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蹲在姜霂霖的身前,颤抖着伸出手摸上她的脸。
“愿风伴君啸此生,但凭断臂掩浊尘,今生君恩还不尽,且借红烛换兵符——”
曲水说罢,提起脚边的长戟,转身飞身上马,策马冲锋:“大週柱国将军姜霂霖在此!凡不归降者,即刻射杀!”
什么?姜霂霖竟没死?难道自己没射中吗?她明明射中了的!是箭的穿透力还不够?这可是特别针对姜霂霖的鱼鳞甲锻造的箭!
曲梦满眼惊讶地看着被她射中的那个身影重新出现在厮杀的战场之中。
手执长戟,身骑黑马,所向披靡,英勇无双。
想她赔上了自家的全部兵力,还有自己的胞弟,竟然还未将姜霂霖射杀。曲梦憋了一肚子的气,一路往那个她痛恨的人身边冲去。
挡开了一箭又一箭,曲水看了眼射向自己的箭,倏地往曲梦的方向看来。曲梦也敏锐地看到了她那条断臂,竟然有血渗出。
那不是姜霂霖!
那么左手使兵器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会用双剑的曲水!曲水杀了她的弟弟!
第166章 平叛军3
这一场梦做得好似有点久,从一阵嘈杂声渐渐到寂静无声。姜霂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承月阁的榻上。她虚弱地发出一声动响,眼前便立即出现一个身影。
那张脸渐渐清晰,是卢月。
“我、我这是——”
不是在平乱吗?怎么回来了?好像……她看到了曲焕,然后……一箭射出,她中箭了……然后,几个人围着她,紧接着一片猩红,有人摘下她的面甲,取了她的长戟,飞身上了斩尘……
姜霂霖一个激灵想要起身,可是却被胸口的伤扯痛跌回到榻上。
“曲水!曲水去哪儿了?她去哪儿了?”
卢月连忙制止住她,双眼红肿似是刚刚哭过。
“夫君,你受伤了!需要休息!不能动!”
姜霂霖勉强微抬起她的手,焦急而无力地追问:“她、她去哪儿了?她怎么不在?”
“她、她——”卢月眼神闪烁。
这时姜霂霖听到一个声音,是她兄长的声音。姜霂霖偏过头去,房中站着姜亦寒,她的父亲与母亲也都在。齐晔,魏楠,魏柏……独独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
“曲水去歇息了,她在这里盯了好几个晚上,实在太累了,兄长便教她回去歇着了。”
听姜亦寒如此说,姜霂霖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来问卢月:“我们——”
卢月抓着她的手,柔声道:“战乱平息了,夫君就放心吧。”
姜霂霖长舒一口气,安静地躺了下来。
静养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那个人依旧没有出现,姜霂霖心急如焚,已经猜到了什么。刚刚砍掉手臂就上了战场,激烈的打斗会加速血液的流动,若不及时包扎,即便不被敌人射杀,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前几日因为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卢月还能劝着姜霂霖一些。好不容易撑到了第五日,她再也按不住姜霂霖。
“如月,你不要再骗我了!曲水在哪儿?她究竟在哪儿?我记着她砍了自己的手臂!我当时还醒着!我知道!我知道的!”
“夫君——”
卢月担忧地看着姜霂霖包扎着的胸口,生怕与她在拉扯之间扯开伤口,不敢上前再阻拦。可她又不能放任这样的姜霂霖出去,只能小心地上前劝说。
姜霂霖一把将卢月推开,冲出房间,奔向宜沁苑。空空荡荡,如她所料,根本没有曲水的身影。她绝望地跌坐到榻上,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齐晔带着人追过来的时候,姜霂霖正是这副颓然的样子。她低着头,泪水不断地滴到她眼前的那一小片地上。
齐晔也酸了鼻子:“将军,您的身子要紧啊!”
“她、她——”她还是不愿轻易相信,那个笑颜往后变成了黑白的印象。
齐晔站在那里,低声道:“二夫人在最紧要的时候充当了您的影子,我们一举歼灭了叛军。大夫人护着您回来之后,几位将军带着部下仔细搜索了战场……没有发现二夫人的尸首,只发现了已经被射杀的曲焕。”
姜霂霖忽然抬起头来,长睫上还挂着泪珠,不过她暂时停止了流泪。
“曲、曲梦也不在其中吗?”
