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妈手术成功,病情稳定,我会想办法把这笔钱还给你。”
“还什么还?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公务员,拿什么负担一天3000的干部病房?”蒋贺之扭脸看了盛宁一眼,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漂亮的嘴唇上,他大方地说,“这样吧,你对我笑一下,美人一笑抵千金,我们就算两清了。”
听了这话,盛宁也转头看了看蒋贺之,迎着对方活泼又炙热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又把脸转了回去,冷冰冰地留下一句:“看路啊,痴线。”
“你别想太多了。不是要联合办案么,为你妈转院,是我怕你受家庭影响,无法专注破案;至于车,我本来就不喜欢局里那些涂了装的本田。”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不仅显得自己“痴线”,更显得自己像个心怀不轨的痴汉,蒋贺之决定对自己先前的不当行为解释一下,说,“前面老何跟我说,小梅楼里的那种梅花香薰其实是一种催情香,会乱人心智,让人行为失常。”
“没关系,”对方似还在纠结刚才那个吻,盛宁淡淡地说,“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介意。”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觉得这种行为很正常?”这副无所谓的态度令蒋贺之愈加不爽,他一个吻人的却生气地质问一个被吻的,“你觉得谁都可以吻你,是吗?”
盛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回答的问题。
再次把人送到,盛宁道声“谢谢”,下车即走。
“等等,盛宁。”方才一路没再出声的蒋贺之此刻突然出声留人。
“做咩——”盛宁回头的一瞬间,就被扑上来的一个身影牢牢钳制住了,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那双唇又欺了上来。
他被这个男人捉着手腕抵在了高大的大G上,被他用舌头撬开齿关,钻入口腔,然后狂热地入侵、攻占。
盛宁当然抵抗。但他是个病秧子,在更高大健壮的蒋贺之面前,身高体型也完全不占优势,他逃无可逃,动不能动,所有的抵抗都徒劳无功,反增了这个吻的激烈与情趣。
这个吻持续了五分钟,甚至可能更长时间,然而蒋贺之几次睁眼,都见盛宁依然明晃晃地睁着眼睛——这眼睛在他心上椎了一下,于是他便用手盖上了他的眼皮。
盛宁被迫闭眼的瞬间,终于彻底放弃抵抗。他仰着脸,被动地接受一切吮吸和啃咬、纠缠和逗弄,他辨不出这个男人的吻技好或不好,但觉得他的舌头似膏腴般,美味,软滑。
直到快把彼此都吻窒息了,蒋贺之才将盛宁松开。他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用手掌摩挲他的脸颊,用拇指揩拭他的嘴唇,然后他气喘吁吁、嗓音沙哑地问了他一个问题:“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把我的吻放在心上?”
盛宁完全失语,比起小梅楼里那蜻蜓点水般的一下触碰,这才是他的初吻。
“祝你今晚好梦,”离开前,蒋贺之倾身将嘴唇凑到他的耳边,笑着说,“晚安,领导。”
第13章 小节
事实上大多数长留街村民喝完一顿大酒,就把洪兆龙和李乃军抛诸脑后,继续醉生梦死、乌烟瘴气地过日子了。但还有一部分人仍天天往市里写信、打电话,乐此不疲。一把手洪万良看见了,二把手方兴奎当然也看见了。
李乃军是方兴奎一手提拔上来的得力干将,很快便也找他上门来问了罪。
方家大宅里,李乃军大呼冤枉,指天立誓地说:“这群刁民就是想趁拆迁坐地起价,当年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村干部卷款携逃,跟我真的没有一点关系!”见大领导面无波澜,他又近前一步,低声道:“长留街的刁民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公检两家都查到小梅楼了。”
“查就查到了。这小梅楼再隐秘,毕竟在洸州存在这么多年了,差不多也该查到了。”方兴奎瞪了李乃军一眼,嗔怪道,“别跟个小孩儿似的,一遇上点事儿就大惊小怪,就只知道找家长告状!”
身为洸州二把手,方兴奎似乎对长留街与小梅楼都不太在意,他关心的是九月即将举办的洸博会。洸博会全称“中国进出口商品博览会”,一年一度在洸州举行,迄今已有几十年的历史,既能“走出去”,又能“引进来”,一直被誉为“为国创收的第一展会”。今年更是洸博会的50周年,其意义不言而喻,他有些恼怒地对李乃军说,你赶紧想办法把你那些破事儿平息了,要是影响了洸博会,我把你脑袋卸下来当球踢!
李乃军混迹黑白两道,耳目自然灵通,他已经知道这事儿的开端是盛域请长留街的那场村宴。心里大骂廖晖“不地道”,再仔细思索一番对策,他对方兴奎说:“方市长,我觉得整件事情来得蹊跷,你说都十一年过去了,怎么这帮刁民早不闹、晚不闹,偏偏新书记刚刚上任就闹起来了?”
方兴奎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
李乃军低声道:“这不明摆着吗,这是新书记给您上眼药呢!”
