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来喽!
◇ 第102章 心野
久久,两人目光对视,穿过袅袅缕缕的龙涎香。祁岁桉没回他,而是走过去伸手将人拉起。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陆潇年一只手臂吊在纱布里,用另一只抬手拂去祁岁桉散在肩头的发丝,“你问。”
祁岁桉望着对方的眼睛,“为何偏是我。”
以陆家当年鼎势,以陆潇年这个人,以他们之间的鸿沟,他断然想不通为何两人会走到这里。
对方的目光柔缓散开,沉沉笼着祁岁桉。不知缘何心底涌上一股暖意,那种暖意与以往不同。不飘忽,不虚浮,而是慢慢在身体里散开,踏实地沉蕴在他体内。
“若我早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怕就不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了。”陆潇年无奈勾唇。
他缓慢靠坐下,捏着祁岁桉的指尖。
“你已经有打算了?”
他这些天来,并没有同祁岁桉谈过这个问题,只是暗中将这里封锁起来,将自己即将撒手人寰的消息带回京中。
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于祁岁桉来说并不容易,祁岁桉每日除了替他上药外,多半时间都在坐在窗前写写画画,或者发呆。
只见祁岁桉点点头,沉声道:“回家。”
他神情平淡,但眼神里透着坚定。
陆潇年将祁岁桉拉下来一点,两人的脸靠的很近。“有我在。”
他屈指剐蹭过祁岁桉的侧脸,“沿途我已安排好接应的人,只要能顺利抵达盛京其他就不足为惧。宫里来信,皇帝身体靠补药强撑着,多了不敢说,再挺个一个月不成问题。我原本忧心,你被他们伤透了,不肯回去,但自从你烧了那张舆图,我反而不担心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装着天下百姓的。”
祁岁桉笑意渐深,“这天下也不是非我不可,你也可以。”
“可饶了我吧,我这性子,光想到要按时点卯上朝就要我命了。不过……”陆潇年情不自禁摩挲了下祁岁桉的手背。
“若抬头就能看到你,那就另当别论了。”
被触过的地方,火辣辣的。
“今日正事说完了?”祁岁桉忽地问他。
陆潇年警惕抬眸,“嗯?”
祁岁桉突然倾身,“那就算算帐吧。”
“算……什么帐?”陆潇年不得不后仰退开些。
“还未建功,便要向我讨赏,其罪一;伤患未愈,便流连青楼,其罪二;心思不纯,匡我伤肝劳脾,其罪三;借伤行骗,使唤我为你上药喂饭,其罪四……”祁岁桉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鼻尖上,缓缓向下移动,划过唇缝,拂过喉结,寸寸向下。
“这其罪五嘛,最为可恨。”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陆潇年不自觉喉结暗滚。
花朝曾严正警告过他,若不想以后瘫在床上就万不可以大动。以至祁岁桉犯心疾那几日,他怀抱心爱之人却一动不敢动,真真是受尽折磨。
眼下,祁岁桉居然如此撩拨他,摆明了是报复他。
陆潇年不甘,揽住了那只钻进衣领里的手。“你方才不是问,为何偏是你。我想到了。”
祁岁桉几不可查地皱眉,浅笑道,“洗耳恭听。”
“小时候,我大哥去得早,爷爷就把陆家兴辱寄托在我身上。他怕我耽溺享受,对我管教严苛。我没有玩具,也没有朋友,只有日复一日地练功。我娘看我越来越孤僻,想尽办法才求了姑母下懿旨,让我同你们一起去上了国子监。我一开始也不想去,但……”
祁岁桉眼前浮现出他们儿时模样,“难怪你总是一脸不高兴,但什么?”
“但看他们欺负你,也挺好玩的。”陆潇年勾唇笑道。
祁岁桉解他衣襟的手突然停住,斜睨他。
陆潇年眼角弯出笑意,“你那时瘦瘦小小的,长得白净,斯斯文文,小小的人每天阴沉着脸,好像总有想不完的心事。可我觉得,你每次被哥哥们欺负完要哭不哭的样子,才是真的你,十分动人。”
“所以,你就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
“我没有啊。”陆潇年无辜地望着他。
“没有。”祁岁桉冷嗤一声,甩开他的手,掀眸用目光点了点不远处书案上那些写废的绢纸。“你知道我为何那么讨厌写字吗?”
看着那些歪歪扭扭忽大忽小的字,陆潇年装傻摇头。
“就为了回答你刁难我的那些破问题,我夜夜得抄书。”
“敢情那每一笔一划,都是在骂我呢。”陆潇年笑着拉过祁岁桉的手腕,端详着,他记得他手腕总是红红的。
“后来你落水,我无意路过从井里救下你之后,你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像只小可怜。”
他说完,祁岁桉忽地抽出手,看着他,“是你救了我?”