齐晔点点头:“二夫人和曲梦都不在。我们找了好几日了,在将军醒来之前一直在找,都没有见到她们俩的。将军不必太过担心,二夫人很可能还活着。那曲梦是二夫人的长姐,定不会伤害二夫人的。”
曲梦不会伤害曲水吗?姜霂霖抱有很大的质疑。那个疯女人和子羿一样狂妄,还不知要干出些什么事!
“派人给我盯着侯府。”
“属下已经命人去做了,可是属下觉得,曲梦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冒险回来的。”
“搜查整个凤黎,城门禁严。”
“将军,这——”
“以抓捕叛军头子的名头。”
“好,属下这就命人去做!将军,还有德文殿,魏将军派了人已经戒严了。”
姜霂霖没有表任何态度,向后一仰,缓缓躺在了曲水的榻上。齐晔见状,无声地退出了宜沁苑。
曲水,能否再撑一撑,撑到我找到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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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週八年,邑洛新都建成,居九鼎,国之重器置于此。
十六岁的皇帝姬颂在大庙举行了朝会诸侯及贵族的大礼。翌日举行祭祀盛典,庆祝新都建成。
只是在他成功祭吿祖庙后,却只在邑洛住了个把月的时间,就意外地启程回了凤黎,之后命柱国大将军姜霂霖留守邑洛。
至此,大週分设东西两都。姜家制礼作乐,一统天下,合和四海,而致诸侯。
从邑洛回凤黎的路上,姬颂像只蔫了的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地坐在车撵之上。康荣修已经在半年前病死,姜霂霖就又给他挑了一个二十出头,叫做林小茂的内臣服侍他。
早前他就向姜霂霖提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要姜霂霖给他换个内臣,现在倒是换了,可是姬颂压根儿就高兴不起来。
从前他换是为了试探姜霂霖的态度,现在康荣修真的死了,他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皇上,您渴了吗?”林小茂跟在车撵的一侧,抬头问姬颂。
“渴什么?”姬颂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朕都从新都被赶出来了!还有心情喝水么?”
“陛下,您小点儿声——”林小茂急忙压着声音劝道,“魏柱国可在前面呢!”
姬颂抬眼扫了一眼前面身骑战马的魏柏,闷哼一声:“还不让朕说话了!天子居皇城,可姜霂霖说什么凤黎是我週人的根本,是大週的‘圣都’,要朕回凤黎城去住!可她兄长相宅的时候,已经昭告天下,邑洛才是天下之中,是最能承接天意之地!现在她姜家留在了邑洛是几个意思!”
“陛下,您小点儿声,小点儿——”
“皇上难道还没醒悟过来么?”前方传来魏柏的声音,“皇上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吗?姜柱国可是费了一番心思要把皇上辅佐成可以接掌国政的天子,可是皇上自己非但不争气,还作成了现在这般局面——”
姬颂很不服气,扯着嗓门道:“她死了夫人还要赖朕不成!朕哪里会知道她要还政于朕!再说了,朕从小就是皇子中最聪慧的那个!凭什么让她把着大权却什么都不做!朕凭什么不与她争!”
魏柏嗤笑一声:“皇上啊,人很多时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聪明过了头,可就是半个傻子了!”
姬颂气极,抄起手中的水囊砸向魏柏的后脑勺,却被魏柏一抬手接住。
“如今天下是真正的太平了,皇上只剩坐享其成了。”
“坐享其成?坐享其成个屁!”
“皇、皇上——”
姬颂狠狠地瞪了一眼慌张的林小茂:“你给朕闭嘴!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轮得着你来管!”
林小茂嘴唇微动,却是没敢再说什么。
“这半年来,皇上可知道姜柱国是如何度过的吗?”魏柏的声音冷了不少。
“她都惊动了整个凤黎,朕想不知道也知道了!不是朕说,她这样搜下去,凤黎城百姓人心惶惶,怎会安居乐业?”
“姜柱国已经足够隐忍了,她若不是顾及道皇上所言,整个天下怕是都不得安生。到时候天下人要骂的,要反的可是皇上。”
“她造的孽,凭什么栽倒朕的头上!”
“是谁演的这出戏,皇上真要把自己撇干净?”
姬颂冲魏柏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
“皇上,你要真是个聪明人,就收起你年轻气盛的嚣张气焰,沉下心来与姜柱国好好相处,这样做下去,有朝一日,若是二夫人找回来了,姜柱国定会将一个完整的江山,一个太平盛世,拱手交到皇上的手里。”
“……”
“真正聪明睿智的人,会伺机而动,而不是没事乱扑腾。扑腾来扑腾去就把自己给淹死了!”
