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挨着群臣早朝的议政殿,但从皇城门口过去也有一段距离,萧约可以乘坐御辇,质子就没这样的待遇了,只能步行,所以萧约先到御书房。
御书房是召见亲近臣属之地,等闲之人不可轻易踏入,然而萧约才坐下饮了一口茶,背后就伸出一双手。一手揽着萧约腰际,一手循着他喉结向上一寸一寸揉到唇瓣,先用指腹沾染茶水的湿润,接着换上薄唇来攫取。
“为什么先召见他?不喜欢祥瑞?”薛照吻得萧约眼尾胭脂艳若彤云才分开,却还扣着萧约后颈缓缓摩挲,等他回答,“嗯?为什么?”
萧约找回呼吸,略作停顿又攀着薛照脖子吻了回去。薛照顺势将人压下,桌案堆积的奏折被一扫而空,缠吻流连至颈窝却又戛然而止,薛照还是非要一个回答不可:“为什么丢下我,先见他?殿下。”
萧约红着脸道:“我知道祥瑞是你,关在笼子里又跑不了……”
薛照轻咬萧约耳廓:“跑不了?那我怎么在这?”
“你还说呢,献给我的祥瑞,不是应该把钥匙一并交出来,让我亲手打开,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萧约反将一军,抬手轻抚薛照脸颊,感受思念已久的热度有多真实,“御书房你也溜得进来,还赶在我到之前就埋伏着了……这里可不是梁国,不怕被当做刺客抓起来?”
薛照覆上萧约手掌,将两人贴得更紧:“皇宫处处守卫森严,确实比在梁国麻烦,但他们抓不住刺客,至多抓住……”
“抓住什么?”即使只是四目相对,萧约心中也泛起无边的缱绻。
薛照在萧约手背落下一吻:“至多抓住某位狠心抛夫弃子的公主的男宠。殿下,对我的姿色可还满意?比起你那糟糠如何?”
萧约脸红耳赤,推了推他:“从哪学的这些花言巧语,哪里抛夫弃子了,我又不是自愿来这的……快走,质子就要到了,等我回去我们再……”
“糟糠之外,竟然还有新欢。”薛照顺势起身,替萧约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裳鬓发,“我不走。”
萧约急道:“你不走怎么能行?他马上就来了,见了面照镜子似的——”
“我不走,一走就疼。”薛照引着萧约的手来到心口,让他触碰自己思念成狂的心跳,“别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来。殿下你知道的,越远越疼,我实在是疼得受不住了……让我离殿下近些吧,殿下疼疼我。”
千里之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月过去,叫人望眼欲穿。
萧约心疼鼻酸,哑声道:“谁让你乱吃东西的……那你就在这藏着吧,听听我是不是有了新欢忘了糟糠。”
萧约四下寻找,御书房哪里能够藏人,打开书柜:“这里还算宽敞……”
回头一看,却不见薛照。
“看来恋爱脑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御书房和潜用殿隔得不算太远,应该不碍事吧……”萧约喃喃自语。
恰在这时,御书房外黄芳通传说昭公子拜见公主。
萧约整理好桌面落座,让他进来。
质子见礼之后得公主赐座,他道:“昭不辱使命,已将郡主送至卫宫。臣实在羡慕小弟,能得陛下赐婚,与未来妻子有自小相伴的情分。”
萧约听他说起胞弟,心内复杂。
质子今年十九,与薛照一样的年纪,还有一样的相貌,二者关系不言自明。为何他是卫国质子,而薛照成了梁国郡主与太常寺卿的儿子,大概又是一笔陈年坏账。
萧约干笑道:“公子还年少,缘分天定,不必——”
见公主神色突变言语停顿,昭公子起身,面露担忧:“殿下可是有何不适?”