陆潇年点头。
“那我怎么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无人知晓?”
相隔久远,细节已经模糊,陆潇年想了下,“大概我是偷偷溜进宫去的,怕被姑母知道挨罚吧,就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了。”
“难怪谁都不承认呢。”
就算是他曾又一次救了他,祁岁桉今日也不打算放过他。很快他们就要赶路,路上人多眼杂,还是乔装易容装成互不熟识的陌生人最为稳妥。而一旦进了宫,还不知是有怎样一场血雨腥风等着他……
想到这,祁岁桉再次忽然靠近陆潇年红透的耳根,他故意冲着上面吹了口气,“既然陆将军行动不便,要不要换我上去,换个位置试试?”
陆潇年暗暗倒吸一口凉气,但面色勉强维持着镇定道,“殿下这两年,属实是在外面玩的心野了。”
“怎么,只许你州官放火?”祁岁桉的手指说话间,探进了陆潇年的腰带间,指尖一勾,腰带挑落开。
皮肤被微凉的手指拂过的地方,泛着火星一样。因为伤势一直压着的野火遇到劲风枯草,燎原一样疯长。
陆潇年的耳垂忽地就被温热裹进去,惹出无端一声闷哼。
“殿下这是真要跟我算账?”
“你以为本殿下是跟你闹着玩的?”祁岁桉用舌尖挑弄着陆潇年的耳垂。
“我可满身都是药,殿下不怕弄脏自己了?”陆潇年的气息已然开始不稳,忽深忽浅的。
“那就洗干净绑起来,免得你乱蹭。”祁岁桉浅笑,身子压下来,一条膝盖半跪在椅子上,抵进陆潇年两条腿中间。
“好石更。”祁岁桉吐出耳垂,垂下眼。
陆潇年何曾被人这样亵玩过,他单臂一下锢紧祁岁桉的腰,让他彻底俯下身来,喘声道,“那殿下最好停手。”
“我说的是椅子。”祁岁桉轻描淡写,双唇微勾,贴近陆潇年的靠近耳根的脖颈,热气喷洒在上面,立刻激起陆潇年一阵颤栗。
祁岁桉呵气如兰:“真舍得让我停下吗?”
【作者有话说】
斯哈斯哈~
◇ 第103章 过火
不待陆潇年回答,祁岁桉的身体阒然抽离。随之而去的还有他身上浅淡的香气。他眉梢眼角挂着些慵懒,屈指敲敲额角道,“瞧我这记性,忘了火上还煎着药,花朝叮嘱过的,别过火。”
最后三个字,尾音微扬,听上去欠欠的。
“这不过火?”陆潇年咬着腮帮。
祁岁桉不答话,只是笑。清浅眸光在他脸上流转一圈,转身离去。
望着那片松散垂落的乌发,陆潇年阖眼,心中喟叹,点火烧屋还抢东西,趁火打劫这四个字是叫他玩明白了。
果然,这一夜辗转,梦里乱,心也乱。一早就听到外屋地里嘈嘈杂杂起了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声。
他喉咙里像塞了块火炭似的,咳了下,更哑痛。
“出了何事?”
他撑起身子,掀开被,索性不睡了。
听闻屋内有声音,外面的几人霎时静下来。
几个人用眼神猜拳,最后还是落到了老实人中的老实人孟春头上。
孟春脚步踌躇了下,朝屏风靠近半步,道,“是……前厅来了个人,来找九殿下。”
一听到是找祁岁桉的,陆潇年困意消散。
“怎么说的?”
孟春很笃定地回,“是说找斗手暮冬。我们拿着那人的手信去报,殿下二话没说就出去见了。”
昨夜祁岁桉刚做了决定要回京,今日就有人来找,这日日在眼皮子下面也并未见他与外人有交往,这不禁令陆潇年警惕起来。
不过,对于祁岁桉的行事,他的确是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就比如他至今不知道祁岁桉是什么时候将画轴拆开,取出夹层中的舆图的。
要剥离那份舆图,既要避人耳目,又要避火烛,甚至怕吸入金砂还要带上蒙面,只能是深夜,将火烛放远,劳神费眼小心谨慎,想必不知熬了多少个夜。
一想到他最终还是选择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些,陆潇年内心既心疼又有几分不是滋味。
自己说了陪他一起,但说到底,祁岁桉还是没有完全接纳和信任自己。
对于祁岁桉的保持距离,陆潇年自知如今这局面是他该得的,他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们现在何处?”陆潇年只是担心他身份会暴露,问道。
“殿下带那人去了翠轩阁。那人带来的随从,现在都还在前厅候着。”
翠轩阁?
