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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言说夜晚(近代现代)——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时间:2024-12-16 09:40:46  作者: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此刻,两位大美人正在厨房忙碌,两个男人却在阳台上一边抽烟,一边谈论公事。项北身为正处级检察员,为了悭钱,只抽三块五一包的软白沙,盛宁自己不抽烟,但不厌恶烟味,坦然吸着项局长这不怎么高档、还带点苦味的二手烟。
  佟温语端着一道烧鸭从厨房走了出来,瞟了一眼客厅阳台上的两个男人,不满地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就知道袖着手,也不过来帮帮忙。”
  盛宁闻言就真要去帮忙,项北却伸手拉了他一把,对外高声喊道:“我们这会儿有事商量呢,饭后桌子盛宁收拾,碗我给你们全包了!”
  “你说的啊。”佟温语转身又回了厨房。
  盛家所在的这栋居民楼跟他们前面那栋高楼相距太近,以至于临窗也眺不到什么好景色,只有一栋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冷冰冰地碍在眼前。
  “你个盛宁可真会给我惹事儿啊!”眼望窗外咫尺间的高楼,项北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过几天、就是8月22号,跟温语把婚求了,然后今年十月就办酒,现在可好,这么多举报信,我把能发动的力量都发动了,也还看不过来,更别说一封封回复了,我的终身大事全叫你给耽误了。”
  “诶诶,说什么呢?这房子不隔音啊,”房子确实不隔音,厨房里的盛艺听见了两人的谈话,探头嗔了项北一句,“求婚这么重要的事儿不得给人家温语一点惊喜吗?”
  “哦哦,我的错,我小声点,小声点。”项北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冲盛宁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只听盛艺又问佟温语:“哎,我记得你们前阵子不是连婚纱照都拍了吗,他怎么还没求婚?”
  佟温语说:“他那天拉着我去了一家照相馆,说咱们拍照吧,今天拍打折。我一看,居然是婚纱照。没办法,就这么被他骗上贼船了。”
  两个女人笑声不断,盛宁一心只在案子上,问:“那些举报材料里有什么正经线索吗?”
  “目前看还没有,你知道我都收到了些什么东西吗?有断了一截的砍刀、有碎了的手表,还有带血的、都臭了的T恤短裤,说是当年被黑社会打杀时偷偷藏下来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东西的证明力十分有限啊。”项北板着指头如数家珍,停顿一下,忽地似想起什么,说,“就前两天你跟我重点提过的那个U盘好像有点意思,但我打不开,我们院技术处那些小子的水平我看也不行,估摸得让公安那边的技侦试一试。”
  盛宁点点头,这时才想起曾经爱慕的师姐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便又问了句:“为什么要8月22日求婚,这日子有什么特别吗?”
  “当然特别啊,”项北瞪着眼,跟多不可思议似的喊起来,“蒋瑞臣的老婆罗美晶66岁的生日啊!”
  这社会上有群人特奇怪,仇富但不仇豪门,不但不仇,还顶礼膜拜,心向往之。盛宁面无表情地问:“罗美晶的生日又怎么了?”
  “怎么了?香江两岸,普天同庆啊!新闻通告不都出了吗,8月22号晚上晶臣天地那边有大型焰火表演,且晶臣酒店还有很多庆典活动,这会儿他们的套房早订光了,香港那边就更别提了,肯定还有堪比春晚的大型晚会。”项北更诧异了,“我听说你不在跟那个蒋三少搭档查案吗?他没跟你提过吗?”
  8月22日晚,据说晶臣天地方圆60公里内,稍高一点的大楼都能在自家阳台上清楚地看见这场烟花秀,盛宁望了望眼前这栋近在咫尺的高楼,想着,兴许只有自己家是看不见的。
  两人正说话间,听身后的佟温语清脆地喊了一声:“饭好了,都来吧!”
