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汶家光孱弱,身高也矮同龄人一截,欺负起来很容易,抬脚踹一下他就痛得倒地不起,他身上时常有些淤青,这种情况在汶邦给他转到和汶昀羡一起的私立学校起变得更频繁。
他转学第一天,私生子的名头就在年级中传开,汶昀羡那时候极度厌恶汶邦,但他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青春期的少年内心潜藏着无数恶意和对暴力的隐秘向往,汶昀羡将所有的情绪宣泄在了汶家光身上,汶蕴姝则在一旁冷眼看着。
汶家光不明白,明明有了家,但生活依旧是那么难过。
同学的孤立和汶昀羡的针对在岑与的到来逐步消弭。
岑与是在他初三的时候转学过来的,他阳光开朗,家世也好到连汶家都需要主动去攀附,汶邦叫汶昀羡要和岑与打好关系。
少时的友谊会成为成年后有着利益往来的交际圈。岑与性格热情开朗,和许多人成了朋友,这里面也包括了汶昀羡,但两人却因汶家光起了隔阂。
起因是岑与知道了汶昀羡在学校带头孤立汶家光。
这其实不关岑与的事,但他就是管了,良好的家教让他没办法坐视不理。
不过这些汶家光当时都不知道,只是对岑与的突然打招呼有点意外,但很快他又低下头走开了。
“喂,你怎么不理人啊?”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岑与开始经常找汶家光说话,即使他们不在一个班,课间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岑与也跑下来和他搭话。
汶家光对此很苦恼,他不是不想理岑与,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性格过于木讷,导致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孤僻,群体关系中这类人往往显得很异类,后来他习惯性地低头走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岑与对他的兴趣很快就降下去了,见汶家光一直不理他,也不再自讨没趣,加之他是体育生,时常出去训练,几个月回来后自然而然地就把汶家光这个人抛之脑后了,于是汶家光站在篮球场边上,手里的矿泉水没能送出去,他们也还是没能成为朋友。
他感觉到同学们慢慢地在接受他,没有特意对他好,但也没有那么恶意满满了,就连汶昀羡也很少找他麻烦了。
生活还是有在慢慢变好的吧,他想。
汶家光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不上不下的,他谈不上聪明,学起来也很费劲,他只有足够勤奋,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落到倒数,可对比起汶昀羡的成绩,他就显得很不好看了,二人年龄相同,有时会被汶邦拿来对比。
“昀羡这次发挥得很好啊,家光你要向他学习。”
“知道了,爸爸。”
为此,汶邦还给他请了家教,毕竟汶昀羡私底下在学校传遍了这是他私生子,他说:“就算是私生子,成绩也不能太差啊。”至少不能丢他的脸。
三个孩子中,汶邦无疑还是偏爱妻子生的孩子,他对汶家光谈不上不好,还会像寻常父亲一样表达对汶家光的关爱,但他还是更爱自己名正言顺生出来的孩子。
这体现在汶昀羡在大雪天里半夜把汶家光拎起来丢到外面冻一夜,但父亲还是不会责骂汶昀羡。即使汶蕴姝故意将手里的热水倒到他手上,汶邦也会给解释说她是不小心的。
人心长在左边,本来就是偏的,父母的爱又怎么不会偏心呢。
汶家光起初像个溺水者一样挣扎,最后沉默地接受一切,浸入无边黑暗里。
他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把腰弯得不能再弯。自卑敏感像水草一样将他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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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_=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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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汶家光像以往般闷在自己房间看书,一旁的手机不断响起提示音,班群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岑与的生日宴。
汶家光看过生日宴,去年汶昀羡过生日时,汶家请了不少人来参加,不少学校的同学和汶邦生意上的伙伴,与其说是生日宴会,倒不如说是商业酒会,那一晚别墅里十分热闹,而汶家光则被汶邦叫到房间坐着不让出去,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旁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草坪上大人小孩聊天,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想到放假前班上的女生问他是不是认识岑与,不然为什么不同班的岑与会在背后帮他说话,汶家光这才知道原来同学们的不再孤立是因为岑与曾帮过他。
对方这样帮他,之前面对他的示好,自己却没有怎么理会,汶家光心里不由涌上愧疚。
岑与在家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请了不少同学去,汶昀羡也在其中,早早地坐车出发了。汶家光闷在书桌前许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到了太阳快西沉,才下定决心过去。
