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草率了,满天星星满天萤火,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他们这哪是第一次,之前在奉安不就已经强娶了我儿子一回?”萧父小声咕哝,“再说,这样式也不合适啊,石榴多子,约儿让那小子迷了心窍,这辈子哪里还能再有儿女?”
萧约神色微变,宽大的衣袖交叠起来遮住微隆的腹部。
虽然父亲和皇帝是发小,也是皇室血脉,但并不知道皇室男身可孕的特殊体质。先前一直没机会跟家人说明怀孕之事,成婚当天又太过匆忙,萧约想着等后面肚子明显了,再跟家人交代,就别在今天添乱了。
萧母瞧着儿子神色不对,给老萧一肘:“越老说话越没有分寸了,闭嘴。约儿,来试试,相信娘的眼光,你戴这个好看,不行再换回来。”
“时候不早了,还是别换了吧?先收着,以后闲下来再戴也行。”萧约咧着嘴干笑。
萧母:“换副坠子能用多少时间?”
妹妹看出哥哥的局促,帮着解围道:“母亲,你看太多话本子了,哥哥虽然穿着女装当着公主,到底不是真正的女子啊。打耳洞戴耳坠本就是勉强了,在样式上自然是越简单素净越好。”
萧母垂眸一笑,顺势揩了揩眼泪:“是啊,约儿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监国这段时间,朝野谁不夸他?我知道约儿和话本里成日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郎君们不同,今日成婚也是找了个可靠可托的好孩子共同担负起家国重任,不必打扮得多么华贵,你们就是最般配的新人。好了,约儿,薛照还在等你,娘给你打扮好了,去找他吧。”
萧父也掩面,声音有些哽咽:“这回把儿子嫁出去,大概是再不会有什么变动了——不对,薛小子是入赘,是他嫁进咱们家。”
萧栎也闪着泪花,但她跟父亲开玩笑道:“哥哥如今是公主,嫂子是驸马,就算入赘也是入赘的燕家。”
“都怪皇帝老头儿,天杀的人贩子,硬把我儿子变成他女儿。”萧父老脸一垮,郑重其事地对女儿说,“月儿啊,你哥已经算是过继出去了,你如今就是咱们萧家的独苗。不成婚生子便罢,若是有可心的男人——女人也罢!无论是自己生的,还是收养的孩子,都要姓萧!”
萧约听着都笑出眼泪:“老爹啊,真不知该说您开明还是固执。”
老萧翘了翘胡子:“香火传承倒是其次,主要是我得跟老燕头较这个劲。跟咱家姓又不亏,咱家有矿富可敌国。约儿啊,那些嫁妆聘礼一半是国库出的,一半是薛照出的,爹娘给你准备的,在这。你收好,算是私房钱,别让薛照知道,也别被皇帝骗去充填国库了。”
萧约接过父亲给的厚得像砖头的一沓银票,转手又交给了妹妹:“无论月儿成婚与否,萧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今日我将成婚,未来需要什么,我和薛照一起打拼。”
随后萧约将父母请至上位,郑重叩拜:“父母生养之恩,萧约终生难报。从前让父母为我操了许多心,今日儿子成家,往后会和薛照一同奉养父母,孝顺二老。”
看着儿子叩头在地,萧父像是还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只是点点头,揩过眼泪与妻子一道把孩儿扶起:“好了好了,别把衣裳妆容弄花了。去吧,作为萧约,家人就送你到这。作为公主,皇帝定然还有嘱咐,去吧。”
萧约身着嫁衣,来到皇帝处,见皇帝高坐上位,堂下跪着齐悯。
齐悯见萧约到来,转身跪向他,萧约急忙上前相扶,对方轻轻拂开他手:“先尽君臣之礼。”
萧约只得受了齐悯这一拜,听他恭祝“殿下大婚,千秋万代,无边之喜”,紧接着萧约请他平身:“先生快起!”
