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按住突正在解他腰带的手,墨眉紧蹙,呼吸急促,试图劝阻让对方恢复理智:“陆潇年,你、你偏要这个时候么,以后不骑马射箭了?你还不能大动,你忘了么?”
陆潇年轻笑了一声,手没闲着,挑开捆绑褶裙的腰带抽出来。“没错,偏要。”
他再次吻住他的唇,用白绸覆盖,系住了祁岁桉的眼睛。
亲到祁岁桉快呼吸不上来,陆潇年才又放开他,拇指擦去他唇角的涎水,手指上不自觉多了些力。“再说,谁说我要大动了。”
祁岁桉听不懂,神色惶然失措。
水池四周的地龙将水温加热,水汽氤氲在池面上。碧色春衫的下摆浮在水面上,随晃动涌起,落下。
不多时,随着被闯进,眼前的水波突然像翻起了潮涌,将祁岁桉的意识再次淹没。
陆潇年低头衔住化成水的祁岁桉,将他紧紧搂在臂间,双指在襦裙下若隐若现。
“祁岁桉,你穿云纱裙的样子一定极美,穿给我看好不好?”
祁岁桉早已回答不出,只含含糊糊嗯了声,紧咬的双唇间发出不知是难受还是舒悦的声音,覆盖住了指间水声。
“阿晏,晏小九,我的阿晏。”
耳畔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陆潇年低沉挠人的声音一声声唤着他,让他的身体和意识随水波越飘越远。
不知过去多久,伏在自己胸前的余颤渐渐平息。祁岁桉上身还算端方,但裙下已经一塌糊涂。
人好似还处在半梦半醒间,即便是用腰带绸布蒙着他的双眼也好似并不管用。陆潇年擦净手指,食指轻轻梳拢他额前微乱的发丝,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明明水做的人,怎么会还这么怕水。”
陆潇年把祁岁桉一点点擦洗静,抱到后面的软榻上,盖上被子,看着他熟睡的眉眼忍不住弯身在他潮湿的额角落下一吻。
他叫来人,吩咐:“去翠轩阁,告诉客人不必等了。”
“就这样说?”侍从犹豫着确认。
陆潇年:“就这样说。”
识相的话,那人早就该滚了。
不料片刻,小侍从捧着一张纸回来了,说人一炷香前已经走了。
陆潇年微凝,接过,上面写着一行歪扭的字,“我的贴身暗卫我给我大侄儿留下了,若敢对他不好,他还射你。”
陆潇年嘁了一声,“谁稀罕。”
有时间不如滚回去好好练练字。
他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浴池里。
休整三日后,陆潇年和祁岁桉商议准备启程。出发前,季常将县令押解着,来到议事厅。
为掩人耳目,避开三皇子祁禛的围追暗杀,此行他们要分几路分散出发。经商议,他们要装成在邑县受灾迁移的百姓和商人。至于卖什么,酒水运输成本太高,布匹又太沉笨,最后祁岁桉定下香脂膏粉和药材两个品类。
县令是重要人证,押解要格外小心。装扮成看货的老仆最为稳妥,连人带货由镖师一起轮换看管。
县令跪在一角,看着昔日那个被押进牢里的小贼,如今高坐明堂,竟与陆潇年并肩。他瞠目结舌,料自己当时必是瞎了这双狗眼。
原来住在翠轩阁里的,竟然是他,是个男人。
县令被带走后,季常最后问祁岁桉请示那个叫小陶的如何处置。“他这些日子就嚷着要见您一面,还想跟咱们一同入京。”
陆潇年说过这些都交予祁岁桉处理,包括自己。而陆潇年已经得到那日浴池里的惩罚,就是祁岁桉三天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现在他颇想知道祁岁桉会怎么对这位背叛过他的“落魄旧友。”
几乎没什么停顿,只听祁岁桉神情冷淡地说,“别让他做梦了。给他些银钱,打发走吧。”
陆潇年还算满意。他不想让那个叫小陶的再出现在祁岁桉面前,因为他拥有可随意触碰祁岁桉的特权。这个特权他至今也没能拥有,还在靠强取豪夺。
季常闻言躬身拱手,眼神习惯性移向陆潇年。
陆潇年其实懂祁岁桉的心思,他们回京之路生死不知,就算能顺利抵京,小陶这样的人也难免迟早会沦为对手用来要挟祁岁桉的筹码。祁岁桉这是在断他念想,放他生路。
这个看似冰冷的外表下,其实一直包裹着一颗水一样的心。
陆潇年站起身,对着堂下人道,“所有人听着,你们都是我陆潇年的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日我把殿下的性命交托于你们。以后殿下的命令,无需过问于我。
“我知道爷爷当初把你们特意选进陆家是为我陆潇年替死的。但我们生死与共多年,我从未有过让你们替我去死换自己偷生的念头。生既同世,死亦同巢。但,我陆潇年今日以命相求,求各位也能像护我一样,护我身边人、护九殿下周全!”
