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错人了。”他晃了晃手上的银手镯，“我真不是他。”
哪有人管他说什么，只要长他这个模样的，嘴里吐出来的话99.9%都不可信。
太宰治深深体会到了信誉分为零的痛苦，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知道，眼前的人没有太大的恶意，否则在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手中的刀已经扎进他的脖子了。
“这就是妖怪？”大仓烨子的异能力能使她在不同的体型切换，此时只看外表，就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女孩。她凑近了些，“没什么特别的，像路边会捡到的宿醉流浪汉。”
太宰治：“……”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末广铁肠仔细端详了几眼。
太宰治心说终于有人能分清他和首领宰了。
“眉眼看起来更傻了。”
“……”
阿巴阿巴。
如果当傻子能解决问题的话，太宰治很乐意，不，他不乐意这样做。
他这会儿难得体验到了首领宰的感受：就是那种看珍惜动物的眼神，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似乎让所有人都很惊奇。
“有无效化的异能力。”条野采菊笑眯眯地碰了一下他的头发，“没抓错人。”
这句话出来，太宰治就知道他们都明白自己不是首领宰，这会儿就是纯纯的捉弄。
他心情有点郁郁，没有吭声，很倦怠地任人摆弄。
“真的一样，啧啧啧。我还以为这次合作会很无趣，没想到第一天就找到了难以想象的惊喜。”
“看够了吗？”太宰治一掀眼皮，“明明侦探社前几日就把平行世界的事情汇报了吧，装模做样的，真无聊。”
“那又如何？脸一样，连指纹DNA和异能力都一样，把你抓了交差，多方便。”条野采菊相当愉悦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拷问之后还能去抓另一个太宰治，能够折磨两个太宰，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这样恶劣的发言，原本应该是惹人厌恶的，但因为首领宰这家伙的风评实在是……太惨了。恐怕自己老家Mafia的人，都不会真情实感地为他求情。就连看着最平静最没有仇恨的织田作，也没有在此刻说什么。
太宰治很久以前，羡慕过首领宰拥有的东西。
完美的结局，平了他的意难平。
可现在……就很难说。
之前有段时间，他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的，比起一个所有人都完美的结局，那些什么羁绊什么友情亲情爱情，日常的恶作剧嬉戏玩笑消遣，以及自己这个人，都算不上什么。
人生的构成本来就没有什么意思，每个部分都可以随意抛弃。他过去曾经是这样想的。
可人类是一种善变的生物，不管是向前成长还是往后堕落，都变得太快了，他现在几乎没有了羡慕首领宰的心思。
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有趣，分分钟都想结束自己。换做现在的他来，绝对不要这样的世界。
太宰治想了想，觉得也难说。说不定自己处在首领宰这个位置上，就会选择同样的道路。而且如果换做很久以前在Mafia当干部的时候，他绝对会选择这种道路的。
痛苦的回忆涌上，太宰治没什么力气地垂着眼。
他没什么抵触地被拉到了四楼，也就是侦探社，会客室稍稍已处理，就当做一个审讯用的小黑屋。
没有被所有人继续围着，只剩下了江户川乱步、国木田独步、织田作之助这三位侦探社成员，以及猎犬的三位成员。
这代表拷问就要正式开始了。
方才的询问，也就是一种开胃菜。
“姓名？”
“太宰治。”
“性别？”
“男。”
“年龄？”
“21。”太宰治安详至极地说，“未婚，主业是侦探，最近的副业是在家带孩子。不抽烟但偶尔会小酌几瓶，作息规律，社会关系稳定，喜欢蟹肉、酒和清爽的自杀，每天要把《完全自杀手册》翻阅数遍，才能进入睡眠，是大大的良民。”
“……谁问你了？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本世界的太宰的。”
“这个说来话长。”太宰治假模假样地做出回忆的模样，“有水喝吗？有些渴。”
得到了一杯水后，太宰治舒出一口气，准备删减点内容，编一个听起来合理些的故事。
“一个多月以前，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
“差不多如此，在遇到这些事前，我也不曾遇到过妖怪这种存在。”他终于把能说的说完，“但我能确定，那时候他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人偶，记忆全无，除了一副壳子什么都没有。”
