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头一遭下山,竟然被人指着鼻子嘲弄。
“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任骄憋出两个字,“粗鲁。”
别说是那上官霓,就连梁悉也险些笑出声来。
虽说以后的任骄会长成一个老油条,但现在的他却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兔崽子,就连骂人翻来覆去也只有“粗俗”“粗鲁”这类词,全然没有什么攻击力,倒是平白逗笑了上官霓。
甚至在被上官霓大声嘲笑后,他也无甚办法,只得怒目而视。
上官霓笑够之后,抹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眉头一挑又道:“瞧瞧,这是哪个犄角旮旯来的呆子?”
这个犄角旮旯来的呆子可是你未来老公,梁悉习惯性地在心里吐槽。
虽然任骄被上官霓单方面压制的模样可怜又好笑,但梁悉作为他的大师兄,在外还是得护着他些。
“姑娘,慎言。”他掀起眼皮,满身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开。
刹那间,上官霓只觉得自己身上承担着千斤重量,她需得暗暗咬牙调动体内的真气,才能勉强直起身子。
任明雪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二十岁便已是金丹后期,只差一个机缘便能冲击元婴,而上官霓才堪堪筑基的修为,对她来说,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实在难以承受。
上官霓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她额头上泌出细密的汗水,神情都扭曲了一瞬。
她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两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似乎并不简单。
极有可能是修真界有哪位出山的前辈。
短短几息之间,上官霓的心思百转千回。
她身后两个随从见情势不对,右手当即握住了别在腰上的刀柄。
谁料上官霓却抬手拦住了他们。
她顶着压力勉强挤出一个示弱的笑容,比起挣得一口气,她更愿意在情势不对的时候适当服软,“方才是我的错,打扰前辈了,万勿怪罪。”
梁悉没有吱声,只是收回了自己施加的威压。
察觉到那股力量骤然消失之后,上官霓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默默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发鬓处流下的冷汗。
可吃了回教训之后,上官霓并没有消停下来,她像是看出梁悉并不会真正伤害他,便开始有恃无恐地跟任骄搭话,明里暗里地试探着他们的身份。
眼看任骄那个傻的马上就要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梁悉顿觉自己道阻且长,
要不是现在不方便,他都想再查阅一下原剧情,看看那个智勇双全的男主跟眼前的二愣子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梁悉在心里默默摇头。
其实他并不介意让上官霓知道他们的身份,毕竟上官霓日后跟任骄关系匪浅,就算提前让她知道了也无妨,也免得现在过多纠缠。
思及此处,他悄无声息地放下茶杯,不经意间露出了挂在自己腰上的一块白玉玉佩。
这玉佩乃留仙宗内门弟子的一个象征,以自身修为温养,修为越高便越是纯净无暇,若是某位弟子不幸殒命,玉佩也会随之破裂消失。
梁悉露出玉佩,便是间接告知上官霓自己来自留仙宗,而任明雪乃弟子翘楚,以他这块玉佩的成色,甚至还可以看出他在留仙宗地位如何。
上官霓果然上道,十分眼尖地看到了梁悉故意露出的破绽。
她盯着那玉佩的花纹样式目不转睛,越看越觉得熟悉。
过了半晌,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玉佩好像来自留仙宗。
留仙宗的人?
他们不远千里来这朝阳城干什么?
难道……
上官霓眼睛一眯。
也是为了那件事?
没等上官霓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梁悉他们先前点的菜便已经上桌了。
眼见着任骄还在出神,梁悉屈指敲了敲桌子,“吃饭。”
“哦。”任骄老老实实地端起碗来开始刨饭。
霎时间,几人之间只剩下碗筷之间清脆的磕碰声。
周围喧闹非常,而他们这桌仿佛自成一个天地,静谧得很。
上官霓像是自讨没趣,带着自己的两个随从去了别桌——那桌的客人刚刚离开,正好让他们捡了个空。
梁悉对此视若无睹,任骄倒是偷偷抬起头瞥了一眼,之后又看一眼自家大师兄的脸色,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脸埋在碗里。
梁悉吃饭吃得极慢,不知道的以为他在享受美食,实际他现在正在耳听八方。
在真气的加持之下,人群中所有的声音尽数入耳,并通过梁悉有意的过滤,变成了他所需要的、有用的信息。
“东南那块地方不怎么太平……”
“……听说最近有个挖心魔头在作乱。”
“那魔头喜欢戴着红色斗篷,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出手却极为狠辣,不但喜欢挖心,还专挖十五岁以下少女的心脏,你说说,该诛不该诛?”