关于岑与家的地址,在班群里有人提及到,现下正值夏天,汶家光只穿了简单的白T恤和短裤,想到对方喜欢打篮球,便先去买了球鞋再打车过去。他已经是不请自来了,更不能空手去。
都是住在别墅,汶家是在郊区,而岑与家则位于CBD,由于没有请柬,他被拦在了外面。
夏夜蚊虫多,他穿着短裤短袖,在外面被咬得起了不少包,痒得不行,手臂上的皮肤有些许被他挠破。原本他不准备进去,想着在门口看岑与会不会出来,给人送完礼物就离开,门口的佣人是个年纪稍大的中年妇女,有些心疼他一直在这儿喂蚊子,最后还是进去帮他问了下。
岑与显然是没有想到汶家光会来的,一脸惊奇地看着面前的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到访十分冒昧,汶家光很是郑重地说:“同学,谢谢你之前帮我,请原谅我之前的对你的不理睬,那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今天过来是想跟你道歉,也想谢谢你在学校里帮我,祝你生日快乐。”
这段话在来之前被汶家光写在草稿上,练习了好几次,说起来都不带喘气,他的声音很青涩稚嫩,表情却是严肃认真得不行,看着他这副正经模样,岑与一时语塞。
“所以,那是送给我的?”岑与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袋子。
“嗯,生日礼物。”汶家光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他知道对方肯定不缺球鞋,甚至有很多比这个还好的生日礼物,但汶家光觉得送了总比没送好。
说完,他就表示要离开,但岑与将他拉住。
“欸,来都来了,进去玩呗?那么着急走干嘛?”岑与说着就要把人往里面拉。
“这不太合适吧?”岑与穿着西装,可想而知里面的人都穿着正装出席,且不说他的身份尴尬,他现在的穿着也不大得体,但岑与的力气太大,他挣了挣手,没挣脱掉,最后还是被岑与拉了进去。
“有什么不合适的?走,进去吃蛋糕。”
岑与大大咧咧的,没有想那么多,但汶家光很在意,进去后指着一个小角落说道:“我就在这儿呆着就好了。”
看他坚持,岑与也就作罢,没把人往宴会中心拉,还拿来一块巧克力蛋糕给他吃。
“想吃什么直接拿,不用拘束。”说完,他就重新回到宴会中心,客人有很多,身为主角的他也不好一直在这儿陪汶家光说话。
感受着屋内的冷气,汶家光也放松下来,确定没人注意到他,才拿起小勺吃起蛋糕来。
看着人群中央和朋友勾肩搭背敞开怀笑的岑与,汶家光很难得地心里有些羡慕,对方是那样落落大方又朝气蓬勃,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这个年纪的调皮和不正经,却并不惹人厌,像太阳一样,大家都喜欢他。汶家光没体验过,但他很向往,有时也会思考为什么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炽热的视线,岑与和周围人借口说要去上厕所,然后又拿着一块不同口味的蛋糕悄悄走到他身边。
“看着我干嘛?从刚刚你就一直盯着我,看得我都有点不自在。”说着拿掉汶家光光着的盘子,将手里刚拿的蛋糕塞到他手上。
汶家光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只是有点羡慕你。”
“羡慕?羡慕啥?”岑与觉得面前这个人真有意思,各种意义上的有意思,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时候,课间去做操时别人都是勾肩搭背一块走,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被汶昀羡堵在走廊嘲讽时也默不作声,在学校被人欺负都不反抗,还能忍受那么久,精神还没出问题,呆得像木头一样,之前想跟他交朋友就是想罩着他,结果热脸贴冷屁股,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今天跟开窍了一样跑来和他又是道歉又是谢谢的,想到在门口时对方认真严肃的模样,真是愣得不行。
面对岑与的问题,汶家光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你...很开朗,我很想像你一样......”
岑与听了有些得意地说道:“这可难啊,我独我,世间第一等,此间最上乘。”
这话换做平时的好友听到估计得挖苦一番,但汶家光却说:“嗯,我也觉得你很好。”
听到他这样真诚的夸赞,岑与难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拍了拍他的肩,“也就你夸我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么真诚的夸奖。”
“怎么会......”
“诶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哥对我可严了,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夸我......”岑与背靠着墙叹气,有些感慨。
汶家光脑子有些卡顿,他觉得现在需要说些什么安慰对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干巴巴地说:“你很好啊,大家都喜欢你......”
岑与转过头,看着汶家光的侧脸,突然说道:“要是换做你是我哥的弟弟,他肯定会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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