这三月来,祁岁桉基本都住在陆潇年这厢,那个小独院他已经很少回去了。
分明是要借这举动,告诉陆潇年是他的私密事,不要随意打扰。
陆潇年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还未等他想好该不该过去,就听屏风外面吱呀一声门响——
“老大,不好了,来的人是虞楚!”
众人哗然,紧盯着清月,“你可看清楚了?”
虞楚他们当时在船上可都见过,方才可谁都没认出那就是虞楚。因为虞楚的身形高大,气质桀骜,而方才来的那个就是个普通商人模样,背微驼,满手的金石玉器,生怕人看不出他有钱似的。所以他们才会将其误以为是哪个船老板,并未多想。
清秋扬着胸脯,拍了拍,“我这回从房上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对方进了屋,撕下假面,就是虞楚,如假包换!”
“这贼人!当时冲殿下和老大放阴箭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自投罗网来了!走,活捉了他去!”槐序不禁气愤,拍清秋的肩。
“站住!”一声低沉声音穿透屏风。
整个东厢静得像冬夜里的荒野。半晌,陆潇年开口道,“潜在四周,不许靠近,听到什么也别来报我,但他一根毛发都不许少。”
众人面面相觑,揣着一知半解领命而去。
虞楚跟着祁岁桉进了翠竹掩映的小跨院,门一推开就被堆在角落里的几个箱子吸引去了目光,铜甸镂花,金漆薄粉,一看就是闺阁女子之物。
可虞楚目光环视一圈,屋子陈设清冷素雅,并不像女子闺房。可是那些罗裙薄纱,金钏耳珰却又是实实在在大大方方地摆晾着。
祁岁桉竟还有此等嗜好?
可方才见面,祁岁桉对他的态度冷若冰霜,若不是动手不便,那眼神冷得似要将他一箭剜心。待祁岁桉关上门,走进来,虞楚站在祁岁桉面前,竟有几分局促。
“我来得有些晚了,没耽误吧?”这话说得就十分心虚。
“耽误什么?耽误我没被人陷害死吗?”祁岁桉站在桌前,指尖拂过案上的灰尘,捻在指尖。
修长匀称的手骨,微微有些发红。
见他还有气,虞楚微微有些烦躁。他不习惯顶着假脸说真话,于是抬手撕去,揉了揉脸上发皱的皮肤道,“真他娘闷得慌,这玩意你竟然能戴两年?”
祁岁桉扫过他那捂得发白的脸,想起自己夜里取下假面时那些一碰就疼的水泡。
“你欠我一个解释。”祁岁桉冷冷道。
虞楚屈指摸了下鼻子,低头道,“我此番来除了交代你让我办的事,主要就是来给你赔礼的。”
祁岁桉闻言掀眸,觑他一眼,“赔礼先放一边,毕竟差点没了命的人不是我。东西找到了?”
虞楚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紫铜小炉。看上去跟手炉差不多大,但是没有镂空,也没有底托。一个小巧的铜盖包着一层布紧紧盖着。
“你要不要先清理下周围的人,每次我拿这玩意都会手抖。我怕我一会扔地上。”
虞楚虽这么说,但他竟将这这东西在怀里揣了一路,可见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害怕。
“紫铜克金,只要不遇明火,它还算稳定。”祁岁桉颇有把我地接过来。他从木杆上取下两块白色绸帕递给虞楚,然后给自己也系上。
虞楚戴上后,郑而重之地后退三步,对祁岁桉摆手,“你先等等,好侄儿。”
祁岁桉要拔开盖子的手顿住,侧眸望向他。
“万一这东西一会炸了,我怕有些话我不说会来不及。”虞楚凝了下眉。尽管祁岁桉在信上说的很清楚,他已经知道弄清楚了金砂的特性,但丰乐楼爆炸一事早就传开,一想到还是心有余悸的。
“首先,射你那一箭,并非我指示。那个擅作主张的暗卫我给你带来了,等你亲自处置,要杀要剐都随你;其次,我也没想到陆潇年会替你挡这一箭,倒是教我对他更放心了些,只要他后来没有以此要挟你,我觉得这人倒是对你真心的。”
祁岁桉回想当时,心惊仍历历在目。陆潇年嘴上从未提过什么以命相还的话,不过是耍些不值一提的手段迫他给他端茶倒水罢了。
这样想来,自己这条命倒是显得有几分不值钱。人家都是拿着鸡牌当令箭,他倒是刚好反过来,握着令箭当鸡牌。
祁岁桉觉得有点无奈地好笑,总觉得陆潇年最近的行径不知为何愈发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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