“该千刀万剐啊,就是可惜了那些个少女了,难不成是那魔头相貌丑陋,见不得她们长得好,便痛下杀手——”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悉猝然抬眼。
有人察觉到他释放的真气,并略带威胁地挡了回来。
是谁?
他的视线极快地掠过二楼的包厢,试图透过层层的纱帘和珠帘,从中找出那个罪魁祸首。
说时迟那时快,梁悉正上方那间包厢前的幕帘突然无风自动,掀起一个小小的缝隙。
而梁悉从那缝隙之中窥见了一抹显眼的红色,还有一双带着凉薄笑意的凤眼。
第149章
梁悉倏然愣了一下。
与那双眼睛对视片刻后, 他下意识垂下了眼帘,可待他再抬眼去看时,坐在那里的人已经消失在帘幕之后。
与此同时, 系统在他的脑海中出声,“关键人物已出现,反派,宓川。”
听着系统的播报,再回想起方才那身潋滟的红衣和那双的冷冽的眼睛,梁悉陷入了深思, 指腹开始不直接地摩挲着杯壁。
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之中, 除了如任明雪与任骄这样的修士,还有妖与魔的存在。
妖是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耗费数百年甚至是数千年修炼成人形的兽, 魔是因为练功不慎而误入歧途的人。
而反派宓川却更为特殊,是妖魔双体。
他的母亲是一只修为低劣的蛇妖,而父亲却是一个因心境不稳而走火入魔的修士。
两者本不该有所交集, 却因为一段露水情缘让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受尽苦楚的无辜的孩子。
修士们一向与妖魔是对立关系,妖与魔之间更是摩擦不断,而宓川身为两者的结合, 理所当然受到排挤, 成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存在。
或许是年少时的某些经历,他的性子逐渐变得乖张肆虐,视人命为无物。
这么说起来, 这宓川也是个可怜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否则也不会被系统判定为反派。
回想起对方的结局,梁悉心中又是一阵唏嘘。
只是可惜, 他的任务并不是拯救反派,而是维护原来的世界线,所以他与宓川注定敌对,更何况……
他不期然想起那个被自己藏在储物袋里的铃铛。
就连任明雪的死或许也跟宓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让宓川走上他原本的结局。
可如今为时尚早,连男主任骄都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宓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的是什么?在发现本该死去的任明雪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会怎么做呢?
“师兄……师兄?”
“嗯?”梁悉本来正想得入神,听到任骄喊了他好几遍,他才堪堪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任骄有些坐不住了。
梁悉沉吟片刻,才道:“不,我们今天在这儿歇息。”
“啊?”任骄一脸惊讶,他记得师兄方才还在跟店小二说打尖呢,这会儿怎么又要住店了?