萧约周身发僵,迟缓地摇头:“没,没有……你别过来!坐下,坐下说话……”
还以为薛照真有正宫宽容大量的气度呢,没想到他打定主意要当男宠,压根没离开御书房,而是藏在了桌案底下。指尖在萧约裙摆之中一寸一寸缩短两人之间距离,如剥笋如弄琴,层层深入轻拢缓绕。
萧约咬了咬下唇,强作镇定:“缘分天定,不分早晚。”
“话虽如此,但臣还是有些感慨。”质子抬起那张艳丽绝世的脸,笑得温柔而明媚,“臣六年前就来到大陈,直到今日才得见殿下……臣实在是羡慕臣弟,早总有早的好处。”
“好事不怕晚,若是公子……”距离还在缩短,萧约脸色攀红,慌忙抓住一只笔筒攥紧,言语断续,“若是公子已有心上人……我,我可以代你……代你向陛下请求赐婚。”
“既是如此,昭深谢殿下。”质子再度行礼,温柔的目光却失礼地一直落在萧约面上,“不瞒殿下,虽然羡慕小弟可以与郡主日久生情,但昭对殿下一见钟情,更觉是天赐良缘,若殿下垂爱俯就,昭必生死以报。”
萧约脸色涨红,闷哼一声,说不出话来。倒不是被质子的大胆陈情吓到,而是裙下薄茧干燥的指腹换成了湿润柔软的双唇,正一寸一寸,缩短两人之间带来痛苦的距离,添上撩人的欢愉。
第106章 不安
见萧约双颊绯红,看起来十分难受,昭公子皱眉:“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臣这就唤御医前来——”
“别!我很好!我没事!该汇报的也都说完了,你退下吧。”萧约死死攥住紫竹笔筒,手背青筋尽现,“我还要批阅奏折,距离……唔……距离夜宴还有两个时辰,你去议政殿侧留身的偏殿暂歇……”
昭公子闻言神色微黯:“臣方才所言,殿下尚未回应。昭虽失于鲁莽,但诚挚之心天日可鉴,只要殿下给臣一个机会——”
“别说了!我让你走!”萧约即将溃不成军,咬唇埋头周身战栗而僵硬,将手中笔筒狠狠掷出,“黄芳!来人!将公子带去偏殿歇息!”
昭公子面露错愕,张唇欲言又止,目光失落地垂下去,不待内官进来就告罪出了御书房。
房门关上,近旁再无闲杂之人,萧约仰头舒气,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哆嗦着伸到桌下,却没能把作乱的祸首抓起来,反被捉住。
不知是自惩还是求赏,薛照引着萧约的手扣住自己后脑,近一些,更近一些。
两人亲密无间。
在一瞬间,萧约感觉灵魂都被抽空,只剩下旷大虚无的炫白,欢愉如涟漪荡漾播散到周身。他汗涔涔的像在绵密湿软的云层里滚过一圈,颤抖的指尖越过凌乱的裙身,摸索着揪住薛照耳朵,把人拽起来。
“你,你怎么敢……”萧约瘫靠在圈椅里,眼尾潮红,浓睫染着晶莹的泪花,“还有人在,怎么能……差一点就丢脸丢大了……”
“谁让殿下先召见他?”薛照指腹揩过唇角,活脱脱食人精血的妖精模样,他双臂撑着圈椅扶手,俯身将萧约全然罩住,“方才看着那样一张脸,殿下心里作何感想?嗯?”
薛照贴近,不仅带来奇香,更裹挟着一股让人脸红心跳的气味,萧约喉头干得要命,哑声骂他:“还让我发表感想,我能想什么,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你要不要脸?”
“这张脸,我不要,自然是有人要。”薛照捉住萧约的手,贴上自己脸颊,“殿下,回答我,在我伺候你的时候,看着他那张脸,你在想什么?别跟我说什么都没想,我能感觉……是比从前更敏感,更快的。”
“你才快!我,我那是因为……谁让你……哎呀,你起开!”萧约羞得想啃人,抬手就给薛照两拳,“你发什么疯?突然冒出来个孪生兄弟的是你,怎么反倒来质问我?”
薛照不肯让开,又问萧约:“殿下喜欢这样吗?”
“不喜欢!”萧约红着脸死命摇头,“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幸好桌子各面都有遮挡,要不然……要是被他看见怎么办?看不见听见也不行!才当了两天公主,还没做出成绩来,传出去都该说我荒淫无道了。”
“要是看见,就挖了他那双眼睛。听见,就割了耳朵。谁说殿下荒淫无道,我就拔他舌头。”薛照俯身来吻,被萧约嫌弃地错开,于是他将微润的唇印在萧约颈窝处,掌心却往别处安抚,低声问,“一样的脸,殿下会喜欢他吗?看着他,也会脸红耳热呼吸短重吗?”