方兴奎连连摇头:“不会,我看万良书记为人清澹且低调,不是爱好斗争的人。他现在是洸州的一把手,不管是不是代理的,我配合他的工作便是,没有这个刺刀见红的必要。”
“怎会没有必要?”李乃军继续挑拨,“我就跟您再说个事儿,《南城周刊》的主编丁韬,他与我们的新书记是北大的同门师兄弟,关系近着呢,您说,那篇什么《牛栏关猫、贪官福利》怎么也就好巧不巧地在同一时间登出来了呢?”
“当初韩恕也是我一手提拔的,”事实摆在眼前,方兴奎不由叹了口气,“他犯了错误,我也难辞失察之咎,如今又有人拿他的事情大做文章,我这每天也是如坐针毡啊。”
“对啊,方市长,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可省里不知道为什么,偏要派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下来,这洸州的香他能烧好吗?”李乃军本是在方兴奎面前老实挨训的姿态,见市长面色松动,赶紧坐到了他身边的沙发上,凑近了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是有人想把火烧到您的身上立他的威,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方兴奎不再说话,微眯着眼睛望着厅里一株凤尾竹。凤尾竹寓意“节节高升、平安顺利”,这株更是长得十分漂亮,株丛紧密,竹干挺拔,碧油油的枝叶已有遮天蔽日之势,估摸再长一阵子,就该移到院子里去了。
望了一会儿,他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把剪刀,起身来到那株凤尾竹跟前,像忘了厅里还有李乃军这个人似的,开始认真修剪竹子。李乃军不解领导的意思,只得笔挺挺地坐着,眼看方兴奎手起剪刀落,一些生长缓慢、微现枯色的枝叶便窸窸窣窣地掉了一地。方家大宅他来过不止一次,也上赶着去过洪万良的家,他发现,两位领导,一个喜欢写写字、下下棋,一个喜欢种种花、弄弄草,都是特别高洁的爱好。
差不多五分钟后,方兴奎才又开口。
“我其实一直有个想法,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经济建设才是硬道理。所以这些年洸州的发展有目共睹,就跟这株竹子一样,是日新月异,节节拔高。”停顿一下,他突地笑了一声,指着这株竹子道,“可是乃军啊,你当这竹子好养吗?枝要修剪、叶也要修剪,冬天怕它生长过慢,要修剪;夏天又怕它有虫害,还要修剪,我这个剪竹人,是天天为它操碎了心,不夸张地说,头发都为它白了一茬啊。”
李乃军诺诺称是,然后又忐忑地等了数分钟,终于等来了领导给的“定心丸”。
“‘一城两制’不是我想看见的,于洸州发展也不利,我会找个机会跟万良书记好好谈谈。不过,你自己也要行得正,别给有心生事的人留下什么把柄。”停顿片刻,方兴奎放下剪刀,扭过头看着李乃军,意味深长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懂我的意思吗?”
领导的话显然是某种暗示,李乃军连连点头,起身向方兴奎告了辞。一出门,他就掏出另一部手机,一个电话打给了胡石银。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准备“不拘小节”了。
见面的地点就在晶臣国际酒店里,李乃军与胡石银有个共识,香港人做事讲规矩,不会搞些窃听、监视的肮脏手段,晶臣旗下的酒店算是对双方都好的中立的地方。
然而胡石银还是没出现,取而代之的仍是那条“出林龙”。
胡石银能有今天的江湖地位,除了年轻时敢打敢拼,其实还有个更大的优点,就是老来能度形势、知进退。知道洪兆龙把廖晖的车砸了后,他第一时间就劝洪兆龙收敛,还让他看在新书记的面子上摆一顿赔罪酒,接受盛域的合作。但时至今日洪兆龙已目中无人,在他看来,是胡石银年纪大了,胆子小了,没了当年的霸气与血性,也就不配再当他们这群“新湘军”的话事人。他不仅当场拒绝了胡石银的要求,还当着他的面,嚣张地叫手下往外放出话去:管他什么洪万良、洪万钧、管他什么盛域什么廖晖,既然到了洸州,是虎给我卧着,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胡石银管不住他,索性也就不管了,放了美合置地的权,自己北上拍电影去了。
“老东西从今天起就算退休了,以后美合置地都听我的,你们以前合作得很愉快,相信我们以后合作会更愉快。”洪兆龙这么对李乃军说。
洪兆龙身边还是带着高大魁梧的阿德,见李乃军愣怔着不说话,阿德猛地把脸凑到他的跟前,一脸凶相地龇牙一笑。一口茶黄的长牙差点咬上自己的鼻子,再看那双眼睛,那眼神真真阴鸷如狼,李乃军被吓得猛一哆嗦,赶紧说,“一定愉快、一定愉快。”
不管胡石银是激流勇退还是真被卸了大权,李乃军知道眼下只能倚靠这条“出林龙”了,态度即刻卑微起来。他主动给洪兆龙倒了茶,用双手奉到他的面前,说:“龙哥,喝了这杯合作的茶,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李局长,这就客气了。”洪兆龙最喜别人在他面前低头,尤其是当官的向他低头,莫名有种光耀门楣之感。他接过茶来喝了一口,任龙井的茶香在口腔中发酵一阵,终于心满意足地问李乃军,现下这个情况,他想怎么做?