说完,陆潇年陡然掀袍,跪在祁岁桉面前,拱手抱拳,“臣陆潇年请求护送殿下归朝!”
当年的十二暗卫只剩十人,他们的名字按照十二月序排列,孟春为首掀袍,跪下,“孟春请求护送殿下归朝!”
“花朝请求护送殿下归朝!”
“桃月请求护送殿下归朝!”
“槐序、仲夏、荷月、清秋请求护送殿下归朝!”
……
十个人的声音整齐有序,嘹亮响彻厅堂,久久不散。
桃月偷偷红了眼眶,众人也都想起那年大雪死在匈奴弯刀下的上秋和暮冬,喉咙哽咽。
而祁岁桉此刻也终于明白陆潇年为何给那个捡回来的孩子取那个名字了。
最后凌霄和季常同时跪下,“凌霄、臣季常请求护送殿下归朝!”
添上他两个,又整整齐齐变回了十二人。
祁岁桉胸腔里有股什么东西在震荡着。他起身走到陆潇年面前,手心托住他的手腕,望进那双深眸,道,“都起来吧,是我要谢你们与我共赴山河。”
他扶起陆潇年,并肩站在他身侧。沉稳的呼吸和他身上干冽的气息令人莫名心安,他目光平视着他们,开口道,
“前朝有冠军侯,沙洲酒泉嘉峪关,戈壁飞沙到山丹,七日转战千余里,六天横扫五国,今朝有我陆家军亦不逊色,八百轻骑十日内翻越瀚海沙漠,五战五胜击溃匈奴将他们撵回老巢。”
说完他又回望一眼身侧的陆潇年。
忽然发觉,匆匆一别两三年,一晃又是春天。
祁岁桉望进他的黑沉双眸道,“出来太久了,我们一起回家!”
陆潇年也开口,接了那首诗的下半阙——“临窗坐看两千里,拂晓待我入长安!”
“兄弟们,我们回家!”
“回家!”
“回家!”
众人欢呼。在众人压抑许久的兴奋中,陆潇年回望祁岁桉,四目交汇。
祁岁桉读懂了陆潇年目光里无声的言语——
祁岁桉,我们回家。
◇ 第106章 心虚
深宫夜凉,御柳抽新。
三皇子烦躁地将酒杯推倒,琼浆玉液洒了满身,满桌酒菜狼藉一片。
“无用!”
祁禛捏着密报气得胡须发颤。密报上说那个邑县自从被西南驻军包围,他们的很多眼线就莫名失踪了。传回的消息乱七八糟,时而说陆潇年已经死了,时而说陆潇年逃走了,时而说他同西梁王准备一战,各路消息纷杂眼花缭乱,搞得祁禛成了睁眼瞎,辨不清虚实。
尤其近日朝里开始有了弹劾他的折子。为首的是一个叫季常的人。祁禛一查,此人正是西南边境驻军统领,说是查出他勾连匈奴的罪证。
而这个季常正是两年前陆潇年新提拔任命的。
原来他竟在那时就已经部署这步棋了。
陆潇年这个人总是如此,走一步看三步,而且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的人,若不是舅舅及时提醒,自己怕会被陆潇年玩得尸骨无存。
不过万幸的是,皇帝祁延自过完年后,连坐上龙椅的那几步台阶都得人扶上去了,身体愈发不支,头脑也愈发昏聩,被刘家事先安排好的人一打岔,这事情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划过去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祁禛道。“夜长梦多,得想个办法了。”
陆潇年和祁岁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弄得他心底越发慌乱。
既然父皇已属强弩之末,活着也是受罪,与其他们父子二人都备受煎熬,不如少一人痛苦。就让这份煎熬,从此由他这个儿子来受,送父亲早日极乐也未尝不是一种孝顺。
思及此,祁禛坐下,展开双臂,“给本王更衣,本王要进宫去看望刘贵妃。”
*
连夜奔袭数日,商队马不停蹄已经赶到了黄河边。
“前面渡口过了河,最多十日,就能抵达盛京了。”去前面探路回来的孟春回报。
“可是前面就不能连日赶路了,先别人说人马受不了,豫州人口密集,白日再想日行千里可就难了。再如此疾奔,太惹人耳目了。”
“是啊,越临近盛京,我们越当小心。刘家得在祁禛登基前确保万无一失,必然在路上布下天罗地网。”
其实方才他们就发现过城门已经十分不易了,光是盘查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幸好九殿下有远见,提前都为他们作了面具,有花朝和祁岁桉为他们易容,加上提前准备好的关碟,才顺利通过。
“过了黄河就是京备五营的地辖,那边……”清秋他们一直在外,对京中形势不大清楚,只记得京备五营的统领叫何奎,是刘臻的亲侄外甥,于是有些担心地问。
凌霄清点完货物,拍拍手走过来道,“那都是老皇历了,咱陆将军去年就革了他的职。”
今夜只能睡在野外,于是正在扎营钉木桩的清秋站起来好奇地问,“怎么革的,讲讲,讲讲。”
凌霄狎昵一笑,望了眼远处正在脱盔甲的陆潇年道,“手段嘛,有点脏;但效果肯定是八百里分麾下炙摧枯拉朽劈里啪啦。”
清秋推了他一掌,嗔道:“不会用诗句就别用,分麾下炙是说带咱吃烤肉的意思!”