江户川乱步：“所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太宰治想揉一下头发，但现在手被锁起来了，于是只能吹开垂到脸颊的发丝。
什么关系……
“饲主兼食物。”他指了指自己。
在之前的陈述里，江户川乱步已经问完了自己好奇的问题，此时听见了这个回答，他慢悠悠地转头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
在织田家的时候，他很确信，首领宰很在意这个人。
虽然他搞不懂大部分人类的情感，但接手侦探工作已经十来年，什么稀奇古怪的犯罪动机都见过，勉强算是了解了部分东西——依然不能理解就是了。
看现在的情况，不会是某人单恋吧……江户川乱步有点不太能相信这个猜想。单恋似乎是一件极度愚蠢的事，首领宰这种聪明人不至于……吧？
“我捡到他的时候，又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正常人捡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肯定都会好奇嘛，所以就把他留下来了。而且我是个好人哦，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人去死。”
“我来这里是一个意外，应该是操控一切的人辨认错了我和他的身份，把我给拉到了这个世界。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在这个世界留很久。”太宰治并不在意猎犬的反应，“就算想审判我，也轮不到你们来。”
“强行把我留在这个世界，小心世界因此紊乱崩塌哦。”
他一脸轻松。
侦探社和猎犬则是在沉思。太宰治说的很多事情信息量都太大了，包括另一个世界有关妖怪的遭遇，平行世界的存在，首领宰诡异的复活，以及或许存在的幕后黑手。
太宰治又说：“我只想你们找到他，见一面，我回去需要他。如何处理他，我并不在意。毕竟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大仓烨子开口道：“即便当场杀了他？”
“即便当场杀了他。”
太宰治如是说。
安静了几秒。
“其实我还挺想再等等，看看发展的。”条野采菊嘟囔着，“上面的老头子最近不是遇害就是受到了莫名的恐吓，过几天说不定全都死光了。”
大仓烨子补充道：“奈落这个人很有本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被他操控，现在可谓是一手遮天。太宰治是他带走的，妖怪的事情也是他传出来的，太宰治逃跑后不断制造新的案件，利益即得者也是他。”
“我们再不做点什么，恐怕猎犬都要被取消了。”
太宰治：“所以，合作？”
大仓烨子点头：“在奈落那家伙之前，拿下这件事。”
侦探社的人永远相信社长，而社长已经同意这件事，所以并未反对。
“等等。”
在他们几乎开始要商量谁来主导这次行动时，懒懒靠在一边摸鱼的条野采菊忽然出声。他抱着胳膊，脸上没有往常那种轻松的微笑，而是沉着声音，慢悠悠地说：“之前，那个太宰治被带走的时候，用密语向我传递了一些信息。”
“？”
“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下，就连大仓烨子和末广铁肠这两个自己人，也都惊诧地回头。
“我并不相信他。”条野采菊摊手，“但现在，或许他说的东西有些值得考虑。”
第72章 我想和你
“有新的消息。”计划商谈到一半，大仓烨子接了个电话，回来便说，“被妖怪攻击的人醒过来几个，身体倒是没有大碍，但他们身上的异能力，消失了。”
听见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看向太宰治。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人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可以无效化其他人的异能力了。所以这一消息，似乎又论证了首领宰已经彻底堕落成妖怪一方的事实。
除了他，还能有谁做到？
而太宰治也没吭声，静静地思考着可能性。
要讨论的东西非常多，直到下午一两点，众人才开始午饭。虽说有些疲惫，但好在大体的工作分配已经完善，只有太宰治不知道该丢到哪去——丢哪儿似乎都没法信任，看管起来又浪费人力。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于自己被嫌弃，太宰治抿唇一笑，仰着头露出猫猫一样的表情，“织田作，你觉得我应该去做什么呢？”
“在平行世界，”织田作之助端了午饭过来，回避了太宰治的问题，“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好奇？”