李乃军想了想,说,其实眼下情况还不太糟,监狱里的韩恕只字不露,检察院也拿他没办法,而且以前也不是没人举报过他,可只要老书记不发话,举报信根本就递不进省里。但这个新来的洪书记却一心要查旧账、翻旧案,显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他来夺权的斗争手段。他委婉地暗示,有没有什么办法教训一下那个廖晖,多多少少牵制一下洪万良,新书记若跟老书记一样不发话,这事情闹一阵肯定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吗,”洪兆龙本就看那个毛头小子不顺眼,何况长留街的项目牵系着几百亿,你想独吞这块蛋糕别人就都得饿死。他瞬间有了个主意,当即恶声恶气地表态,“那我就真去放它一把火,看看这把火最后到底烧了谁!”
第14章 殊途
反贪局局长项北虽是盛宁的顶头上司,但两人却罕见的把官场中最敏感的上下级关系处成了铁得不能再铁的兄弟情谊,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段关系中,盛宁占着上风。
因为项北曾深刻地单恋着他的姐姐盛艺,且穷追猛打,始终未能遂愿。
与盛宁那万千少女梦中情人般的俊美不同,项北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虽算不得十分英俊,但胜在身材高大,五官也算周正。在跟市检的“公诉之花”佟温语正式确认恋爱关系之前,项北三天两头就往盛家跑,借口是“蹭饭”,其实就是为了多看盛艺一眼——哪怕盛艺外出演出,多看那满墙的她的演出剧照一眼,也是好的。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盛艺一心投身她的舞蹈事业,不忍已经奔四而去的项局长再平白蹉跎,终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发了那张早该发了的“好人卡”。
项北猛醉一场,又兀自在情伤中疗愈了半年,然后,英雄难过美人关,被公诉处那个有事没事常来“请教”的小妮子拿下了。
跟盛宁那种冷酷到底、法不容情的办案风格完全不同,项北貌似铁检,办案时走的却是温情路线。他会自讨腰包请推拿师傅进看守所,为某个挪用公款的干部缓解要命的骨痛;也会主动探望某个受贿官员的独居老父,背着腿脚不便的老人上医院……常有嫌疑人被其真诚打动,主动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而佟温语也同样被这份“铁汉柔情”牢牢俘获了。
两人同在洸州市人民检察院,组织上却对这段“办公室恋情”相当看好,“公诉之花”嫁给了反贪局长,这叫什么?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能彻底了断公安那群老光棍的念想。
可以说,整个洸州的司法系统中,爱慕佟温语的男人能绕着检察院排三周有余。其中,甚至还包括盛宁。就连项北也颇有自知之明地对盛宁说过:“摸着良心说,我要是姑娘我肯定选你,你小子多俊俏啊,男模身架明星脸蛋,跟你一比,我就是典型的蛤蟆食天鹅、懒汉娶花枝,我何德何能啊?”
“你能让师姐幸福就好。”盛宁认为喜欢跟占有没有什么关系。
佟温语是比盛宁大三岁的同校师姐,盛宁对她基本可算是一见钟情,但却从未真正放手追求过。两人不远不近、不浓不淡地接触过一阵子,佟温语本不排斥“姐弟恋”,但在见到盛艺及了解盛家那段悲惨的往事后,她改了主意。为了当好未来的检察官,她当时在修心理学,学了个词儿叫“晕轮效应”,她对盛宁说,你其实并不是喜欢我,你是内心深处觉得亏欠了你的姐姐,所以对年长的、有些像你姐姐的女性都抱有天然的好感。
亏欠吗?当然亏欠了。车祸后,盛宁在病床上昏迷了半年,后续各种康复治疗又是一年多,前前后后花费百万,这笔巨款都是当时刚从舞蹈学院毕业的盛艺靠跳舞还上的。
盛艺喜欢白玫瑰,家中常年摆放着白玫瑰,盛艺也喜欢芙蓉石,她的左手腕上就戴着一串芙蓉石狐仙手链,据说能让单身的人桃花旺盛,能让非单身的人爱情美满。一只粉色的小狐狸灵动娇媚,栩栩如真,质感却稍显廉价。但盛艺始终戴着,便是上舞台也极少摘下。这些都是她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人送她的。
然而为了他这个弟弟,那段镂心刻骨的初恋终究是夭折了。
缘分这回事就是这么奇妙,盛宁喜欢佟温语,佟温语喜欢项北,项北又喜欢盛艺,而盛艺貌似只喜欢跳舞,谁也不喜欢。一屋子四个人,前情微妙,偏偏现在相处得十分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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