“哼——”姬颂哼了一声,无力道,“朕这算是被淹死了?那朕现在只能不动,就能再浮起来吗?”
“且看着。”
姬颂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魏柏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
“姜霂霖二夫人的事情……朕能帮上什么忙吗?”
“皇上若是知道曲梦的行踪,可千万不要——”
“朕怎会知道她的行踪!”姬颂急忙澄清,“她都反了朕了,朕还会留她么?朕又不傻!若是朕知道她在哪儿,肯定会告诉姜霂霖的!”
“皇上圣明!”
“那,朕传道圣旨吧,命各个诸侯国都在各自的城池设关卡如何?”
“臣想,这件事姜柱国会有分寸的。”
“朕现在也巴不得她早点找到她的夫人呢!这样就不这么和朕拧巴了!说到这大週的太平……朕还是很感激她的。她总归是功臣嘛……”
魏柏笑而不语。
姬颂看不到他的神色,在他身后自顾自地嘟囔:“这二夫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该死的曲梦,朕都给了她想要的了,她还想干嘛!对啊!”姬颂一拍脑门,“朕把封地给她,她是不是就把二夫人还回来了!”
“皇上,您还认为她要的是封地吗?封地不过是个幌子。曲梦要的是姜柱国死。”
“那朕可就办不到了。我大週的江山可得有将军驻守。”
“皇上终于醒悟了。”
第167章 偏执狂1
邑洛,圜土大牢,密道中。
“父亲死了,曲焕也死了,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我曲家的女儿,还是姜霂霖安排在曲家的一个奸细!意图毁掉我曲家!”
几根蜡烛闪着微弱的光,照在灰暗的墙壁上,映出一个黑色影子的轮廓。这影子的手中,提着一根倒钩铁鞭,从墙面上看来,更觉冰冷阴森。
曲梦,是那个昔日监管刑狱的女子。
她的对面,是姜霂霖日夜思念,寻了半年的心爱之人。
此刻曲水的脸被蓬草般的头发掩着,头低垂着,整个身子也向地上下滑。她之所以还能这样“站”在曲梦面前,只是因为她唯一剩下的那条手臂被铁链紧紧锁在身后的刑架上。双脚也被死死扣在其上。
曲梦没有让她死,曲梦救回了她。但这并非是因为曲梦想让她活,而是曲梦不想让她死得太快。
“你的血会一点一点流干,我会让你尝尝死的滋味有多么难受!”
曲梦慢慢走到曲水的面前,“刺啦——”一声,扯开曲水的衣衫,又扯下她的内衣。曲水的上半身就这么赤裸着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曲梦的眼神中有癫狂,有黑暗,有狠厉,比她面前衣不遮体,体无完肤的曲水更像是一头可怕的兽。
她的手缓缓抚上曲水的胸口,又缓缓移到曲水的腹部。
“这两道疤是为姜霂霖挨的?你就是用这两个窟窿和你这条断臂换来了她的爱吗?”曲梦说着凑到曲水的耳边,“要不要我帮帮你,让你这样衣不附体地出现在邑洛皇城的大道上?如此一来,她不就更会怜惜你吗?”
“呕——”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曲水吐出一口鲜血。
曲梦的手按在她的腹部,唇瓣还抵在她的耳边:“这就撑不住了?听闻当年姜霂霖救你回去的时候,不就是这般模样吗?或许还没现在穿得多呢!你说,姜霂霖是不是就是看见了你的胴体,才带你回府的?”
“呕——”
“说啊——”曲梦的手带着铁钩子钻进曲水的腹部,猩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她紧咬着牙,恨恨地挤出一句话,“你说啊——曲水,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勾引子羿的——”
“噗——”
“你说!你说!你说啊!”
一桶凉水从头浇下,迫使晕厥的曲水再度醒过来。腹部一阵刺痛,是曲梦抹了把止血的草药在她流血的伤口上。
曲梦抓起她的头发,连同着她的那颗无力抬起来的头颅,睁着通红的双眼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拦着姜霂霖?父亲,子羿,曲焕,你对姜霂霖这么重要,你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三个活下去!你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不拦着!”
“因为我只为将军而活。”一声低沉的呢喃,“我不是曲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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