凌霄心情不错,笑道,“好好,我好好说。”他撑起架势,引得周围一圈人都不自觉围了过来,像听说书的。
他们离家太久,就喜欢听这些热闹事,八卦之心燃起纷纷七嘴八舌问起来。
“咱们陆将军用了招美人计加将计就计。”凌霄昂首叉腰,故弄玄虚。连刚换完衣服从帐里出来的祁岁桉都闻声顿下了脚步。
他侧耳,听着,又觉得干站着听有违君子之风,于是捡起一把不知谁扔下的斧子,假装要劈柴。
“那夜咱将军巡营,住在营房里。不知哪个不安好心的半夜往将军房里塞了个温香暖玉的姑娘,还被人下了药,你们懂吧,”众人狂点头,听的眼睛都亮了。“然后呢,然后呢?”
“咱老大是谁啊,嵇康之貌,下惠再世。他把人家姑娘硬从身上扯下来,然后送进何奎屋里去了。”
“最后啊来个贼喊捉贼,说有贼人潜入,闹得满营灯火通明,最后就捉到了何奎榻上。何奎当夜事没办痛快,还落得个秽乱军营兼治军不严的罪名。”
“最惨的是,全营皆知,刘家何家颜面扫地!”
“痛快!”清秋几乎都要拍手叫好了,兴奋地看向河边坐着的陆潇年,可转身发觉九殿下在劈柴,慌忙跑过去,“我们来,殿下!您当心。”
祁岁桉听他们讲得话糙,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些不自在。再看看手里那小块木柴,暗暗骂自己——
祁岁桉啊,祁岁桉,你何时也成了这样爱听墙角的人了。
他不自然地把斧子交还给清秋,抬头看大家哄笑着散去。陆潇年早把事情安排妥当,丝毫不需要他插手这些,他看着大家井然有序地做着各自的事情,一时有些尴尬。
他瞪着不远处陆潇年的背影。他又不是谁家大小姐,用得着这么小心么。
这一路上,陆潇年什么几乎都不让他沾手,虽然他也知道这份偏心是为何,但他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已经不是当年被精雕细琢像块脆玉一样高高捧在手上的九皇子了,经历这两年,他也是满手薄茧浑身是伤,他不需要他这么保护。
还是清秋率先发现他神情不对,立刻明白过来,起身对祁岁桉道,“殿下,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祁岁桉敛起思绪回神,“何事?”
“我这手掌刚扎了根木刺,不便帮老大穿甲脱甲,他自己的手臂还不能完全用力,能请殿下代我去帮他一下吗?”
祁岁桉朝陆潇年看过去,确实方才就要脱掉的胸甲和腿甲还都在身上原封不动地穿着。
不能用力吗?
祁岁桉想起那双手臂,不仅将自己圈在臂弯里丝毫不费力,而且还那般快速抽动自如……
腾地,祁岁桉脸莫名烧了起来。他慌忙地低下头遮掩,生怕被周围人看出来自己在想什么,“嗯,我这就去。”
说完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又从清秋手里夺下了斧子,耳中全是心跳声。
清秋手中兀地一空,愣住了。只见九殿下手拎斧头,垂着头,好似气汹汹地朝陆潇年走过去。
他慌忙在身后大喊,“殿下,殿下,胸甲是用手脱可不能用斧子劈啊!”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祁岁桉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窘迫过,他丢下斧子,看都没看就转身钻进了陆潇年的营帐里。
◇ 第107章 如影
祁岁桉觉得浑身在发烫,尤其是脸,感觉假面都要被烫化了。他钻进了帐子里,踱了几步才发觉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这里不是自己的营帐,是陆潇年的!
他现在转身出去,定然要被人再次注视,简直狼狈之极。可若一直自己呆在他帐里不出去,又显得他好似真跟他有什么似的。
这大白天的,他又不是陆潇年,随时随地就能发情。
都怪那凌霄,讲话那么粗俗露骨,害他联想到那日水池的情景。
不能想了。
不能再想了。
停,祁岁桉!你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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