  佟温语虽然身段窈窕、容貌惊人,但到底还是人间姝丽,当三十四岁的盛艺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盛宁与项北同时眼睛一亮。
  可能是打小练舞的关系,她走起路来轻盈若仙,步态何其优美,便是端上菜碗这么一个家常动作,经她做来也毫无世俗气息,倒像仙女儿邀你入天宫赴宴。
  他们的餐桌后面就挂着一张巨幅相片,相片处理成了油画质感,其实是盛艺多年前一场演出的剧照。这出舞剧是根据徐克电影改编的《倩女幽魂》,那场演出中,盛艺饰演的正是女鬼聂小倩。剧照上,她绾着简单的发髻,一袭淡紫色的长纱裙,眉目间蕴着淡淡哀愁,美得不似尘世中人。
  轻烟、素娟间,还印着电影里的那首诗:十里平霜湖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书生爱上女鬼,最后人鬼殊途无疾而终,怎么都是个悲伤的故事。
  菜上齐了,还没动筷子,项北就突然龇牙咧嘴起来。原来是腿抽筋了,不过不严重,他自己抻了抻了腿,一会儿就好了。项北有个“高血压伴外周血管病”的老毛病,偶尔会抽点小筋,但服药就能控制。
  “肯定是你忘了吃药了,现在,吃药。”佟温语拿起项北挂在椅背上的短袖牛仔外套,从中摸出一个药瓶,叮嘱他道,“说明书上说,这药饭前15分钟服用最好。”
  “难得抽筋一回,居然就被发现了。”在未婚妻的眼皮子底下,项北和水吞下一粒胶囊,嘴上还是不满意,“15分钟?你这意思就是我看着你们吃呗。”
  佟温语嗔怪道:“谁让你这把年纪就一身病,还总忘记吃药,我告诉你,以后药瓶给我随身带着,一天三顿必不可少。”
  “我这不随身带着了嘛。”项北喏喏地不敢还嘴。
  人前威风八面的项局长,人后却是个妻管严,盛艺笑了,问他:“你现在还每天都游泳吗?”
  “游啊,”佟温语替他答了,“跟傻子似的,每天都游,风雨无阻。他们小区的泳池是早上七点开始营业,他跟管理员打了招呼,六点半就偷偷放他进去了。他还说,在小区的小池子里游得没意思,以后要找机会游到香港去。”
  “你不运动不会懂,游泳好处太多了,减肥塑形,强身健体,还能提高心肺功能,”项北不喜“傻子”这个评价,撇嘴,反驳,念了一首跟横渡长江相关的诗,但马上就被盛宁纠正了。
  佟温语噗嗤笑了,扭头看了项局长一眼,打趣他道:“你不说你最近天天泡图书馆,又借书、又背诗的吗,这好像一点也没吸收啊?”
  项局长是理科生学法律,偏科严重,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婚礼上致辞,确实靠看书狠补了一阵自己的文科短板。可惜,难得拽文还是露陷了,他羞涩地低头,小声地讨饶:“欸欸,盛宁同志,以后这种错误你私下纠正行不行?美女当前,不带这么不给面儿的。”
  盛艺也笑了,说:“过两天我们舞团就要去全国8城巡演了,首站是长沙。我想着可能连你们的婚宴都赶不上了,所以今天就请你们吃个饭,顺便也想请你们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替我照顾一下宁宁,他呀,一忙案子就不管不顾,贪官还没抓着,自己倒快倒下了。”
  “盛艺姐,你跳谁?”佟温语对舞剧颇感兴趣,只是同样忙起案子来就不管不顾,也没机会走进剧院好好欣赏,她两眼放光地问盛艺,“黛玉吗?”
