。
骨刀看着钝,可是刺破血肉却是这么的轻易。
重明鸟看到这边的动静,没想到全承会用分身,暗骂一声“卑鄙”,手心掷出一片暗器,打碎了全承的分身。
血溅在神君的脸上,他呆滞地看着麻雀。
麻雀却咧开嘴对他笑,“对不起,对不起……”
神君一点都不想再听见这三个字。
麻雀浑身犹如千斤重,他努力的抬起手,点在神君的眉心,像他们第一见面一般,“还给你。”
神君抱着麻雀的手颤抖着,他不知道麻雀在说什么。一股热流从眉心进入,烧得他浑身发热。
麻雀瞳孔涣散,头一歪,手无力的摔在地上。
天边云层里刺出一道光,直直照在神君身上。他不受控制的漂浮至半空,全承看到这边的动静,不再理会重明鸟,快速地朝神君飞去,刀狠狠劈下,却被那阵从天而降的光格挡在外。明明是光,却像有实体般,能挡住一切杀意。
全承的刀劲被如数反弹,他被剑气弹飞,那一刀的种种全都伤在了他自己身上。
全承摔在地上,呕出鲜血。
“法相。”重明鸟皱着眉。
神君闭着眼,眉心显出一道法印。
重明鸟扭头朝全承大喊:“跑!”
第25章
黑暗,无穷的黑暗。
神君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环顾四周,远方隐隐传来淡淡的光亮,他向那飘去。
眼前的光骤然炸开,刺眼得不行,神君用手挡在眼前,才堪堪熬到光芒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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