织田作之助轻轻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一些好奇，太宰治在陈述一些事情时，刻意回避了众人在平行世界的关系。
“对于这个世界，我只是一个意外。不必过于纠结平行世界的事，那些事情只会给你们带来困扰。”太宰治拆了一次性筷子，熟悉的、楼下咖啡店的午餐闻起来十分可靠，“就像芥川和敦，与其在这里偷看，不如准备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恶战哦。”
被他点到名字的两人下意识用极快的速度收回了视线，下一秒又因为对方这不约而同的类似反应，而互相对视——能看见中间有火星子的那种。
特别像那种天生就犯冲的人。
太宰治本来还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在空气里摩擦起火，下一秒想起自己和中原中也，又想起首领宰那个家伙把本世界的中也送进了医院，整个人一阵微妙的情绪。
又低落下去了。
面无表情地吃完手中的拌饭后，太宰治偏过头，低声和织田作说：“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恐怕会对本人打击很大。”
织田作之助非常认真地听着。
“我总不能告诉芥川，其实在平行世界，他是我带过的学生。也不能告诉中岛敦，其实我压根不认识他。”太宰治作忧愁的模样，“那两个孩子肯定接受不了。”
织田作之助想了一下芥川作为太宰治学生的模样，以及他对于太宰治那深到刻骨的、持续多年的仇恨。
嗯……确实不能告诉这孩子。
“我们呢？”
“我们？普通的朋友关系。”太宰治笑着说，“我这人比较自来熟啦，所以喜欢管你叫织田作，你没拒绝，仅此而已。”
织田作之助还想要继续问下去，但太宰治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站起来，向已经休息好的人作最后的提醒：
“这次行动主要分为两个方向。首先，假设他还没有失去理智，那么他必然会来寻找猎犬、森鸥外、我、侦探社的社员。若是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那么这个顺序将会有所改变，侦探社的各位可能会第一时间受到攻击，猎犬反而被攻击的可能性最小。”
侦探社成员特指织田作。太宰治默默地想。
其实他说的人里面，对首领宰真正重要的大概也就织田作，别的存在也就是个迷惑人的作用。也许有人会觉得Mafia前代首领之间的恩怨很有说法，但只有他知道，首领宰和森鸥外之间大概是真的放下了。
“我这边更倾向于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接下来尽可能不要单独行动，不要直冲横撞，发现什么请及时汇报给烨子小姐和乱步先生，不要擅自作决定。”
“你为什么相信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末广铁肠有些不理解，“明明连自己的势力都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因为他先去找了中原中也。”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解释，“如果幕后黑手非常棘手，那么中也最不容易死，最有希望解决那家伙。可惜，看现在的情况，大概是没有成功。”
“……这算是信任吗？”
“企业文化。”
太宰治随口答道。
他撑着下巴，仿佛已经确信自己不会被带出门——毕竟在场的人里面信任他的人基本没有，便想着趴下休息休息。
谁知道，刚一趴下，就被人拍了肩膀。
江户川乱步换了身更轻便、灵巧的衣服，正用手调整自己的帽子：“走吧。这位平行世界的太宰侦探。”
太宰治：“……？”
“诶？我？一起行动？”
……
与此同时。
妖气弥漫的古宅内。
奈落的面前，首领宰垂着双手，静静站立。
“你做的很好。”
两天内就能完成这么多的事，简直不要太好用。首领宰这家伙几乎比他过去创造的分身还好了，有一种放出去就百分百成功的美。
首领宰很少吭声，只静静地听。
奈落相当谨慎，没事就检查一下自己的控制是否还在。这会儿也一样，借着自己的力量查验了一番，确认这人的心灵一片漆黑。
他随手一挥，表情里带着点不舍：“给你了。”就好像是把什么物件赏赐下去一样。
【……】
【你真的没事吗？】
书浮现出几个字。
【和中原中也的战斗，你受了伤。】
提到这件事，奈落的脸色阴沉了一分，似乎前两日的事情是一份极其不美好的回忆。他回来时也想过迁怒首领宰，但这件事，对方确实是按照他的吩咐，把最强的异能力者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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