齐悯站起,神色依然肃穆,却不似先前之卑逊,目光审慎道:“殿下应该知晓,于国而言,薛照并不是驸马的最佳人选。”
尽了君臣之礼,现在论的是师徒。
萧约看了眼上位的皇帝,后者坐在阴影之中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昏暗而老迈的塑像。
“或许一开始不是,但今日之后薛照会竭尽所能成为我最为强劲的辅助。他既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忠臣、能臣。我们得结合既是私心所愿,也将利于国家。”萧约目光坚定,“这一点,时间会证明。”
齐悯又考了萧约几个问题,包括近来为政的得失,萧约都能对答如流。
“倒也没有因私误国。”齐悯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一枚红包,“殿下富有四海,这一份贺礼虽薄,却也是为师的心意。”
“这……”萧约接过红包,双手都在颤抖,眼眶也有些发酸,“先生的衷心祝福,对我来说很重要,多谢先生。”
萧约说着便向齐悯下拜,齐悯将其扶住,萧约道:“尊师重道,皇室亦然,我收了先生的新婚祝福,先生也受了我的礼吧!”齐悯摇头:“今日新人最大。”
萧约抬手擦了擦眼尾,又道:“先生的冤情,我已经着手在查了,至多半年就能为师母——”
齐悯摆手打断他:“你大喜的日子,先不说这个。陛下还在等你。”
萧约点头,提裙走向皇帝。
皇帝没有起身,甚至连脸都没有抬起来,稳坐着递给萧约一份圣旨:“端午太远,不正了位分,你总是赖着朕烦着朕,些许小事都要拿来让朕定夺,朕也倦了。往后,事事自己决断。”
萧约听着皇帝沙哑的声音,像是哭过,可是皇帝怎么会哭呢?
接过圣旨来一看,不出意料,是册封储君的旨意。
这是皇帝给萧约的新婚贺礼。
或许也是想给女儿,却没能给出的。
萧约看着面前的老人,心软声涩:“陛下——”
皇帝越发低下了头颅:“去吧,别在朕这耽误工夫了——朕明日不喝你的敬茶,你不是臻儿。要是臻儿还在,绝不会喜欢薛照这样麻烦的人物,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她能健康平安长大,又有你这般两情相悦的福气,朕欢喜还来不及,还挑拣什么……去吧,去吧。”
四月二十三,良辰吉日,宜成婚订盟。
驸马先行入宫,公主在其之后。婚房安排在凤和殿,拜过天地祖宗,萧约踏入殿中,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大红床帐之间,盖着大红盖头的驸马。
潜用殿里关着“祥瑞”的笼子也被挪了来,安置在角落,不需打开,萧约就嗅到了一两的气味。
“薛照……”萧约哑声呼唤,无暇顾及小狗,快步上前,“他们怎么这样安排?哪有新郎盖盖头的?快揭下来。”
隔着一层红布,薛照的声音也带着新婚的喜气:“是我自己想要的,我的一切,都要殿下揭开。”
萧约心中滚烫喉头发紧,伸手攥住了盖头垂坠的流苏,却僵着手腕没有扯下:“我母亲方才还让我换一副耳环,她不知道我为什么偏爱耳上这一副……虽然在长辈面前应该乖巧纯洁,但我实在是忍不住去想你的承诺,忍不住等你兑现……先前说没满三个月,差一天也不行,到今夜也还没满三月,你还逃吗?”
薛照伸手攀着萧约手腕,却没用劲,绝不肯自己摘落盖头,但保有矜持不妨碍他主动探索另一位新郎的喜服之下:“新婚之夜怎能没有洞房花烛?我先前言语不当,请殿下责罚……”
萧约轻哼:“还以为你当真清心寡欲了呢,就那么把我丢下……我都那么主动了……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现在想要,不给。”
薛照指尖索求:“殿下息怒,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宥于我……千不看万不看,看在肚子里的小人面上……既然殿下还在生气,就不急着揭盖头了,先审判别的,要是审得不满意,就一直不揭……好么,殿下?”
萧约手掌侵入了同样的一片红色,回馈给予,他闭眼咬唇:“不揭盖头,影响验货吗?”
“口说无凭,试试就知道了。”
耳畔的钥匙被摘下,困于囚笼的猛兽被唤醒。
盖头的流苏攥在手里,说好了掌控权归于萧约,薛照的手却压制着不让他揭下盖头从而叫停。
薛照轻轻咬着萧约耳垂,恶劣地说:“殿下一直不肯揭我盖头,想是我伺候得还不周到,殿下不够满意,那就再来……别怕,不会伤着孩子,更不会伤着你……”
萧约低低地呜咽着,声音都被笼子里一两的叫声盖了过去。
第123章 诗社
夜半更深,下弦月藏进云层之中,两人滚入大红的喜被里。
薛照将汗津津的萧约捞在怀中,一手抚着微隆的腹部,一手揉他泛红的耳垂:“我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幸福,妻子,孩儿,竟然都拥有了,触手可及无比真切……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萧约缩在被子里不肯露头,说话声音都闷闷的:“你还做梦呢,我才是做梦,吃了你的迷魂汤似的,被你摆弄成这样。你哪来那么多花招,盖头一遮横冲直撞……亏我还心疼怕你受委屈,谁知道是憋着坏的,还是应该把你锁起来。”
“放虎归山再收回去就难了。说了验货包管满意,怎敢不尽心尽力地服侍?”