梁悉只是因为看到了宓川才临时决定留在这儿的。
当然,他无法跟任骄说出实情。
“再留一日多打听些消息。”他借口道。
任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订了两间上房,虽然两间房紧挨着,但为了以防万一,梁悉还是给了任骄两张符纸,若是遇到危险,只需点燃符纸,他便能立刻感知到。
一一嘱咐后,梁悉这才放心让任骄一个人待着。
他们的房间正巧正对着宓川方才所在的那间包厢,在关上门之前,梁悉特地朝对面看了一眼,可此刻那个房间却门户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他盯了几秒,最后轻轻合上了门。
回到房间后,梁悉迫不及待地松懈了。
他一骨碌就趴在塌上,将脸埋在被褥里,“做任明雪真累。”
身为肩负重任的留仙宗大弟子,任明雪一生都在端正守礼,勤于修炼,心里时刻谨记着自己所肩负的重任,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对于梁悉这种懒蛋来说,维持这个人设确实过于难为他了。
可他毕竟还存在那么点职业道德,他的松懈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几分钟后,他便又爬了起来,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塌上,闭上眼睛打坐。
打坐会使人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在这种境界里,梁悉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感觉到有一股暖融融的气流,在自己的经脉中四处游走,最后融入血脉之中,乃至浑身都变得轻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色也由明到暗,他才堪堪睁开了眼睛。
他缓了几秒钟,随后出门右拐,站在任骄门前敲了两下。
但里面却没人应。
他又侧耳倾听了片刻,这才确定任骄并不在房中。
可他先前送给任骄的符纸并没有动静,对方应当是闲着无聊自己出去了。
梁悉放下心来,下楼叫了几份吃食,坐在桌旁慢慢进食。
对于任明雪这种已经辟谷许久的修士来说,食物已经是少以触碰的东西了,但梁悉不想失去品尝美食的乐趣,并没有像任明雪那样忌口。
而任骄对他过于信任,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只以为自己的大师兄终于神仙下凡了。
梁悉如中午一样,几道菜要细嚼慢咽地品味,举手投足之间是不紧不慢的从容。
他一面打发时间,一面沉思着什么。
可那几盘菜吃了没几口,他便猛地察觉到自己识海里的某道禁制被触碰了。
是任骄销毁了符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秒,他便扔下了筷子,通过符纸上面的阵法,直接缩地千里,到达了任骄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一条暗巷,只有几道微弱的光芒从巷口透了进来,而任骄就缩在那角落里,狼狈地倒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梁悉粗略一看,隐约从中看到了什么糖葫芦、香囊,甚至还有女子的发簪?
“大师兄!救命!”任骄一看到梁悉,就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哭兮兮道,“有鬼呜呜呜……”
梁悉往后退了一步,勉强没有让自己的衣袍沾上他的眼泪和鼻涕。
“哪里有鬼?”他朝周围看了一圈。
任骄也跟着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不见了……”
他生怕梁悉不相信,急急忙忙解释,“但我真的看到鬼了!”
“我知道了。”梁悉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可下一秒任骄却突兀地喊了一声,一惊一乍的把梁悉吓了一跳,“糟了!”
“那边……还有个人。”他哆哆嗦嗦地抬手指着某个方向,“大师兄,你快去救她!”
他话音刚落,梁悉便“嗖”地消失在原地。
任骄所指的事发地点离这里不过只隔了两条巷子,待他赶到那里,果真看到一个年轻的粉衣女子正踉跄地躲避着身后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紧追着她的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影。
眼看那女子就要被黑影吞噬,梁悉来不及思考,赶忙迎了上去。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只手拦腰把那女子带离危险的位置,另一只手顺势唤出雪镜,凛冽的剑意直逼黑影,整个人都挡在女子的身前,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姑娘,小心些。”语罢,梁悉几步上前,雪镜一挥,一剑便将那黑影斩于剑下。
然而,不过堪堪几息的功夫,本该消失的黑影却又渐渐凝聚起来了。
那东西仿佛知道自己不敌梁悉,转而换了方向,角度刁钻地朝着莽莽撞撞跑过来的任骄而去。
“任骄!”梁悉急忙喊了一声警示他,一只手还没忘记结印。
他再次将那影子打散,在它碰到任骄之前。
可令人诧异的是,这一回那黑影却再也没有出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梁悉确信自己的结印并不能完全制裁它,而更有可能是那幕后黑手主动放弃攻击他们,自己召回了影子。
那影子不像妖,也不像魔,是以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莫不是谁新创造的术法?
梁悉沉思着收回了雪镜。
他正打算迈步去看看任骄,却冷不丁地被身后救下的那个女子叫住了。
“多谢仙长相救。”
对方一出声,梁悉脚下便差点踉跄一下,就连不远处的任骄也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满脸不可置信。
无他,只是因为这人虽声音清明,却很明显能听出是个男人。
梁悉愣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该怀疑自己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怎的一个女子能发出男人的声音?
而任骄更是目瞪口呆,指着那“女子”手指抖啊抖,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是个男的?”
“啊。”那人弯腰理了理自己沾上尘土的裙摆,十分不以为然,“怎么了?我也没说我是个女子啊。”
任骄震惊于他的坦诚相待,“你一个男的,做什么女装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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