萧约揽着薛照任他施为,仰起脖子在急促不匀的呼吸间隙道:“图穷匕见了吧……吃的哪门子醋啊?还做出这种荒唐事来,你可是薛照,向来算得稳坐得定,怕什么?我是今日才知道的,你比我知道得更早吧……什么糟糠新欢,真把我当成抛夫弃子的负心人了?虽然长得一样,但我不喜欢他那种温柔顺服的腔调,再说,他闻起来一点也不香。”
薛照闻言神色稍缓,但还不够:“要是香味也像呢?殿下就会喜欢了?我如今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祥瑞,他却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还对殿下一见钟情……他怎么敢说出那种话,我该直接撕了他的嘴。”
萧约哭笑不得,索性直接吻上去堵住薛照的诸多顾虑。
“就算什么都一样,但他是他,你是你,我分得清。和我结发的是你,和我一起养了一两的是你,从前只有你,未来也只会是你。见不得光又怎么样?祥瑞就是祥瑞,就算遮得严严实实,我也知道是你。”
萧约侧首贴在薛照心口:“吃醋归吃醋,折腾我干什么?你服下有挂碍,和我离得远,就会疼。但我没吃那药,这一个月来,心里也疼,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疼。好不容易团聚,你却不停质问,还说我抛夫弃子另有新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寝食不安是为了谁?好一个没良心的祥瑞,冤死我了。”
“是我的错,我看得出来,栖梧……你瘦了。”薛照和萧约调换位置,将他抱在怀中,“我来得太晚了……我方才不该那么做,让你不舒服,以后不会了,我只是……有些不安。”
萧约垂眸整理被揉皱的宫装,小声道:“其实,也不是不舒服,就是太难为情了……”
薛照双眸含光:“意思是,你喜欢?以后没旁人在的时候也可以?”
萧约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然后快速调转话题:“在你来陈国之前,冯煊就已经告诉了你,卫国质子和你长相一模一样,对不对?”
薛照点头:“第一次见面,冯煊就看着我神色古怪,后来我要启程来陈,他才对我说了此事。”
萧约正色:“除了冯煊之外,你之前护送郡主到边境,陈国使者之中有没有人认出你与质子相像?”
薛照:“没有。在梁王派人假冒陈国使者劫持郡主之时,我就顺势假死,后来便是沈邈出面将郡主移交给陈国。同时认识我和卫国质子的,除了你,只有冯煊了。”
“那就好,如此就好办多了……”萧约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想到,当时出于形势所迫的假死,竟然还会有意外所得……薛照,韩姨有没有对你说出当年真相,你是怎么……怎么从卫国到了梁国?据你的名字,薛大人应当是知道你的身世的。”
薛照点头:“先前我就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但韩姨坚持不肯吐露分毫,我也就没有勉强。但自你离开梁国,整个奉安都听说靖宁侯的遗孀葬身火海,就连韩姨也以为你真的不在了,见我失魂落魄,她怕我活不下去,终于对我说出实情。”
萧约和薛照凝望着彼此。
萧约眼中满是心疼:“我才知道他们是这么安排的……就算你能猜到是假的,也会做噩梦吧?”
“起初是很难入睡,后来每日都想赶来你身边,也睡不好。”薛照轻抚萧约耳鬓,“不过,也算我活该,先前让你经受日夜忧思之苦,这就当是对我的惩罚。见不到你,不能确认你果真安然无恙,一个月已经是极限,再多我真的要发疯了。”
萧约紧紧将他环住:“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
“冯煊对我说子不类父必有蹊跷,又说世上没有无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当然是有缘由的。梁王不是我的生父,我的确应该姓薛,却不是梁国薛家的薛,薛桓和冯献柳更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薛照闭了闭眼,缓声道,“生我的人,远在卫国。是卫太后。”
真相与萧约猜想的一致。
薛照的身世曲折其实早已呈现端倪,首先是相貌。
薛照长相既不像章台郡主,也不像薛大人,更不像梁王,梁国王室之中唯一与其同样相貌浓艳的是小郡主。而梁王之所以要送女儿去给亲姐做儿媳妇,是想亲上加亲巩固两国联盟。光华郡主人如其名,像极了她那国色倾城的姑姑,必然会得到卫国太后喜爱。
薛照的生母的确是梁国郡主,却不是章台郡主冯献柳,而是卫国太后冯献棠。
“父亲临终以及在生之时常对我说的那几句话其实也算暗示。”薛照仍称薛桓为“父亲”,他道,“父亲总说,留下我不知是对是错是福是祸,我原先以为他视我为孽种,如今才知道,是他收留了带着我从卫国逃回的韩姨。虽然不是亲生,但他给了我名姓,让我活了下来,他永远是我父亲。”
“那是当然。”萧约紧握着薛照的手,“我大概能猜到,韩姨为何会带着你出逃……后宫之中,生子能够傍身,众人皆盼一索得男,儿子越多越好,但孪生双子却不讨喜,因为在考虑继承人时往往会被排除在外。太后是他国郡主,要在卫国立足,所以……”
薛照知道萧约停顿是因为什么,他接着说下去:“双生子被认为不祥,所以生我的人舍弃了我。”
薛照身世几变,每次都让他痛苦难当,萧约听着心疼不已,安慰道:“事非绝对,涉及王位继承,才会觉得双生子不好。民间哪会嫌弃?同时得了两个儿子,爱还爱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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