“别跟我说话,不想搭理你。让你来不来,让你停也不停。”
“以后一定听话,招手就来。别闷坏了。”薛照低笑着,给荔枝剥壳似的,连捞带揉,让萧约从被子里探出蒸满红粉的脸来。
萧约踢他:“走开走开,今晚你去一两窝里睡。”
一两耳朵灵又通人性,叫唤两声以表大方好客,欢迎薛照和他分享狗窝。
薛照道:“笼子里装的是祥瑞,我是殿下的驸马,该在殿下的床上。”
“当祥瑞也能换班是吧?真不要脸,当初众目睽睽之下,红布一遮你就成了祥瑞,方才也是……如今有一两顶替了,你就赖在我这不走。”萧约想起之前在笼中缠绵的荒唐,喉头滚了滚,踢远床边打开之前就已撑坏的金笼,“给一两换个窝,把笼子收起来,太不成体统了……”
“都听殿下的。”薛照指尖勾到萧约鬓角短了一截的头发,“从黄昏到现在,婚礼的流程又走了一遍,这次我总算是一直清醒的了。上次成婚,我没能亲手揭下栖梧的盖头,这次你揭了我的;上次新婚夜没能洞房花烛,这次也补上了。上次合卺交杯,如今你怀着孕不能饮酒。还有结发,栖梧要再来一次吗?”
萧约想到在奉安那次婚礼见到薛照身上的伤,心里什么气都没有了,躺在他怀里,握着他手:“谁家翻来覆去结发啊?原配就是原配,虽然咱们结了两次婚,但从来也没离啊,之前的结发依然有效,永远有效,做什么又结——你还说呢,今日我的头发是母亲给梳的,上一次母亲给我梳头还是我五岁的时候,头上顶着的不是发髻是母爱,全被你给弄乱了。”
“往后我给你梳头。”薛照没纠正萧约过了子时就是第二日了,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缕红绳缠绕的青丝,“栖梧看看这是什么?”
萧约双眼一亮:“我以为会放在梁国呢,琐事缠身情势又急,这么小的东西你竟然也还记得带着!”
薛照:“我一直随身带着。”
萧约指尖勾着发丝,绕了几圈攀沿而上,轻点薛照掌心:“结发长生恩爱不疑,都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了,成了我们……你会随身带着也不奇怪,这是铁证,要是我真的喜新厌旧了,你就能拿着这个去告我重婚。”
薛照吻着萧约发顶,低声笑道:“去哪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一处衙门不是你家的?要是殿下真的负心,谁敢接我状告公主的官司?我只好是哑巴吃黄连。”
“你若是肯吃闷亏的,全天下没有张扬的人了。这话说得不对。”萧约弯了弯唇角。
薛照“嗯”声疑问:“难道殿下要给我介绍敢审公主的耿介直臣?”
“哪倒不是,估计整个陈国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来。”萧约清了清嗓子,挺胸正肩,“我只是想纠正你,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皇帝已经给了我立储的圣旨。如今我不只是公主了,更是大陈的储君。”
薛照见萧约眼睛亮亮的,陪着他欢喜:“恭贺殿下入主东宫,让我也沾光能够住进去。殿下如今是储君了,我便是太子妃?”
萧约:“这个嘛……”
听着萧约拖长了尾音迟迟不肯给个结果,薛照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没一会工夫就让萧约仰首求饶:“好了好了,别再折腾了,正室一定是你!除了你没别人!”
薛照这才探出头来,搂着萧约亲吻:“谢殿下隆恩。”
萧约哼道:“一会霸道一会谄媚,就这么想当储妃……我是想着,太子妃这个名头听起来怪怪的,应该给你亲王的封号,既能与我相衬,又让你能够名正言顺地参与朝堂政事——”
薛照摇头:“我可以永远在你背后。”
“可我想要和你并肩。”萧约郑重道,“陈国万里江山,对应的是沉重责任。我不仅想和你分享,还想让你帮我——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会颠覆皇帝以及历任先皇的治理,我需要你和我一起。”
薛照凝视着萧约眼睛,没有丝毫犹豫:“好。”
萧约:“你不问到底是什么想法吗?”
“不必问。”薛照道,“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你并肩同行。何况,我相信栖梧会做明君。”
“好,那我就试着做天下的明君,只在你面前色令智昏。”萧约心满意足地靠在薛照怀里,“什么时辰了?”
薛照看向才燃了小半的龙凤红烛:“大概丑时快过了,累了就睡吧,大婚这三日都不用早朝,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又困又累,但不想睡。”萧约声音有点哑,“你给我倒杯水喝吧——给一两也弄点吃的,噢,不必了,小狗在笼子里睡着了,它当祥瑞还当得挺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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