  “不跳黛玉,跳秦可卿。这可能是我最后一场公演了,我年纪也不小了,该给新人让让路了。”不管是曹老先生笔下还是这出新编的舞剧,“司人间风情月债”的秦可卿从来不是《红楼梦》的主角,但盛艺硬生生把她跳成了主角,最后导演不得不给她加了一场独舞。
  “你就放心去巡演吧,盛宁我俩来照顾。”项北对待艺术就是牛嚼牡丹,他的嘴里塞上了烧鸭腿,含含糊糊地插话。
  “车祸之后,医生说宁宁的颅脑损伤严重,可能会引发情感障碍、情绪迟钝,我当时还没往心里去。”盛艺看了看一直冷淡对人的弟弟,叹起气来,“奇怪的是,他明明能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别人的际遇,怎么对自己的事情就毫不上心呢?”
  “这小子才不迟钝呢,他可是我们反贪局最锋利的一把剑,多大的官儿见了他都得心慌手抖。”项北不以为然,大喇喇地说,“叫我说,就是你俩把他的择偶标准拔得太高了,他天天看你们这样的大美人,一般姑娘哪儿看得上啊。”
  “说起来,”佟温语也挺操心自己这位师弟的个人问题,多问了句,“检察院没有合适的,盛宁这会儿在跟公安联合办案,公安那边有没有啊?”
  “公安?”项北翻着眼儿想了想,连连摇头,“公安都是糙老爷们啊,哪有特别漂亮的?”
  从来对这类话题漠不关心的盛宁突然又开了口:“有一个。”
  “谁啊?”一句话让一桌三个人都亮了眼睛,项北忙问,“你赶紧跟我说说,这姑娘姓甚名谁,我让老沙以组织的名义安排你们多接触啊。”
  盛宁却岔开了话题,抬眼望向佟温语:“师姐,杂志呢?”
  “我差点忘了,放心,给你带来了。”说着,佟温语就转身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她递给了餐桌对面的盛宁,还笑吟吟地问他,“我怎么觉得你突然转性了,连娱乐八卦都关心起来了?”
  盛宁将杂志接过来,只瞥了一眼标题,就忍不住皱眉。一行花体繁体大字,写的是《四少回港开斋,一夜狂搏三女》。他将杂志封底朝上扣在一边,说了声“随便看看”,便低头吃饭,不再作声。
  饭后,盛宁抹桌子项北刷碗,盛艺与佟温语坐在沙发上闲聊,其乐融融。
  待送走了这对准夫妻,盛宁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台灯,看起了那本八卦杂志。杂志封面是晶臣四少爷蒋慜之的正脸像,但旁边却配了一张模糊又露骨的私密照片,像是私人的泳池派对被狗仔偷拍了。照片中,一个半裸的少年正与三个身穿比基尼的女人在水池中亲密嬉戏。说是少年,其实也不妥切,蒋慜之今年虽刚满18岁,但可能得益于中葡混血基因,他身材极好,高大挺拔,一身凹凸有型的腱子肉。
  这张脸也是既成熟又稚气,蓬松微卷的长发,甜蜜的五官,无辜的眼神,上下睫毛都浓密得十分夸张,像黑色蝴蝶的翅膀,左耳还戴着一枚十字架耳钉。杂志内文把这位蒋四少描绘成了一个极放浪顽劣的纨绔,但盛宁想,但凡谁生得有这张脸一半漂亮,就该他上天入地、恃靓逞凶。
  他的手边还摆有一本财经杂志,封面人物便是晶臣未来的掌门人,蒋继之。
  蒋瑞臣本就是难得一见的东方美男子,他的妻子与情人更是个个逾于港姐的混血大美人,因此无论是哥哥蒋继之,还是弟弟蒋慜之,都是万中无一的好样貌。从发色、肤色、瞳色来看,三兄弟依次渐深,蒋继之最浅,蒋慜之最深,从五官来看,蒋贺之的深邃眼睛更像哥哥,花瓣形的嘴唇则与弟弟肖似,盛宁从这两张英俊的男性面孔上各自提取了一些与那人相似的特质,忽然觉得,蒋二少洁身累行,太冷淡、太疏离,蒋四少又纵情红尘,过于轻佻花哨,只有这个始终不肯迈入蒋家大门的三少爷,冷暖合度,刚刚好。
  倏然间,窗外“砰”一声巨响,几乎瞬间,便火光冲天了。
  盛艺正在摆弄项北送来的白玫瑰,经这一吓,手一抖,便把花瓶抖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儿。盛宁闻声出了房门,问姐姐:“没事吧?”
  “没事,我还以为晶臣的烟花提前放了呢。”盛艺后怕地捂着心口。两人同时来到阳台上,但眼前的高楼死死挡着,什么也看不清楚。盛艺问弟弟,“你说,刚刚是什么声音?”
  “像是哪里发生了爆炸。”盛宁微微蹙眉,隐隐感到不安。不一会儿,窗外响起了一阵阵低频的鸣笛声,似是救火车正奔赴现场。
 
 
第15章 火灾(一)
  翌日刚到检察院,盛宁就听到了一则消息,盛域的一个工业园区昨个夜里失火了,大火久扑不灭,已经烧死了二十几个工人,还有十来个人正在抢救中,其中危重的那些情况也不容乐观。
  盛宁立时就跟领导请了个假,赶去了火灾现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检察制服,因为他听说,盛域那位年轻的总经理当夜就在工厂附近,遇见火情亲自冲入火场灭火,一样被烧伤了。
  路上,盛宁坐在开窗透风的出租车里,连着给廖晖打了几个电话,电话许久才被接起来。他确认他伤情不重,现下还在园区那边,这才稍稍宽了点心。
  他一路都在思索,这场火来得太蹊跷。
  终于抵达现场,一眼望见,一地的断壁残垣,发生火情的那栋工厂大楼已被炸塌了一半,剩下的那半也是通体焦黑,摇摇欲坠。这个智造产业园区是盛域全资拿下的项目,但允许入驻企业自行进行改造。消防已经撤走,公安正在进行现场勘查,但来人不是刑侦大队,而是消防刑侦部门。
  盛宁看见,廖晖正颓唐地坐在已经设置好的警戒线边,直愣愣的目光不知望向何处,只显出一副令人难受的可怜相。他昨夜真的疯了似的冲进了火场,试图以一己之力救火,但最终还是被消防人员架了出来。他的脸被熏得很黑,衣服也破破烂烂,抹布一样,他身上多处地方被烧得皮开肉绽,小臂上的骨头都露出了森然一截。乍一眼,盛宁甚至没将这位老同学认出来。
  “怎么伤成这样,”盛宁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拽他手腕,“先去医院。”
  廖晖却犟着不肯动。良久,他才木着一张脸,开口道:“盛宁,你说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盛宁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问:“火灾原因知道了吗?”
  “刚刚听消防员说,初步判断是液化气罐意外爆炸造成的,但具体情况还得等后续的调查结果。”网上有个数据,15公斤的家用液化气罐爆炸时的威力,相当于150公斤TNT炸药。但廖晖认为这不是真相。他不断摇着头,空洞的眼里露出一丝狠意,“这一定是洪兆龙与李乃军的报复。”
  这时一个女人疯癫颠地闯进了警戒线里,开始徒手在一片废墟中扒拉。她没在医院里找到自己的丈夫,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公安人员怕她破坏现场,几人一起发力将她架离了现场,并提供给了她一个不太好的可能——可能昨夜里你丈夫离爆炸的液化气罐最近,在爆燃的瞬间就被炸成碎片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女人哇地就坐地大哭。她一边猛力蹬腿儿,拒绝任何人的搀扶,一边坚称自己的丈夫只是夜里临时折回工厂办事,见失火便冲进火场救人,哪可能距离液化气罐最近、还被炸成碎片了呢!
  很快,记者们也嗅着空气里的烟臭味儿赶到了。有一人,目测四十出头,高大又英俊。不比别的记者尽想找周围群众挖掘些能博人眼球的猛料,他似专业人员般多方位地巡视现场,一直举着相机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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